江荇家的宴請很成功, 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內。
唯一讓江荇意外的就是他爸。
江大年在上車離開的時候,看了江荇很久,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荇站在江大年麵前, 因為父子倆很少那麽親近,他整個人茫然而別扭。
他側頭去看他大哥江弋。
江弋朝他鼓勵地笑笑。
江大年也沒說什麽,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說道:“沒事多回家看看。”
江荇:“哦。”
江大年深深看他一眼, 帶著華頤寧上了車。
華頤寧看著在邊上站著的江荇, 笑著朝他揮手。
江大年回家後, 江荇還是在想他爸那一眼, 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
杭行一在邊上伸出有力的手臂, 撈過他的腰:“想什麽, 還不睡?”
江荇躺在他的手上:“我睡不著。”
江荇抓著他的手跟他聊天, 說他小時候和奶奶的生活, 說父母的事業,說寄宿的兄長和家裏越來越大的生意。
說到最後,江荇說累了。
他挨著杭行一, 歎口氣:“總感覺我活得太別扭了。”
杭行一沒有評價, 也說自己小時候的事。
小時候他就已經是山神,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太杭山是他的一部分,是他最親密的夥伴。
江荇聽得一臉神往。
兩人不知道說了多久,江荇慢慢睡著了, 等他再睜眼的時候, 外麵天光大亮。
明媚的春光從窗子裏照進來, 刺得他眼睛發酸。
又一個春天到了。
“嘰嘰嘰。”聽到江荇起床的動靜,丹參果們在外麵叫他,讓他快點出去吃早飯。
江荇揉了揉臉頰,看著外麵,臉上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就來。”
江荇掀開薄薄的被子跳下床,去浴室裏洗漱。
他現在的身體比以前好了不少,哪怕早上醒來,身體也不會有什麽不適的反應。
反而因為睡足了覺,整個人神清氣爽,思維敏捷,整個狀態都好得不行。
江荇洗漱完出去的時候,發現現在才七點多。
今天的太陽比昨天出得又早一些。
江荇:“今天早上吃什麽?”
小一:“蔥油餅。九陰做的。我們去外麵挖了新鮮的蔥出來,味道可香了。”
江荇:“那我得多吃幾塊。擠完牛奶了嗎?”
小一:“沒有,不過我們把靈泉水運回來了。”
江荇帶著丹參果們一起往外走。
走到院子裏,他轉頭看了一下旁邊一直生長的丹參果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開春了的關係,果樹上的果子長得更大了一些。
哪怕現在就是幾顆平平無奇的綠果子,江荇也總覺得它們很快就會有自己的靈智,從樹上跳下來,拉著他們說話。
江荇摸摸下巴,問小一:“小一,丹參果樹上的果子們什麽時候能熟?”
小一想了想:“等小九也學會說話的時候,它們就能成熟了。”
江荇看看仰著小臉的小九,彎腰摸了摸它們的果蒂:“那看起來還要好久。”
他正要收回手的時候,旁邊的小二突然伸出了細長的手,一把抓住了江荇的手指。
江荇吃驚地低頭看小二:“小二?”
小二抓住他的手指不放,通紅的果子臉憋得更紅,紅到發紫。
江荇一看就知道小家夥有話要說,耐心地蹲了下來,等它說。
沒想到片刻過後,小二從嗓子裏擠出細細的嗓音,吃力地說道:“粑粑。”
江荇:“?!!”
江荇驚喜地瞪大眼睛:“小二,你會說話了?!”
小二更吃力地憋出一句:“嗯!”
江荇還要再跟小二說幾句話,小二抱著自己的果臉,一副累得不行的樣子。
江荇隻能摸摸它的果蒂安慰道:“不要急,熟悉幾天,慢慢就能說出來了。”
小二重重地點了點頭,抱著他的手蹭了蹭。
小二學會說話了,江荇心中充滿著一種不真實的喜悅感,他往前走幾步又低頭看看小家夥們。
重複了好幾次,小一揪住他的褲腳,疑惑:“爸爸?”
江荇笑道:“我就是太高興了,沒想到小二那麽快就學會了說話,以後每年我們家是不是都會多一個會說話的小夥伴?”
小一歪頭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有可能一下多幾個。”
江荇:“那就太好了。”
江荇能大致聽懂它們“嘰嘰”的叫聲,不過它們的叫聲不夠細致,有時候意思也容易誤解,隻能大致了解一下。
小家夥們能夠說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等它們學會說話的時候,它們的世界就不止他一個人類,而是可以跟所有的人類交流。
江荇高興起來,連飯都多吃了兩碗。
他們家熬粥用的稻米還是去年收獲的多年生稻,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
原本計劃這片地的稻米要吃一整年,結果他們家的家庭成員越來越多,稻米的作用也很廣。
東用一點,西用一點,除了留出稻種之外,現在剩下的米還能再吃兩個月。
江荇打算今年多種一點多年生稻。
家裏有稻種,不用再向麻姑要新的稻苗,隻需要自己培育。
這個季節就是育苗的季節,他們也該開始訂購塑料大棚準備育苗了。
江荇這麽想著,喝粥的速度加快了一些。
今天吃蔥油餅和稻米粥,配菜有醃蘿卜和炒酸菜,還有一碟醬肉。
這是一頓簡單而豐盛的早餐,江荇吃完,朝九陰豎起大拇指,誇讚對方的手藝非常棒。
九陰看他這樣,有些羞澀地笑了笑,烏黑的嘴裏露出不太明顯的米粒尖牙。
吃完早飯,江荇開車帶著桶打算去擠牛奶。
他們家的奶牛今天沒有放出來,得先擠完奶,檢查完奶牛的情況,才會讓它們到外麵去吃草。
因為春耕已經到來的關係,奶牛的活動範圍大大減小了,他們得把奶牛趕到池塘那邊去。
池塘邊的牙下草冒出了嫩芽,那是上好的飼料。
江荇打開門進去之後,能聞到一股濃鬱的草料和奶牛體味混合起來的味道。
這股味道並不難聞,反而有一種親切的感覺。
江荇快速掃過他們家的奶牛,奶牛今天的狀態也非常棒,看起來沒什麽異樣。
他們家的奶牛已經懷孕了,有些奶牛微微顯懷,肚子鼓了起來。
因為現在還在危險期,所以江荇每天過來擠奶的時候都會重點觀察一下奶牛的情況。
奶牛要是一切都好,他們就照常擠奶,喂食。
要是情況有異常,他就會利用自己的知識看能不能解決,不能解決就打電話給風亙,看風亙能不能幫上忙。
今天一切都好,是個好日子。
江荇把奶牛趕到擠奶的老位置,用繩子略微固定一下它的後腿,把木桶放下去準備擠奶。
奶牛雖然懷孕了,但還是能產奶,按照風亙的建議,一直到它們懷孕六個月或七個月,江荇才需要正式停止擠奶。
江荇擠奶的時候觀察了一下,奶牛現在雖然還在產奶,不過相比以前,產奶量已經少了不少。
不過可能因為到了春天的關係,牛奶的顏色有一股微妙的變化。
它從微黃變成橘黃,看起來已經不太像牛奶,而像是一種發酵好的奶酪。
江荇低頭聞了聞,奶味依舊非常濃鬱,沒什麽怪味,這代表牛奶的質量並沒有問題,隻是奶牛的身體原因,導致牛奶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
隻要牛奶沒問題,他們就可以正常食用。
江荇擠完奶,把大門打開,讓所有奶牛能夠出去自由活動。
他們家的狗子們就在外麵,奶牛也習慣了不去吃農田的食物。
有了狗子和奶牛的自覺,哪怕把奶牛放出去,也沒有太大的關係。
春天的陽光灑下來,亮堂堂,暖烘烘,把萬物都照得非常舒服。
江荇脫了外套係在腰間,把牛奶提到車上,打算把牛奶運回去。
農場裏沒有外人,杭行一也上山去了,整個農場就他一個人類。
他回到家,把牛奶運到消毒機裏。
牛奶消完毒之後,他倒了一杯品嚐。
牛奶的味道帶著一種淡淡的甜味,非常香濃,可能因為濃縮了的關係,江荇能嚐到裏麵乳固體的味道。
這批牛奶用來發酵奶酪一定會非常不錯。
江荇處理好牛奶,已經上午十點多了,他打算在地裏再幹一點活就回來做午飯。
他挑著肥料過去地裏的時候,丹參果們正在摘草莓。
他們家的草莓熟了一部分。
這些草莓都是在地裏自然成熟的,風一吹過來,濃濃的草莓香味就飄了過來。
江荇用力嗅了一口氣,朝丹參果們揮手:“小一,今天的草莓怎麽樣?”
小一:“爸爸——非常好吃——!”
小一朝他大吼,聲音被風飄散,它反而嗆了風,咳嗽起來。
江荇趕忙走近一點,開了灌溉係統的水洗幹淨手,過去跟小家夥們匯合。
小一遞給江荇一個籃子。
它們一大早就過來找草莓了。
新鮮的草莓柔軟、香甜、嬌嫩,江荇用手碰一碰外皮,能感覺到外皮非常薄,裏麵是充盈的汁水,仿佛他隻要大力一點就會把外皮捏破,粉紅的汁水濺得滿地都是。
小一:“爸爸,吃。”
江荇也不客氣,挑了一個最大最紅的草莓在身上擦了一下就往嘴裏咬去。
這個草莓比他的拳頭還大,他第一口就咬上了最嫩最甜美的草莓尖。
霎時,一股濃鬱的草莓甜香溢滿了他整個口腔。
甜度比較高的果水果通常很難跟清新聯係起來,然而草莓就是這樣,味道非常甜,又非常清新。
江荇在這一刻,味覺和嗅覺同時得到了無上的享受。
這個草莓真好吃,不愧是他們種了一年多的草莓。
江荇眯起了眼睛,細細品味著口腔裏那一顆草莓的味道。
草莓吃完,他打開水龍頭,清洗幹淨手:“小一,你們多摘一點回去。”
小一:“知道了,爸爸,我們正在找呢。”
小二:“粑粑……”
小二剛學會說話,很樂意說話,奈何它的詞匯量有限,舌頭又好像不聽使喚,說了半天都沒辦法把自己的意思準確地表達出來,把自己的臉憋得更紅了。
它說了半天,沒把後麵的內容說出來,隻能一跺腳,向旁邊的兄長求助地望過去。
小一安撫地拍拍小二的後背,伶牙俐齒道:“爸爸,小二說,這些草莓已經熟透了,必須把它們摘回去,不會剩的。”
小二連連點頭:“嘰嘰嘰。”我就是這個意思。
江荇笑:“那你們在這裏摘草莓,我去那邊的田施肥。”
丹參果們齊齊點頭。
江荇挑著擔子往邊上走了一點。
等走出好幾步的時候,他再回過頭來看這邊的小家夥。
小家夥們對摘草莓非常感興趣,它們提著籃子在壟溝裏蹦蹦跳跳地跑來跑去,利用自己的身高優勢找草莓地裏最大最甜的草莓摘。
它們在摘草莓的時候,往往兩隻手一起用力握住草莓的梗,輕輕一摘就能摘下來。
完美的草莓被摘下來,它們還會小心調整一下草莓放置的位置,讓草莓在籃子裏排列整齊。
江荇看著它們屏住呼吸調草莓的位置,江荇笑了笑,收回目光。
江荇挑著肥料往地裏走。
施肥對於他們來說是一件比較簡單的事情,現在也不用施太多的肥料,主要是給一點底肥。
底肥由灰肥和河萬草肥組成,這兩種肥料都比較溫和,不那麽霸道,直接施到地裏也不會出現燒苗的情況。
用這些底肥培育出來的秧苗也會長得很健壯。
種地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每一個步驟都很重要,然而影響產量的關鍵步驟也就那幾個,一是育苗時期,二是結果時期。
這兩個時間節點直接關係到能不能獲得豐收。
作為一個有經驗的“老農民”,江荇調製出了他們地裏最適合的肥料。
他們家的地本來就很肥,裏麵又有厚土,施肥的時候跟別人家的地略微有些差異。
適合的肥料能讓他們的作物更高產,不適合的肥料也會導致他們的地裏減產。
施了一輪肥後,江荇被曬出了汗珠,腰也有一些酸。
畚箕裏還剩下小半擔肥,這些肥料江荇打算用到人參那邊。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去看過小人參了,不過據螣蛇說,這些小人參長得不錯。
江荇去看,小人參們果然長大了一點。
它們似乎在努力吸收陽光和雨露,攢著勁兒憋著呼吸使勁往上躥。
江荇去看它們的時候,它們用軟軟的枝條蹭江荇骨節分明的腳踝和纖長的手指,直接用行動表示親近。
江荇給它們用純河萬草肥。
河萬草發酵出來的肥料溫和而持久,能綿綿不絕地給它們提供靈氣,對它們的成長很有好處。
忙碌的春季來了,杭行一不再上山,而是留在農場裏一起幫忙,他們選種、育苗、埋肥、拔草。
江荇每天累得不行,外表看起來還是清俊,上衣一撩起來,底下的腹肌都清晰了——這些天他瘦了不少。
山上的春見熟透了,黃澄澄的,吃起來很甜,橘瓣裏麵的果粒很大一顆,咬爆的時候,果子迸濺出來,盈滿整個口腔。
藍莓也陸陸續續開花結果。
藍莓果樹又長大了一些,枝頭上密密麻麻都是果子和花朵。
白色的花朵像鈴鐺一樣,摘一朵下來,能吸到裏麵甜甜的蜂蜜。
山下的枇杷果子漸大,楊梅也萌發出了小果子。
江荇家的小家夥們整天在果樹下轉悠,盼望著枇杷和楊梅早日成熟。
漫山遍野都是野菜,刺萢長出了小花苞,哪怕半開未開,就已經釋放了濃鬱的香氣。
江荇整天在農場裏勞作,整個人沾滿了花朵的清香。
蛇老板這天跟他一起上山去見看春見。
他們家有驕蟲的腦袋,能避免絕大多數有害的蜂蟲,因此他們家的春見不用套袋,就那麽直接掛在樹上。
沒套袋的春見上色得更濃鬱,遠看去,春見像綠葉間的一個個黃燈籠,看著十分誘人。
蛇老板還沒有走到上麵,看到那麽多春見,就已經流口水了:“這些春見也太誘人了吧,今年這批春見要怎麽賣?直接當成普通的水果賣出去嗎?還是有其他什麽打算?”
這個普通水果指的是他們家的普通水果,而不是市場上的那種普通水果。
他們家的普通水果在市場上並不普通,一個水果的價格頂人家一百個水果。
江荇問:“你覺得怎麽樣?我們應該上架到江荇鋪子那邊,還是上架到異管局特供那邊?”
蛇老板:“這批果子檢測過嗎?”
江荇:“暫時沒有,因為數量不是很多,檢測的結果沒什麽意義,因此就放著,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去檢測一下。”
江荇說著從樹上摘下一個春見。
他們家的春見長得非常大,一個春見跟一個柚子差不多,放到手掌上沉甸甸的。
他剝開表皮,柑橘類特有的濃鬱香味立即爆發出來,在陽光下還能看到爆發出來的油霧。
剝開稍有些厚的表皮,裏麵就是一瓣瓣排列緊實的橘子。
他們家這批果子在樹上已經掛了很久,徹底熟透,果子剝開來之後甜味很足,比市麵上的春見甜味要足得多。
因為實在太過甜美,濃鬱個頭,也實在太大,江荇甚至沒辦法,一個人吃完一整個春見,必須得跟蛇老板一起分享。
蛇老板將橘子放到手心上慢慢吃,邊吃邊說道:“理智來說,我覺得放到江荇鋪子就可以了,它的味道雖然十分出色,但靈氣並不那麽足,如果想跟修行者換東西,恐怕換不到太多的好東西。”
江荇微抬下巴:“那麽從情感上來說呢?”
蛇老板:“從情感上來說,我感覺這麽好的果子直接換成錢,那就太虧了,有點舍不得,感覺可以換一點更好的東西。”
蛇老板又吃了一瓣:“真是太好吃了。”
江荇:“如果按你這麽說,我們還是兩邊都上架一下?”
蛇老板:“我記得,家裏的果子一向走精品路線是嗎?”
江荇點頭。
他們的果子無論味道還是外形都非常出色,隨著他們開店的經驗越來越豐富,對果子的包裝也有所重視。
像底下那一批草莓,兩邊都上架了,上架的草莓每一個都采用單獨包裝的形式。
他們的定位就是珍品。
蛇老板道:“既然你們已經確定了路線,那要不然今年就走這個路線吧,隻不過今年要再加上一點標簽,那就是把我們工廠的名號一起打上去。”
江荇:“我們的工廠不是還沒正式開嗎?”
蛇老板:“先打標簽嘛,反正各種批文都已經申請下來了,讓消費者眼熟一下工廠的標簽,等以後正式開工廠了,就不至於冷冷清清。”
江荇感覺這樣也行。
他們的商業模式確實可以再改一改。
蛇老板:“我還發現一點,我們做的一般是熟人生意,這麽好的果子,要不然給朋友跟客戶也寄一點。”
江荇思索了一下,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我們繼續發展會員,盡量把各大客戶拉到我們的會員名單裏麵來?”
蛇老板:“我就是這個意思,要不然我們東一榔頭,西一榔頭做生意實在做得太散了。”
蛇老板:“我們可以利用現有的資源和名聲,慢慢把大會員給發展起來,以後有什麽好東西直接問會員。”
蛇老板:“會員們的手筆都比較大,跟我們做生意的決心也比較穩定。如果發展出了會員,那麽我們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每一樣產品上架都要思考要麵向哪批客戶。”
江荇看著他:“這個計劃你考慮很久了吧?”
蛇老板微笑:“好歹被你們親自請過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