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當年

玄墨是個實在人。

她說簡單說一下,但其實故事並不簡單。

關於黑的來曆,她並不知道太多,隻知道那個人是跟著以前的老大一起出現在她麵前,一直站在老大身後,為人非常低調謙遜,甚至有些自卑。

但是他心態雖然卑微,一旦做起事來卻雷厲風行,心狠手辣。在對抗墮仙的時候以其特有的冷酷殘忍立下了汗馬功勞。卻絲毫不肯居功,每次都藏身幕後,盡顯高風亮節。

不過黑的性格的確孤僻,所以人們敬佩他之餘,倒也沒想過將他推上什麽領導位置。黑一直都是跟在老大身後,老大也沒把他當帥才用。何況當時對抗墮仙的形勢非常惡劣,人盡其用尚且不能抗衡,大家也顧不上那麽多爭權奪勢的事情。

後來戰爭遭遇了大挫敗,老大死了,很多人死了,據點一個接一個被拔除,固若金湯的堡壘在墮仙的圍攻下不堪一擊,地仙們高高揚起的反抗旗幟風雨飄零……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對形勢感到絕望,就連殺人成性的貪狼、血肉屠等人也獰笑著說要最後再給對方一點顏色,已是存了同歸於盡的念頭。隻有黑,自始至終維持著冷漠,按照老大死前的吩咐,按部就班做自己該做的事。

老大讓他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然後黑救下了一百多人。

這在當時是幾乎不可想象的數字,因為人們從來沒有想過黑居然會這麽強,多年來他一直站在老大身後,仿佛影子一樣。而當老大不在了,人們才發現,這個影子原來真的是老大的影子,擁有和老大近乎同等級的強橫實力。

同樣,人們也從來沒想過,黑居然能夠如此心狠手辣。為了救下那一百多人,他竟然選擇了犧牲同樣多的人,甚至包括了幾個和他關係尚算密切的同伴。至此,大家才意識到,為什麽黑擁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卻多年來一直跟在老大身後,甘當陰影。

這樣的人。的確很難站到台麵上,像老大一樣一呼百應……然而一片血腥之後,人們卻也沒有辦法責備他。

因為責備也沒有意義,黑並不會真的在乎,他以罪人自居,一方麵承認自己有罪。另一方麵……他當罪人早就習慣了。

“故事就這麽多了,二位請回吧。”

說到這裏,玄墨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多了,頓時有些疲憊,直接下了逐客令。

不過王陸哪兒在乎對方的逐客令,嘻嘻一笑:“喝點茶再走。”說著揚了揚手裏茶杯,裏麵還剩了一半。

玄墨看了看王陸。這家夥著實厚顏無恥,自己講了小半個時辰的故事,他連半杯茶都喝不完?

“問個事兒。”王陸抿了口茶,“你們老大死了以後,到底誰負責?”

玄墨說道:“沒有人負責……當初老大下麵有三個副手,其中兩個已經犧牲了,而白澤並不適合當首領。此外就是黑,但他的情況剛剛也說過了。”

王陸問:“你呢?”

玄墨苦笑:“我?我隻是暫時被人推出來而已。並沒有首領的權勢,所以你這次來找我沒有意義的,事情我說了不算。”

王陸點頭:“理解,長這麽漂亮不當吉祥物可惜了嘛,所以這次找你來不是談事,就是聊聊天。”

玄墨笑容更無奈:“這個時候找我聊天,你覺得合適嗎?”

王陸笑道:“沒什麽不合適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嘛,咱們兩家以後是合作關係,現在提前建立一下革命友誼沒什麽不好。”

玄墨剛要說話,就見在一旁的王舞開口了。

“嗯。我覺得你們兩個郎才女貌,彼此建立深入透徹的友誼很有必要。”說著又喝了一杯茶——王舞倒是沒像王陸那麽墨跡,半個時辰半杯茶,這段時間她已經喝了足足五杯了,全都是老實不客氣地自己續水。

玄墨聽了王舞的話,隻覺得字麵背後的意思似乎頗為低俗不堪,但老實說她又聽不太懂,於是幹脆不理會她,隻專心跟王陸說話。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王陸說道:“幾個問題,第一,你們當初聯合了九州精銳建立地仙組織,選擇了逆天的對手,按理說組織結構應該是相當完善的。”

玄墨說道:“沒錯,雖然我們單體實力弱小,但集合起來,還是有一戰之力的。這就多虧了我們的組織力量。”

王陸問道:“那麽問題就來了,任何一個組織,穩定性都是其基本。總不能死了人就沒有後繼者,你們老大在的時候,應該定了繼承者吧?應該不是黑吧?”

玄墨歎道:“地仙組織幾乎是老大一個人一手建起來的,所以隻有他的威望能夠壓服所有人,其他人差得太遠,就算老大定了繼承者也沒用……當然,老大的確指定了幾個人,若是他遭遇不測,就由那幾人來接替他的工作。但是……”

王陸問:“那些繼承者都死了?真是夠巧的啊。”

玄墨聽出這是陰謀論,便解釋道:“驚變之下,當時組織幾乎是被全麵瓦解摧毀的,墮仙們的攻擊非常有針對性,第一批陣亡的幾乎都是組織的中堅力量,我們這些人能幸存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目前來看,黑的實力最強,威望也最高,但他不願出頭,而且對他存有顧忌的同伴也有不少。”

王陸問道:“既然存有顧慮,他說話為什麽還會有人聽?”

玄墨知道這又是在質問關於前期殺戮的事,便解釋道:“因為老大死前說,要信任黑。”

王陸問:“但是並沒有傳位給他?”

“沒辦法傳,黑也不會接受的,他隻在必要的時候出手……也唯有如此,我們才會真正信任他。”

王陸沉吟道:“這內部分歧真是大到無以複加了,所以你們地仙才會變成現在這副鬆散的模樣?”

“我們本來是打算永遠沉睡下去的,這次蘇醒是個意外,沒有人知道究竟該做些什麽。”玄墨說道,“老實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想。如果我們沒有醒來,又會是什麽樣子,對九州大陸而言,會不會更好一點?畢竟我們已經是過去的人了。”

王陸有些驚訝:“你的立場很有些奇怪啊,似乎和地仙界的主流有些不符啊。”

王舞也險些嗆了茶水,連忙伸手捅王陸後背,細聲道:“看起來有戲。爭取拿下,為國爭光。”

玄墨看了看王陸,無奈地笑道:“不要出去亂說哦,這些話就是聊天的時候才說。”

王陸說:“放心,這種話說出去,我們不就少了一個打入敵方內部的盟友麽?”

玄墨苦笑。自己居然都淪為萬仙盟的盟友了?難怪同伴們最近對自己的眼光越發奇怪。

“總之你想聽的故事已經聽完了,沒什麽別的事的話……”

王陸連忙揮手:“有,怎麽沒有?最後一個問題。”

玄墨打起精神:“說吧。”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笑著問道:“我看你們地仙那邊挺沒前途的,要不要來跟我們混,待遇從優哦?”

——

半個時辰後,仙五區的庭院裏。王陸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隻是無心工作,專心長籲短歎。

身為秘書的海雲帆此時還在外麵給王陸補辦手續,房間裏隻有他和王舞兩人。王舞端著從玄墨那邊順來的茶杯,喝著續了十多次水仍茶香不變的仙茶,悠然說道:“你就是個腦殘。”

王陸冷笑兩聲,擺出一副準備反擊的姿態,但話到嘴邊卻覺得無聊。幹脆不和王舞說話。

“說你是腦殘你別不服氣,我就沒見過你那麽約炮的。本來人家都流露出意向了,被你那蠻橫的姿態一嚇,看來是沒戲了。”

王陸呸道:“分明是你這賤人拉低了萬仙盟的均值,才讓她心生顧慮!”

王舞哼了一聲,抿了口茶,然後說道:“我看地仙那邊有奸情。”

王陸也點頭:“地仙那邊的確有點不對。情況和之前認定的頗有不同,此行不虛啊。”

“首選問題人物是黑。”

王陸認可:“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我看此人心機深沉,絕非良善人物。”說著頗為惋惜地皺著眉。“可惜當初的細節,玄墨不肯多說,比如那場造成重大傷亡的墮仙奇襲戰究竟是怎麽回事?”

王舞說道:“不用問,肯定是內部出了叛徒,我看黑和白澤就是最大嫌疑人,不如想辦法把這兩人捉來審訊一番,然後代表地仙代表九州斬了他們。”

這番推論當然是純粹主觀,毫無道理的。地仙在對抗墮仙危機的過程中,完全就是行走在懸崖邊上,任何時候失足墜落都不奇怪。地仙中人才濟濟,墮仙卻隻會更強。他們引以為傲的組織結構,說不定在對方眼中就是破綻百出。

王陸和王舞兩人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但問題就在於,一件事,可能有很多個道理都說得通,在沒有更進一步證據證明任何一個道理之前,選哪一個都不算錯。

“那就這麽定了,地仙陣營中的黑白雙煞裏通外國,罪不可恕,我們下一步就是想辦法把他們在地仙陣營中搞倒搞臭,從而降低群仙大比的難度。”王陸最後非常實在的說出了根本目的。

王舞點點頭:“好主意,我支持你。”

然後起身就走。

王陸奇道:“你要去哪兒?”

“當然是摸魚去了。反正剛才已經陪你工作了這麽久,掌門師兄也沒話說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