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進坊市

外門偏殿處,左塵和李鼎峰一站一坐搭著話。

“左塵,聽說這些日子你過得很是悠閑。”李鼎峰吹了吹茶杯裏的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全靠李管事的照顧。”左塵鞠了一躬說道:“左塵不敢偷懶,這些日子仍在不停地打熬身體,多為兩個月後的考核做準備。”

“是嗎?”李鼎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左塵,不等他答話又說道:“我聽聞這些日子你拿著一本紙書在不停地專研,你這看的是……”

左塵心裏一驚,臉上卻不露聲色地說道:“那本紙書是我在山下坊市隨手買的一本野史逸聞集。”

李鼎峰眼睛微眯看了一會兒左塵,放下茶杯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有上進心是好的,但是千萬別忘了你是我烏金門的外門弟子。”

“左塵自然省得。左塵的一切都是烏金門所賜,都是李管事的栽培。”

李鼎峰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塊竹簡,說道:“上次你的差事辦得不錯。現在離外門弟子考核之日不遠了,我們需要先采購一批治跌打損傷的草藥備著。明日你就下山去辦了吧。”

左塵恭敬地接過竹簡一看,心裏忍不住狠狠地罵了一句。在山下坊市裏混跡了些日子,一般草藥的功效和價格他自己了然於心。這竹簡上的藥材分明是築基期才會用到的,林林總總幾十種藥材加起來得有上百塊靈石。

“怎麽,有困難嗎?”李鼎峰眯著眼睛看著左塵。

一瞬間左塵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個念頭,他麵露為難地問道:“那這次采購藥材的靈石……”

“你且先墊付著,回來我一起結算給你。”

左塵沉默著半天不說話,李鼎峰直直地看著左塵的眼睛也不言語。偏殿裏一瞬間陷入了極靜。

隔了半晌,左塵臉色難看地說道:“竹簡上有些藥材比較難采購到,左塵希望李管事能多寬限幾天。”

“那你覺得要多少天才能采購齊全?”

“少則十來天,最多不超過二十天。”

李鼎峰手指慢慢地敲著桌麵,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左塵,說道:“行,那我就給你二十天。孫正平那邊我會打招呼的,你直接去報備,諒他也不敢再為難你的。”

左塵謝過李鼎峰之後,見他沒有什麽吩咐便準備轉身離去。剛走到門口,又聽到李鼎峰說道:“這件事如若你辦得漂亮,兩個月後的外門弟子考核成績我便許你一個‘甲等’。這樣一來,考核後便可以按成績正式授你烏金門入門口訣和一應修煉事物。”

左塵裝作激動的神色,又是對李鼎峰千恩萬謝。等回到茅屋的時候,左塵臉色立馬黑得可怕。

這李鼎峰定是察覺到了什麽,說不定也打聽到了自己在坊市上的事情。不過他不敢確定自己和那白須老者是何種關係,所以才借由此次采購探一下自己的底線。那李鼎峰許得願倒是誘人無比,但是也得等到自己完成這次采購才會兌現。

左塵默默坐在茅草屋內出神。約莫一炷香之後,左塵起身到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裝作伸了個懶腰四處張望了一圈。關上房門,反身回到屋內,左塵立馬來到屋角,將自己埋的那袋靈石挖了出來。

片刻之後,左塵已經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背著一個布包向偏殿走去。

偏殿處的孫正平果然如李鼎峰所言,沒有為難左塵。他冷言冷語地詢問了左塵幾句之後,便黑著臉丟給左塵一個青銅腰牌。

臨到左塵轉身要走的時候,孫正平突然冷冷地說道:“左塵,這烏金門外門不是隻有一個李管事。你出門在外一定要記得萬事小心,別隨便得罪人了,免得死無全屍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左塵聽著這兩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也懶得去回應,隻是輕笑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一出烏金門的山門,左塵左轉右轉幾下就晃悠進了小樹林中。他從懷裏掏出兩張行雲符來,撕開之後貼到自己左右腿上。隻見左塵就如同一隻山林裏的猿猴,在樹林裏左突右閃,片刻之後就跑出了老遠。

左塵不知道孫正平是否會在山門設下埋伏,也不知道李鼎峰是否會按捺不住在山門外動手,所以剛出山門他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貼上行雲符就跑。烏金門到坊市的路途左塵已經是熟門熟路了,大半個時辰他就來到了坊市門前。

左塵此前一直不知這坊市名為“魚龍坊市”。據說這坊市的名稱是由坊市附近最大的一個門派“蒼山派”掌門所書,取得是“魚龍混雜”的意思。這魚龍坊市雖然由蒼坪山和點翠山附近五個大的門派一起管理,但是蒼山派實力最強,坊市獲利也是占得大頭。

站在魚龍坊市前,看著坊市西門前石碑上刻著“魚龍坊市”四個鮮紅的大字,左塵狠狠地捏著拳頭,心裏默默地說道:“此次一定要賺到上千靈石!”

到了坊市,左塵也不著急。他在坊市的西市慢悠悠地閑逛,一路打聽著藥材皮革藥石等材料的價格走向。一路下來,左塵倒是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在西市也小有名氣了。不少和左塵相熟的攤主熱情地和他打著招呼,拉他到自己的攤位前坐一坐,聊一聊。有些麵生的散修也特意和左塵套著近乎。

左塵不動聲色地和他們閑聊著。片刻之後左塵便是哭笑不得。自己前些日子種種舉動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不少攤主都模仿著左塵的做法。極少數明白了精髓的人賺得盆滿缽滿,大多數攤主盲目的模仿卻虧得一塌糊塗。奈何左塵和那白須老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旁人也不敢逼問左塵,隻得好言好語地詢問。

對於謠言左塵也懶得去解釋,他和那些個攤主閑聊了幾句之後便又在西市上逛了起來。

約莫三個時辰之後,左塵已然坐在客棧的客房裏,麵前擺放著一大堆墨跡未幹的紙張。左塵時而提起筆寫上幾筆,時而又搖搖腦袋劃上幾筆。他將口袋裏那九十多塊靈石分成了好幾堆,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又從較多的那堆中拿起幾塊放到少的那堆裏去。隨即左塵又搖了搖腦袋,拿起麵前的紙張看上幾眼,嘴裏振振有詞地念叨著什麽。

如果有人站在左塵後麵觀看,一定會疑惑。左塵麵前的紙張上記載的都是中階符紙、丹藥、靈氣的材料。這些材料以各種各樣不同的方式組合在一起,煉器的材料搭上了丹藥的材料,符紙的材料搭上了煉器的材料,這些組合分明是風馬牛不相及的。

左塵眉頭緊皺,白牙咬住筆頭,苦苦地思索著。也不知又過了多少個時辰,左塵揉了揉有些生疼的腦袋,伸了個懶腰,默默地盯著窗外來來往往的人群。

“善學者明,善思者智。無論是哪個世界,永遠都是屬於善於用腦的人。”

翌日,左塵一出門就直奔魚龍坊市的東市。坊市的東市多為各大門派和商會設立的店鋪,交易的物品無論是品級還是數量都是西市無法比擬的。

左塵像是一個在東市待了數年的老人一般,輕車熟路地就來到東市偏街一間較為冷清的店麵。走進店麵,左塵直接大刀金馬地在大堂坐下,對夥計說道:“叫你們的掌櫃出來,我要買東西。”

那夥計飛快地上下打量了左塵一番,見左塵穿得寒酸,臉上的表情不禁有些怠慢。

“這位客官,我們這裏不零售,不置換,不抵押,不收銅錢,隻收靈石。”

左塵眉頭一皺,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丟到桌上,說道:“叫你們的掌櫃出來。”

袋子丟在桌上發出了一悶響,那夥計探頭一看,袋口的縫隙露出了靈石幽幽的藍光。他一個激靈,忙滿臉賠笑的為左塵奉上香茗,小跑到後院去請來了掌櫃。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左塵背著一個大口袋走出了店麵,他身後的掌櫃神態親熱地送了出來。接下來左塵又接連在好幾個位置冷清的店麵采購了不少東西,掌櫃們無一例外地都對左塵熱情無比。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左塵托了托背後的大口袋,輕笑了一聲,默默地說道:“無論哪個世界都一樣。”

來到西市,左塵毫不猶豫地向摘星樓附近跑去。有和他相熟的散修看到他背上的口袋都忍不住打探,左塵隻是神秘地笑了笑。這倒是引得幾個閑人跟在左塵後麵,想看個究竟。

左塵徑直走到摘星樓旁的一個攤位前。那攤主是一個青袍書生摸樣的散修,隻見他麵前擺放著一大堆猩紅色的藥草,人來來往地倒是有不少人詢問。

左塵向那青袍書生行了一禮,說道:“這位道友,左某可否借你旁邊的空地一用?”

那青袍書生見左塵背了個大包,後麵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閑人,明顯猶豫了一下。但是隨即他一拱手說道:“這西市本來就是見空擺攤,道友無需問我。”

左塵笑著謝過之後,放下了背後的大包,從中又取出了一個小包。隻見左塵又解開了小包放到麵前,小包中是一堆布滿蟲洞的黃綠色樹葉。

“費了那麽大的功夫,居然賣的是秦桑葉。”一旁有人搖了搖頭說道:“這秦桑葉隨便哪裏都可以賣,何必專程跑到這賣血紅草的攤位旁,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販這秦桑葉雖然利高,但卻十分不好賣,隻有東市有幾個店鋪搭著其他材料在賣。還以為這小哥會有神來一筆,看來多半上次也是瞎蒙上的。”

“這秦桑葉和血紅草既不能搭配在一起煉丹製符,也沒出現在同一個方子裏。風馬牛不相及的,這小哥到底是何意圖?”

周圍看熱鬧的人三三兩兩散去了,唯有那青袍書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過了半晌那青袍書生恍然大悟地一拍手,隨即對左塵拱了拱手,眼裏露出毫不掩飾的讚歎。

左塵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那本煉氣入門口訣,一邊看著,一邊等著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