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刀會殺了尹老六,俘虜的土匪該殺的殺、該放的放,可尹老六的五個壓寨夫人怎麽辦?繳獲的錢財怎麽辦?許多問題擺到了耿牛麵前。
耿牛坐在尹老六的交椅上,再三琢磨、琢磨再三,琢磨出了道道:自己就住在山寨裏,山寨裏有吃有喝,怎麽說也比自己在村裏臉朝黃土背朝天種地強,刺刀會的兄弟們也都留在山寨裏,一可看守山門,二可作為隨從使喚;尹老六的五個壓寨夫人都年輕貌美、無家可歸,幹脆看哪個兄弟不嫌棄,就分給兄弟做媳婦,這些女人也不容易,迫不得已才被尹老六給逼得做了壓寨夫人,繳獲的錢財存放在山寨,自己和眾兄弟共同享用。這麽一來,也省得給父老鄉親惹禍,自己要落山為寇,就不能連累鄉親們。
耿牛成了二龍山山寨之主,餐餐大酒大肉。他常自語道:我耿牛原來為民,辛勤勞作、衣食無著不說,還要受土匪劫掠,而今占山為王,天不管地不收,想怎麽逍遙就怎麽逍遙,想如何自在就如何自在,真他奶奶的就是活神仙嘛!給個皇帝爺爺我也不當嘍!
但尹老六所留錢財畢竟有限,加上耿牛的兄弟越來越多,不到半個月,山寨就沒有什麽積蓄了。耿牛又坐在胡大瓜的交椅上琢磨出了道道對手下吩咐“無論我們有沒有飯吃,都不準打劫平民百姓。”
可挨餓的滋味不好受,有幾個兄弟,不聽話,進了村子,搶了糧食,耿牛知道後,直接把這幾個人殺掉了。他成立刺刀會的意圖很簡單,就是為了滅掉財爺。
陳蹶子實在是找不到耿牛的蝸居點,心灰意冷。
而在閨閣坊,張慶檢驗繡娘的繡技,他依舊是那張千年不變的寒冰表情:“每位繡娘要在九日後,拿出一幅繡品,若沒完成或手工不夠精致,就別怪我無情了,請主動離開繡坊。”
“那還不簡單!”繡娘們一聽話都在暗自竊喜,躍躍欲試。他們都知道這次機會很難得。
張銘輝拿出一匹長寬各十尺的白色絲綢繡布,說:“是鏽在這上麵,題目是‘小橋、流水、人家’。”
說罷,就為繡娘每人分發一張長寬十尺的布匹,繡娘們竊竊私語,都在為張慶的題目而愁。
“到底是繡哪裏的小橋流水?”
“除了咱們蘇州城的小橋流水好看,還有哪裏好看?”
“這很考驗畫工啊!”
繡娘們七嘴八舌的議論了起來。
陶喜田從心底裏放棄了這次繡娘的選拔,繡坊裏的事情,已經讓他招架不了了,何況是與其他的繡坊相爭。他閑來無事,經常跑到船樓上去喝花酒。他喝花酒從來就是不吝嗇一點錢財,挑選豪華大船,龍頭鳳尾,磷片鑲舟身,奕奕泛金光,如幻龍遨遊於浩瀚湖麵。
此船如酒樓分為兩層,底層是吃飯的地方,二層則是供大家玩樂的廂房,躺在**可以隔著厚實的木板細細聽泛舟湖上之妙音,或起伏或平緩,或激**或朦朧,仿如催眠小曲,讓人可以安然入睡。
幾個夥計見陶喜田來了,趕緊安排好飯桌,最好的菜色一道接著一道,芙蓉雞片、雪衣銀魚、鳳尾燕菜、翡翠龍蝦、清湯魚翅……
陶喜田和女人一邊細品這不僅刀工精致,口味更乃一絕的菜色,一邊還聆聽著正前方一抹珠簾後的女子彈奏《廣陵散》,時而綿婉悠悠,時而穿雲裂石,時而如丹鳳展翅,直衝雲霄,或如輕歌漫舞,或急管繁弦,或如情人間呢喃低語,真是妙不可言。
當一曲作罷,陶喜田發現這位女子竟然是馬子苓,兩人相視一眼。馬子苓趕緊跑了。陶喜田回過思緒,才發現馬子苓早已經跑出了廂房,緩流的江水,**漾的碧波,遮蓋,纏繞,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隻有一湖碧綠的春水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
自從陶喜田發現馬子苓在賣唱,就多處打聽馬子苓的落腳地,終於打聽到了馬子苓每日落腳的茶樓。可當陶喜田走到茶樓的時候,心裏極其不舒服。側目瞧著離我隻有幾步之遙的人,紫綢細白袍,手工精致,上等絲綢,青玉扳指,光澤細膩,上品漢白玉,白綢秀靴,紫鑽鑲邊,氣質凜然,英姿颯爽,一派玉女風範。
陶喜田心裏暗想:我好歹也是繡坊的掌櫃子,難道還不能見你這個風塵女。這麽一想,內心便來了勇氣,大步地垮了進去。
馬子苓對於陶喜田的突然出現,反而沒有被嚇到,早就預料到了,非常自然的說:“你走錯地方了,這裏有規定,找姑娘,必須先經過老鴇子。”
陶喜田語氣低沉道:“我找你,不找別的女人。”
馬子苓笑道:“本姑娘隻賣藝,不賣身,你還是請回去。”
陶喜田馬上說:“那我就聽曲兒。”
馬子苓沉思了許久,說“我為你唱一曲《琵琶行》吧。”說完,馬子苓清了清嗓子,心裏卻有些緊張,因為麵對著陶喜田,小聲低唱:
潯陽江頭夜送客
楓葉荻花秋瑟瑟
主人下馬客在船
舉酒欲飲無管弦
醉不成歡慘將別
別時茫茫江浸月
……
唱到此處,馬子苓的聲音也由最初的細小漸漸放大、放開,隻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傷卻不能放開。
忽聞水上琵琶聲
主人忘歸客不發
尋聲暗問彈者誰
琵琶聲停欲語遲
移船相近邀相見
……
陶喜田注視著馬子苓,笑容甜美,眼神清澈,他的心也漸漸放下心裏的戒備,隨即又想到什麽,全身變僵硬。他的眼中熠熠泛光,似乎閃爍著一曾薄薄的霧氣。他盯著馬子苓的雪肌花貌,桃腮杏臉,月眉星眼,嫋娜仙娃,窈窕姿態。可惜生得一幅端莊清麗的模樣,卻無惠質蘭心之本質。而對於陶喜田來說,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仔細的觀察過蘇靜。
馬子苓莞爾一笑,放開嗓音輕聲繼續唱著曲子。碧水映皚月,嫋嫋煙波起,慌幻如仙境。
陶喜田仿佛讀懂了馬子苓的笑意,轉臉望著夜色中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