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周邊的掌聲響了起來,溫子然在座位上拍著手,並不是搖著那個塑料做的小手,而是用自己的雙手鼓掌。

“還不錯啊。”坐在旁邊的女同學讚賞地說了一句,而後又問另一個女同學:“之前我沒聽清,叫什麽來著?”

“宋千夏。”溫子然回過頭微笑著說。

“哎呀,那個是她吧!走過來了...”

聽見女同學略顯興奮的聲音,溫子然才將頭轉向了舞台下座位之間的那條通道上。

千夏一邊走一邊轉過頭四處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誰。然後,她的目光固定在了溫子然這裏,衝她招了招手,隨著離溫子然越來越近的距離,千夏臉上也露出了淺淺的笑。

但是,就在她距離溫子然隻有幾步的時候,一個留著披肩長發的女孩子突然衝到了千夏的前麵。

“宋千夏?”因為跑得有點急的原因,女孩子的語氣很是急促。

千夏回過頭望著眼前的女孩,有些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我有點事情想和你談談。”女孩子挑了挑眉頭,隨後在沒有征得同意的情況下就拉著千夏往前跑了。

本來都準備好了讚美的話語,正要說呢,沒想到人就給拉走了,心裏難免會感覺有點怪怪的。

“白白興奮一場!我還以為她認識班長呢!”這時,身邊的女生吐出了一口氣。

溫子然聽後,這才笑出了聲,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但卻沒想到繼續給了旁邊女生錯誤的信號。

“啊...果然不認識。”旁邊女生繼續說。

看著台上兩個主持人的離開後,溫子然側過身,對著身邊的同學們拍拍手,然後大聲地說:“注意了啊,這個節目是咱班出的,舒琳小姐的哦!”

“嗯,我們一定會大聲鼓掌!”

“肯定的啊,咱班的都不支持那麽支持誰去啊?!是吧!”

麵對這樣的回應,溫子然感覺很開心,之前心裏那些對於自己領導能力的懷疑都盡數消散了。

舒琳帶來的是一首抒情慢歌。長相可愛的她穿著白色的T恤配著黑色的背帶裙,處處洋溢著青春。

這時,溫子然的手機又震動了起來。打開一看,竟是高麗的名字!

“喂?”

“溫子然,我在文藝大廳對麵的空地上,有事情找你,你出來一下。”高麗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生硬。

“那好。”溫子然微微挑了一下眉頭,沒有看見輔導員在清點人數,於是就帶著包走了出去。

文藝大廳門口兩旁雕刻著繁雜花紋的石柱子上,兩盞路燈發出柔和的光芒,高麗就站在不遠處,光輝散落在她的臉上,也雕刻出了一片細小的陰影。

“什麽事?”溫子然站到了她的麵前。

“嗬,隻要她準備好手續費,不多的,七八萬而已?”高麗臉色沉下來,將溫子然先前的話複述了一遍。

溫子然心裏暗暗一驚,隨後想到,大概是那個女生給高麗發了短信,雖然自己讓她去轉告高麗,但是沒想到還真神速。

上大學之前,絕對沒想到會遇到高麗這麽難纏的人,溫子然並不是聖人,高麗一直這麽唱反調,自己心裏就沒舒坦過。

“對,我還說了,如果你願意轉係,我還可以幫你。”溫子然抱著破罐破摔的心理,幹脆繼續說。

“你真是夠賤的!有話不敢在我麵前說,還要在別人麵前摸黑我!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啊?我告訴你,你其實什麽東西都不是!”高麗上前一步,死死地逼近了溫子然,那雙瞪大的眼睛裏頭似乎滲透著對溫子然無盡的仇恨一樣。

“我希望你說話的時候可以注意一點,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任你詆毀,請你憑良心說話!”溫子然心裏暗暗捏緊了一把汗,開始後悔沒有帶人出來。

“憑良心說話?嗬,你他媽敢說別人怎麽不敢自己那麽去做呢?我問你,我說了我要轉係的麽?我都沒那個意思你憑什麽在外麵傳播謠言?!”高麗咬牙切齒的摸樣好像恨不得將溫子然吃掉一樣。

“你要這麽理解,我沒有辦法。”溫子然冷笑。

大概是她一直表現得過於理性及平和,才讓高麗越發地感到自己陷入了難堪,於是更加地惱羞成怒。

“你以為你手中握權所以你神氣了是吧?”

“這是你說的,我沒認同過。”溫子然說完這句後,低頭看了看表上的時間,她著實不想在這裏和高麗爭論這些,實在是毫無意義。

這時,高麗麵容扭曲地笑著,之後,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接起電話後,放到耳邊,答了幾句,她故意地抬高了聲音:

“喂——說起來啊…媽的我遇見了一賤人,我就還第一次遇見這麽賤的人!一天到晚地在外頭說我閑話但是又不敢當麵和我講,她真當自己是什麽東西了,他媽的比起二百五來還差了一大截——什麽?你問我她長得什麽樣兒?我告訴你,她長得就跟一堆爛泥差不多,但她還以為自己老美的呢——你讓我罵她?哈,我罵了,但是人家沒臉沒皮,毫無羞恥,就一賤人...不過你也放心,在我的地盤兒上,她囂張不了多久...”

對於這一大堆描繪自己如何如何惡毒的語言,溫子然無力反駁,她實在不能理解一個人怎麽可以這樣毫無顧慮地去傷害另外一個人。

她自小便不是那種擅於與人作對的人,她從來都是做好自己,過自己的生活,而不過問閑事。所以,在大學以前,她幾乎沒有樹敵。

突然之間,這樣子一個蠻橫不講理的高麗闖入了自己的世界,溫子然在瞬間慌了神。她隻想避開這些難聽的話,於是轉身回文藝大廳打算繼續看演出。

但是身後傳來了更大的罵聲以及...笑聲。

在專業教室中畫素描的時候,溫子然有了一種錯覺,眼前似乎突然發生了時空錯亂,整個人一下子就回到了高三集訓的時候。

大家都在忙著把畫紙貼上畫板,然後削著鉛筆。在這種時候,總有人是忘記帶刀或者橡皮的,於是又四處地借,每次都會弄出比較大的聲響。

隻不過,在那個時候,大家的熱情遠要比現在高漲,畢竟那個時候接近美術高考,所有人都收回了玩兒心,再惡劣的孩子也都希望自己可以考出還算對得起自己的成績來。

那時候畫畫,總希望老師走過自己身後時能停下來看一看講一講,如果被老師誇讚,頓時便眉開眼笑;如果老師隨手一指便點出了一大堆缺點,那麽那一天準是連吃飯都吃不安穩的,而且個別有拚勁的同學甚至會在晚上畫畫到淩晨兩三點。

上了大學後,似乎是少了一種動力,畫畫這件事兒,就不怎麽上心了,總表現得懶洋洋的,而且能偷懶則偷懶。什麽都是無所謂。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無所謂’三個字,追捧這三個字的人卻是奇多。

盡管溫子然在上課之前發的飛信裏麵已經說得很明確了:“第二周的專業課是形態素描。請大家帶好畫紙,鉛筆,橡皮擦,美工刀以及之前發的畫板和小夾子,有幾個還沒有把小夾子領取的人,到時候找我。”

但是還是有那麽幾個懶家夥因為睡懶覺起得遲而沒帶全的。又因為上大學不久的緣故,班上的同學並不是太熟絡,隻是統一地認得班長,於是溫子然的畫箱一下子就變成了公用的。

“班長,切一小截兒橡皮給我唄!”

“班長,我那小夾子掉了一個,你再給我一個唄!”

“班長,有沒有6B的鉛筆啊?借我一下成麽?”

“班長,借張四開的紙給我唄,下午我帶給你!”

盡管溫子然總是瞪圓了雙眼佯裝發怒地說:“你們這是搶劫來的哇?橡皮你自個兒切去,喂喂喂,你別切那麽多啊...什麽,你也要?好吧好吧...去你的,小夾子一人就兩個,警告你,我沒多的了啊...你那兒不是有6B的嗎,哦...好像是有點兒短了...”

結果到了下午,就隻有借畫紙的那個人帶來還給溫子然了。其實這些東西在借出去的時候溫子然就沒想過要收回來,所以在收到畫紙的時候,溫子然還是禁不住感歎,這年頭兒,有人品的人居然還活著。

在同學都到齊了之後,溫子然還是站起來走到黑板前,麵向大家正經地宣布了一件事:“那什麽,以後上專業課,必須帶好各種工具,真的是,要不要那麽懶啊!”

“聽見了吧,我就說呢,人家借給你,口上不說,心裏頭還是煩著的哇。”高麗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

於是班上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都自己做自己的,教室裏隻剩下用小刀刮筆尖的沙沙聲和偶爾的咳嗽聲。

高麗也沒有看溫子然,隻是翹著二郎腿,削著鉛筆。溫子然咬了咬唇,之後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隨便你怎麽想,我保留意見。”

高麗想反駁,但專業老師準時走了進來,然後望了望黑板前臉色發白的溫子然,說:“點名了沒?到齊了沒有?”

“嗯,到齊了。”溫子然點點頭。

“一共多少人?”專業老師又問。

“三十個。”溫子然回答。

之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旁邊的舒琳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裏,她拉了拉溫子然的衣服,壓低了聲音說:“算了,班長,那種人你就隨她自生自滅吧。說真的,班上大部分人心裏還是不怎麽看得來高麗的,我們都比較喜歡你。”

溫子然隻是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她本來是想笑一下的,沒想到嘴角周圍的肌膚都像凍僵了一樣,怎麽也笑不出來。

翌日。

接到學生會中午十二點半召開緊急會議的信息之時,溫子然正在食堂狼吞虎咽地吃午餐。說溫子然文靜淑女的人要是看見了她那好不文雅的吃相,估計就打死都不會再那麽說了。

溫子然一邊嚼著著飯菜一邊抓著手機恨恨地罵了一句:“龜孫子的,不早通知!”

“學生會就你們部門事兒多。”舒琳用筷子插了插飯菜,有些無奈地說。

舒琳知道溫子然下午和自己一樣沒課,就約了溫子然一起去大潤發狂購一番,結果學生會突然的一個飛信就打亂了全盤計劃。

舒琳心中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學生會統統去死!

“嗯...”溫子然一邊大口地往嘴裏塞著菜一邊含糊不清道:“人品不行,一不留神進了這麽牛B的一個部門...我先走了哈!”

舒琳聽見牛B這個詞兒時,差點兒被湯給嗆住,她倒是沒有想到,溫子然的口中也可以鑽出來這麽勁爆的話來。

快要衝上辦公樓的時候,溫子然就接到了千夏的電話,這倒是提醒了溫子然一件事,她們倆可是一個部門的啊!自己居然忙暈了頭,忘了這檔子事兒。

“嘿,子然,我到會議室了,你呢?”

開玩笑般輕鬆的語調,宋千夏略顯慵懶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我就幾十秒鍾的事兒了!”溫子然一邊說著一邊大步流星地跑上二樓,然後一下子衝進了辦公室。

因為是臨時通知的緣故,人員並沒有在第一時間來齊,本來一共有著三十人,加上溫子然,來的卻還隻有八個。

宋千夏就坐在長桌的中間,麵朝著門口。她又恢複了長而蓬鬆的直發,穿著淺藍色的無袖短T和白色的熱褲,她好像特別鍾愛白色短褲。

但這個顏色和款式是很多有勇氣的美女都不敢碰的,穿出來的效果隻有兩種,要麽很鄉村,要麽很時尚。

“嗨,我發現你的速度比起高中時,快了很多啊。”宋千夏一邊玩著筆蓋,一邊還不忘衝她打趣一番。

溫子然隻是白了她一眼,隨後就拉開宋千夏旁邊位置的椅子坐了上去。

“你們兩個高中時就認識了?”有人問。

“我們認識都十年了。”千夏補充了一句,然後望向旁邊的溫子然。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溫子然接著說了下去。

“哦。對了,宋千夏,你的台風真的很足,那天我看一遍就對她很印象深刻,你現在可是我們係的名人了。”

對於這句話,千夏並沒有感覺到什麽好驚喜的,她在初中高中就一直都是學校的名人,隻不過是因為一直被拿來做反麵教材而出名的。

“看,我說得對吧?那天晚上你表現得真的很出色。”溫子然拐了拐千夏的手肘。

但是千夏卻是側過身來,湊到溫子然的耳邊輕言道:“那主要是唱給你聽的。”

溫子然故意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說:“是嗎?真的?不會吧?!”但是,緊接著,溫子然又拉住了千夏的手臂,說:“我記得那時候,你和顧思寒唱歌都很好聽呢,我其實一直都想聽你們一起對唱情歌呢!”

兩個人聊得火熱,不覺間就把其他人給排除在外了。

“哦,是麽。”宋千夏微微眯起了雙眼。

那個時候,她和顧思寒。

現在想來,怎麽都覺得有點好笑。

“對了,那天把你拉走的那個女孩子是誰?”突然間想起那晚上的事情,溫子然的好奇心給調了出來。

“迎新生晚會那天晚上?”

“嗬嗬,本來我以為你是要走過來找我的呢。”

“嗯,對,是打算找你來著,沒想到遇見了譚小初。”

“譚小初?”

“對,你是不是不知道黎俊現在身邊的女人是誰?”為了避免別人聽見,千夏湊到了她耳旁問。

溫子然老實地搖搖頭。

“就是譚小初。”千夏拿著中性筆,翻開筆記本的某一頁,在上麵寫下了這三個字。

溫子然的臉在瞬間變得煞白。

“她怎麽會在我們學校出現?”溫子然喃喃道。

“子然。黎俊也在這所學校念書。不過不是與藝術沾邊。在你走後的兩年裏,他沒有履行我們當初的約定轉為藝術生。隻是,沒想到,卻還是同校了。”千夏淡淡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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