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信2

進入病房,將保溫杯放到床頭,宋千夏轉過身望了望輸液瓶中的**。

擰開杯蓋,拿湯匙在其中攪動一會兒,舀出粥,盛到小碗中,於是,米粒獨特的香味撲鼻而來。

由於劉月剛剛做完闌尾炎手術,不能夠吃固體的,會不易消化;也不能夠吃味兒重的,那樣對於恢複無益。

所以,宋千夏在家裏熬了一鍋粥,並且細心地將每一粒米都煮開了花,軟軟糯糯的,但因為水分較多的原因,使之並不過於黏稠。

搖高床,伸手將劉月的身體托起來一些,而後又打開伸縮餐桌板,將那小碗端到了餐板上。

“媽,粥好了,吃點兒吧。”說話間,手指靈巧地從中舀出一勺,又放到嘴邊輕輕吹出一口氣,宋千夏將勺子喂到了劉月的嘴唇處。

劉月見狀,伸長脖子,望了望粥,卻是蹙緊了眉頭,說:“我不想喝粥。”

“那你想做什麽?”收回勺子,宋千夏將其丟到碗中,問。

“這種窮苦的生活,我過膩了。”劉月飛快地望了宋千夏一眼,而後又把視線轉移到了別處去。

宋千夏一瞬間不禁啞然,而後又不由自主地冷笑起來。

就在前一天晚上,劉月告訴她說,有一個條件不錯的男孩子在尋找對象相親,他提的要求中,說是不在乎女方的家世,隻要性格好,模樣過得去,又懂得一些藝術方麵的東西,那就OK了。

劉月這樣子對自己說的時候,宋千夏就猜明了其中的含義。

劉月一直覺得上大學是花錢浪費時間的事情,比起那個來,倒不如早一點找個好人家嫁了。

“你就是生我來賣的吧?!”宋千夏霍地站起身來,神情僵硬地望著自己的母親,一刹間,病房內的其他人全都轉過了頭來,注視著那對奇怪的母女。

人都是好奇心嚴重的動物,現在病房裏出現了這件事,他們反而提起了興趣來。

“哼,又賣不到什麽好價錢,你也別太高估你自己了...”劉月扯著嘴角,冷冷地笑著。

宋千夏的眼神變得幽暗起來,望著劉月半晌,終於,她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拉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在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宋千夏眼底那一抹徹骨的失望和寒心色彩留在了劉月的腦中。

“看什麽看?!”劉月回過頭,惡狠狠地衝著其他病床望過來的病友們吼了一句。

而後,她伸出手,捏住勺子端部,但是因為手指一個發抖,於是,勺子沒落進了碗的底部。回過頭緩緩抽出一張紙巾,緩緩地擦掉勺子上的汁液,劉月再次拿起勺子,在碗中攪了攪,而後舀起一勺粥,吹了吹,放入自己口中。

然而,就在軟糯的米粒進入口腔的瞬間,一些苦澀的**也順著嘴唇淌進了口中。

“是…我賣了千月?嗬…”劉月擱下勺子,歎氣。

劃燃火柴,點上煙,宋千夏拉開窗簾,斜斜地倚在那兒,望著下麵陳舊的街道吐出了一口煙圈。

天色漸晚,街道上仍舊棲息著賣水果或者衣服的小攤販,偶有車輛經過,卻仍很安靜。

腦海中的一切激烈的思緒在此刻似乎慢慢地溫順起來,不再那麽令人頭疼欲裂。

她突然想起了父親的臉。

十年未見,那個人的麵孔已經模糊不堪。

一開始,她會和妹妹問母親:“爸爸怎麽還不回來呢?”

然後,母親會告訴她:“因為爸爸在賺錢,所以很忙啊。”

後來,隻要她一問這個問題,母親就會開始張口罵人,罵爸爸是負心漢,罵爸爸的情人是小賤人,罵自己和千月是拖油瓶,再後來,罵就轉變為了更瘋狂的舉動。

劉月開始摔東西,開始打自己和妹妹,並燒掉了一切關於千夏父親的照片。

那時候,年紀尚輕的宋千夏並不明白為什麽母親會突然變得那麽可怕,隻是在母親動手的第一時間用力抱住妹妹,用軀體護住妹妹。隨著年紀的慢慢增長,隨著電影電視劇和小說的侵入,她似乎明白了。

隻是,母親不是個什麽堅強的人,因此,劉月並沒有像勵誌片中的苦情女主那樣跌倒了再爬起來,而是一直自暴自棄,不人不鬼地生活著,憧憬愛情,卻又害怕去談。

而這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母親的心理更是承受不下來了,所以,才會對著她吼出那些話的吧。

看了看時間,掐滅煙頭,宋千夏收拾了一下東西,重新打開門走了出去。

也是在這時,宋千夏發現郵箱中躺著一封信件似的東西,不禁有些好奇,難道還有誰會惦記著母親?

沒有多想,宋千夏就把那信件取了出來,然而,剛一看清,宋千夏就怔住了。

那不是信封,是明信片,而且,還是小時候自己收集來送給溫子然的明信片。

她還記得的,那時候,學校外麵突然出現了一個擺攤的老奶奶,老奶奶的攤位上,除了擺著些項鏈手鏈之類的劣質飾品外,還擺著不少的明信片。

當時,雖然不知道可以寄給誰,但是,宋千夏還是買了好幾張,後來聽見溫子然讚美說“好漂亮”的時候,她就送給了子然。

宋千夏將明信片翻轉過來,於是,溫子然的字跡就出現在了眼前。

讀完後,宋千夏微微翹起嘴角會心地笑了,然而,與此同時,鼻尖處也湧起了一陣陣的酸澀。

是的,不會放手。這一次,她們默契地,暗暗地,為彼此許下了這樣一個誓言。

時間退回離開學校的前夕,那一天,溫子然的父親溫小天追到了學校來找她,並且塞了厚厚一疊鈔票給宋千夏。

伴隨著那疊鈔票一起的,還有溫小天說的話:“她想要休息,所以請你離開她吧。”

愛情會使人盲目而失去理智,因此,更是容易相信一些事情,而溫小天所說的話,對於宋千夏而言,就像是曆史老師們形容紅軍擊潰敵人時的比喻句一樣:“如同一柄尖刀,插到了敵人的心髒上。”

她垂下頭,大概地掂了一下重量,可以猜到的是,那筆錢絕對不是小數目,至少,可以緩一緩當前的窘迫狀況,畢竟,母親的病需要花費許多許多的錢。

但是最後,在溫小天走出門口的一瞬間,宋千夏握著那個裝錢的牛皮紙,轉過身,快步走上前,重新塞回了溫小天的手中。

在溫小天錯愕不解之時,宋千夏說:“隻要不是她親口告訴我的,請原諒,伯父,我不會相信她對我放手了。而這些錢,我不能要,我愛的是溫子然,而不是溫子然家中的錢。”

那一瞬間,她的眼神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溫小天嘴唇囁嚅了一下,轉身就走。

宋千夏沒有追上去,她隻是站在原地,捏緊雙拳,大喊出了一句:“伯父,我會證明給你看,子然跟著我,一定可以幸福!”

不過,上天還是沒有那麽想象中的那麽絕情,就在溫小天離開的一刻,宋千夏接到了稿費預付的電話,因此,也解決了金錢上的燃眉之急。

望著明信片上的雋秀字跡,宋千夏笑得踉蹌著退後一步,而後又將明信片放在嘴唇上,深深呼吸一口氣,放到包中,朝著不遠處母親所住的醫院走了去。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電腦開不了機,所以沒法子更新,但是當我把電腦拿到維修店後,居然能開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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