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你退學吧
“喂,喂?能不能聽清?”
教學樓的天台上,宋千夏拿著手機,搖了搖,又晃了晃,裏麵似乎有雜音。
是呢,這台手機,她已經用了很久很久,說起來,已經是個老家夥了,剛開始隻是個別按鍵的反應不太靈敏,到後來的總是在有電的前提下自動關機,最後是現在的聽說有障礙。果然,不管是人是物,時間長久了,內部的零件結構就會開始產生變異。
本來是有新手機的,可是那次一生氣,就摔進了河裏,現在就隻能夠用回這個老手機了。
“能聽見了,千夏啊?”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大概四五十歲左右。
“是啊,沈阿姨,我媽是不是有遇到什麽事?”雖說昨晚上母親的態度很差,但是一個晚上過後,出於良心,宋千夏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母親最近的狀況,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她急需三萬塊。
隻是,她不想直接問母親,因為那大概隻會又爆發新一輪的衝突,是的,事到如今,這母女倆隻要一說話,就是一陣一陣的火藥味,實在是很嗆人。
“這個...千夏,哎,你媽她上次在寵物店遇著了一男人,後來兩個人就好上了,這男的看起來倒還挺靚仔的,有店又有車,但是就在前天啊,他載你媽媽出街時,撞上了一大卡車,你媽媽的腿被輕微撞傷,可是那男的將你媽媽送進醫院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甚至連醫藥費都是我墊付的。”沈阿姨歎氣。
其實,這番話的重點是在最後一句話吧。
宋千夏抿緊了嘴唇,說:“沈阿姨,我會還你錢,一共多少?”
“千夏啊,其實你媽媽的傷重點不是在腿上,那裏還是小意思,關鍵是醫院檢查出你媽媽患有闌尾炎,而且已經到了闌尾炎穿孔的地步,當晚就要進行手術,所以我預付了三萬元...”沈阿姨開始羅列賬單。
“她現在還好嗎?”聽到此處,宋千夏心裏一緊,手指不禁扣緊了手機。
靠在欄杆處,望著樓下的世界,宋千夏隻感覺眼前的世界突然變得不再真實。
她眯起雙眼,感受著在渾濁灰白的蒼穹間盤旋縈繞的風,舔了舔幹得起皮的嘴唇,內心止不住地忐忑起來。
“醫生說,不會有太大生命危險,隻不過相比起別的病人而言,你媽的狀況要差不少。千夏,要過來看看你媽媽嗎?雖然她人是過分了些,但到底還是你媽...”
“哪家醫院?”想也不想地打斷沈阿姨的話,宋千夏問。
“荔灣區中醫醫院。”
“嗯,謝謝。”掛掉電話,宋千夏闊步邁開,迅速地下樓,並開始撥打溫子然的手機,可卻是得到的關機答複。
真是亂了套。
為什麽偏偏在這種時刻,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接踵而來了呢?
那些報導的事情一定為子然帶來了不少的困擾,在這種時候,自己的離開一定會令事情雪上加霜。
可是,母親的事情也一定不能夠耽擱,她承認,她也很煩母親,巴不得世界中沒有那個人的存在,她受夠了母親的無理取鬧和專橫,也受夠了母親的咄咄逼人和惡語相向;可是,就是那樣一個惹人心累的人,卻仍然可以將宋千夏束縛住。
在得知母親出事了的一刹那,宋千夏的第一反應不是“出事了好啊,早點兒死吧”,而是“一定要挺住!我還沒有給你買大房子還沒給你好生活享受呢,你怎麽可以出這樣的岔子?!”
這學期的學習生涯已經接近尾聲,大大小小的試也考得七七八八了,不少考完試的學生已經拖著行李箱離開學校,踏上了回家的路。
如此一來,整個校園看起來便清淨了不少。
宋千夏其實還有一門課沒有考,可是現在她根本就顧不了那麽多了。
在買完票並收拾好行李箱之後,宋千夏接到了一個辦公室來電,在連續按了好幾下接聽鍵後,她才終於接起了電話來。
“喂?”肩膀夾著手機,手則按住行李箱,拉好了拉鏈,宋千夏站起身來。
室友在一旁繡著十字繡,根本不和宋千夏說話。
雖說同住一處,但是,兩個人之間卻是橫亙著一條長長的深深的溝壑,難以讓人跨越。
“宋千夏麽?我是輔導員,有人想要見你,所以,你過來一下。”
聞言,宋千夏頓了頓,本來還打算去和子然道別的,畢竟現在時間很緊,現在距離飛機起飛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好吧。”宋千夏掛完電話,揣著滿心的疑惑,向著辦公室奔去。
“篤篤篤。”
宋千夏跑到辦公室門口,抬起手敲了幾下。
“請進。”輔導員說。
於是,宋千夏推開門走了進去,並潛意識地四下望望,尋找著那個要見自己的人。
“宋千夏,好久不見。”
最終,坐在沙發上的一個中年男子開了口。
衣著西裝革履,頭發也梳理得一絲不苟,身形偉岸,麵容冷峻嚴肅。
這個人,她自然是知道的。
“溫伯父?”宋千夏訝然。
“嗯,我來找你,是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溫小天說話開門見山,毫不拖泥帶水。
而輔導員則識趣地抱著一堆文件走出了辦公室,不參與他們之間的對話。
看著重新掩好的門,宋千夏回轉過身,目光深幽地望著溫小天,她想,她大概能夠猜得出溫小天要說什麽。
不過,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呢,溫小天夫婦在對待女兒的事情上,總是比什麽都要緊張。
“你退學吧。”溫小天說。
這樣的話語,完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宋千夏沒有說話。
“你們兩個如果還繼續呆在一個學校念書,會引來更多的流言蜚語,也許你對這些不在意,但是,子然和你不同。子然的人生注定了要與社會名流打交道,她也注定了會在社會上施展拳腳,而你隻會拖累她。”溫小天繼續說。
“伯父,子然呢?”然而,宋千夏卻是開口問了一個與溫小天所談內容沒什麽關聯的問題。
“她已經回家了。宋千夏,我們家子然已經很累了,她想要休息,所以,請你離開她吧。”溫小天正色道。
“她說的?”宋千夏撥弄著手上的戒指,問。
“對。”溫小天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宋千夏,而後點頭:“她說的。”
那一刻,宋千夏再次抿緊了嘴唇,目光裏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閃動著。
是呢,說起來,子然一直都是乖乖女呢,不管遇見什麽事,隻要父母從中阻撓一下,那麽她再大的決心都是會動搖的。
所以,初中的時候,溫小天在一次進超市買水遇見自己和男孩子們打老虎機後,告訴溫子然一定要與自己斷交時,溫子然就唯唯諾諾地答應了,後來雖然沒有和自己斷交,卻根本就不敢讓父親知道。
高中的時候,溫小天事業有成,要搬家,於是溫子然也沒有反抗地就同意了,如果是自己的話,可能會提出‘你們搬去,我留下寄宿學校’這樣的要求吧。
然後是現在,她居然連個招呼也沒打地就離開了學校,回去了家裏。
宋千夏垂低著頭,此時隻覺得沒有絲毫力氣可以讓她說出半個字來。
“作為補償,這個給你。”溫小天看了宋千夏半晌,而後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牛皮紙包裹成一疊的東西,塞進了宋千夏的手中。
纖瘦的手指打開牛皮紙,宋千夏將那一大疊粉紅色的票子微微拉出來了一些。很有質感,很有重量,看起來很多的樣子。
“那,就這麽定了,你以後,不要再糾纏子然了。”溫小天見宋千夏沒有說話,於是,拍拍她的肩膀,轉過身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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