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止風回去的時候,宋南時正在和驢兄掰扯它在雲家出工出力的一百靈石勞務費。

宋南時微笑:“咱們都是老熟驢了,這次我就給你打個八五折,八十五靈石怎麽樣?”

驢兄第一次見到給驢工資打折的這種反向打折套路,整頭驢都被宋南時的無恥震驚了。

它嘶聲叫了起來,以示不滿。

宋南時被叫的耳朵一抽一抽的疼。

她揉著耳朵道:“我給你了你也沒地方放啊!”

驢兄立刻張開了嘴,露出了它的大白牙。

宋南時看著那大張的驢嘴迷惑了一會兒,突然就理解了它的意思:“你是說,你能把靈石放進肚子裏,等用的時候再拿出來?”

驢兄張著嘴點頭。

宋南時就盯著它的肚子看了半晌,看起來十分想研究研究它肚子裏哪裏是消化食物的地方,哪裏是儲存東西的地方。

然後就想到了當初那顆被驢兄吞進去的紅石頭。

哦,麒麟血玉。

她就說麒麟血玉怎麽能在驢兄肚子裏呆這麽長時間,原來驢兄的肚子還有個儲藏功能。

她當初真是眼瞎了才會覺得這就是一普通驢。

眼看著躲不過去的,她嘟嘟囔囔的從自己儲物戒裏掏靈石。

然而還沒等她數出一百個靈石,就聽外麵一道聲音突然道:“這個錢,我出了。”

宋南時:“!!”

她霎時間就覺得這道聲音如仙樂一般悅耳動聽,再轉頭,看到一個背光而來的身影,隻覺得那身影竟是如此的高大偉岸。

她下意識地起身:“雲止風!”

忽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太矜持,於是頓了頓,又緩緩坐下,頷首道:“雲止風。”

雲止風笑了出來,點頭道:“嗯。”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又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驢兄可不管這兩個人在矯情些什麽,拿腦袋拱著宋南時讓她還錢。

宋南時又開始數錢。

雲止風上前按住她的手,一觸既離,道:“我說了,我來還,試探雲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

宋南時就脫口而出:“可是你比我還窮一點吧。”

雲止風:“……”

宋南時抬手捂住了嘴巴。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那是以前的雲止風,現在不一樣了。”

宋南時就直接幻聽成了“以前的雲止風已經死了,我現在是鈕祜祿雲止風。”

她在雲止風莫名的視線中“噗”一聲笑了出來,又趕緊停下來,一本正經問道:“怎麽不一樣了?”

雲止風揉了揉額頭,莫名覺得心累。

他言簡意賅:“我從雲家拿回了我從前的資產。”

宋南時聞言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好家夥,讓你去帶驢兄試探一下雲家的底,你還能順便取個錢?

雲止風笑了一下:“所以,我還吧。”

他抬手數了靈石,幹脆利落地還給了驢兄,硬生生把一百靈石給還成了一百萬靈石的氣場。

然後他便轉過身,摸了摸自己衣袖中的簪子,想著怎麽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送給她。

便聽這滿腦子靈石的姑娘砸了咂嘴,隨口道:“你也不知道講講價,這麽不持家。”

雲止風:“……”

他摸簪子的手就是一頓,忽而就想起,他買這簪子的時候也沒講價。

於是莫名就心虛了起來,隻覺得袖子裏的簪子突然之間燙手的緊,生怕拿出來之後就落宋南時一句“不持家”的評價。

雲止風心虛問道:“你喜歡持家的男人?”

宋南時立刻看了過去,隻覺得雲止風這句話問的怎麽看都是意有所指。

她刻意不看他,微微抬頭看著窗戶道:“要是過日子的話,肯定要找個持家的男人。”

雲止風的神情若有所思。

然後他便鄭重道:“我明白了。”

宋南時:“??”

你又明白了什麽?

雲止風卻不再多說,頓了頓,還是把簪子拿了出來。

宋南時便見他從衣袖中掏出一個錦盒。

她不由問:“這是什麽?”

雲止風打開錦盒,從裏麵取出一個……一看就貴得很的簪子。

他道:“這是……我送你的防護法器。”

然後他迅速找好了借口,飛快道:“你也說了,世家不日就要動手,身上多幾件防護法器,也多幾分保障。”

宋南時張了張嘴;“我……”

雲止風卻打定主意不給她拒絕的機會,直接道:“已經買了,店家是不給退的。”

然後他看著宋南時怔愣的表情,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雖然看起來不持家了一點,但是禮物還是要送的。

他輕聲道:“一個防護法器而已,你要是不用,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用了。”

宋南時抬眼,居然在他明亮的眼睛裏看到了兩分期盼。

她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那……多謝你。”

雲止風便笑了出來。

哪怕是隔著那張假臉,她仿佛也看到了雲止風那張俊美的臉上掛著愉悅笑意的神情。

他又生怕被她說不持家一樣,不肯多留,轉身想走。

走出兩步,他突然回過頭,躊躇片刻,輕聲問:“我能替你簪上嗎?”

宋南時想說“可以”,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咳了一聲,這才鎮定道:“好啊。”

雲止風便又走了回來,接過了宋南時手中的簪子,比劃了一下,輕輕簪入她的發髻。

垂下的流蘇叮當作響。

雲止風下意識地想撫摸一下流蘇,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連忙收回手,匆匆道:“那我就先走了。”

他隻覺得自己孟浪,看都沒敢看宋南時的表情,匆匆離去。

宋南時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她下意識地碰了一下剛簪上的簪子。

垂下的流蘇叮當作響。

剛剛……雲止風是想做什麽?

她連忙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別再多想。

但有些事情不是不多想就沒發生的。

比如,她幾乎是從不接受別人的饋贈的。

但是第一次送她禮物的是雲止風,第二次,也是他。

她看著外麵出神發呆,便見二師姐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

她視線掠過宋南時,突然就是一頓。

隨即二師姐立刻道:“師妹,你這個簪子……”

宋南時一頓,老實回答:“雲止風送我的。”

就見二師姐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當即就露出一副既糾結又狂喜的神情。

宋南時:“??”

我的情緒反應都沒這麽大,你激動個什麽?

她滿臉迷惑的看著二師姐高興的原地蹦躂了一下,突然又困惑道:“但是,雲止風是撿錢了嗎?”

宋南時心裏一動,反問:“為什麽這麽說?”

二師姐直接道:“你知不知道這簪子多少靈石?”

宋南時搖頭。

二師姐神神秘秘地給她比了個數。

宋南時:“!!!”

這次,換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刻,她腦海中突然就閃過一個詞。

——敗家爺們。

諸袖還在哪兒道:“他敢買這麽貴的法器,那得撿了多少靈石啊?能眼都不眨的買下來,手上少數也得有個十幾萬靈石了吧!嘶!他這是撿錢了還是搶錢莊了啊!”

宋南時什麽都沒聽見,她隻聽見了“十幾萬靈石”。

這一刻,她突然就覺得,雲止風這個人,是那麽的讓人心動。

……

宋南時就這麽心動了整整一天,但是奈何,雲止風像是生怕被人說“不持家”一樣,跑的影都沒有,根本沒給宋南時任何表示的機會。

世家那邊也很平靜,平靜的詭異。

既沒有藏匿的顒鳥突然暴動之後的慌亂,也沒有對他們的試探。

於是當晚,宋南時便是懷著對世家和對雲止風的雙重糾結入睡的。

理所當然的睡得不好。

所以當她在夢中突然驚醒時,那空氣中傳來的似有似無的叫聲,居然讓她一時之間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餘——

宋南時突然一顫,徹底清醒了過來。

這聲音……

宋南時豁然起身,匆匆扯過外衣就跑到了院子裏,提聲道:“都起來!”

她話音剛落,雲止風和江寂就一前一後的走出了房間,顯然並沒有醒的比她晚多少。

其他人的房間也陸陸續續亮起了光。

雲止風站在無月無星的院子裏,皺眉道:“是顒鳥的叫聲,中州城裏怎麽會聽到顒鳥?”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很顯然,又有顒鳥進城了。”

她話音剛落下,又一聲顒鳥的叫聲傳來,和方才的是完全不同的方位,音色也不一樣。

還不止一隻!

這個時候不止一隻顒鳥進城,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

要是沒有人插手的話,那現如今的中州城,就是一個被打開了的肉罐頭,任由他人蠶食,沒有絲毫防備。

宋南時不知道這些進城的顒鳥究竟是四藏山的顒鳥在沒有了食物之後終於瞄準中州城這個獵殺場了,還是中州世家對他們的又一次試探。

但是她賭不起。

她甚至來不及等其他人,直接便道:“不止一隻,分頭行動,別讓顒鳥落地!”

話音剛落,她扔出命盤就飛了出去。

江寂下意識想攔住她:“師妹……”

雲止風直接按住了他的手:“我們得去其他地方,不止一隻顒鳥。”

走出來的諸袖不由得問:“那師妹……”

雲止風直接道:“我信她。”

他環視了一下陸陸續續驚醒的眾人,沉聲道:“現在,先去攔住它們。”

……

城主府。

自從城主府被砸塌的那日起,鬼卿就迅速組織起人手重建了城主府。

而今雖然隻過了幾天,但在修真界的效率下,這城主府已經建起了大半。

鬼卿就住在當初唯一沒倒塌的房子裏。

哦,還有一個決明子。

顒鳥入城的時候,決明子就若有所覺地看了一眼,問:“你幹的?”

鬼卿盤腿坐在蒲團上,輕笑道:“那群世家磨磨唧唧,不知何時才能引他們入局,我若是不出手,怕是又得等。”

決明子冷笑:“你就不怕宋南時猜到你頭上?”

鬼卿反唇相譏:“我現在可隻和他們見過一麵,他們就算是猜,猜的也該是四藏山的顒鳥是不是終於開始拿中州城當食物了,那我何至於這般畏首畏尾?”

說著,他便輕笑一聲,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你當初為什麽失敗了,當初咱們一同出來的時候,我怎麽沒發現你這般膽小?”

決明子冷笑:“你倒是不膽小,你一塌就塌了十萬靈石的宅子,何等大氣!而今你重新建宅可又花了不少錢,我倒要看看它還能撐多久!”

鬼卿不以為意:“你真以為我會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他這次可是刻意讓顒鳥的行動軌跡遠離城主府!

他對自己相當的自信!

……

宋南時尋著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鳥鳴聲,一口氣追出了半座城。

直到她看到一隻碩大的顒鳥叼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從城中一處聚集區騰空而起。

小姑娘嚇得叫都叫不出來,而下麵就是一對年輕父母的哭喊聲。

街道上傳來隱隱的開窗聲,又迅速被關上,不少人都被驚醒,卻連燈都不敢點,更別說出門看一眼。

隻有一兩個膽大的於心不忍,咬牙出了門,卻是拽住了那追趕的父母,壓低聲音道:“別過去!這就是那日砸塌了城主府的大鳥啊!是凶獸!你們不要命了!”

年輕的父母不聽,隻哭喊道:“囡囡啊!”

這幾日被他們當成怪談甚至是趣事傳播的生物真的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宋南時看著眼前的一切,冷著臉,徑直擋在了顒鳥的飛行軌跡上。

寂靜到幾乎沒有人敢發出聲音的夜色之中,宋南時抬起命盤,聲音不輕也不重。

“巽為風。”

“離為火。”

烈火纏住顒鳥的翅膀,巽風輕柔地接住吃痛之下被顒鳥甩開的小姑娘,如一陣清風般送到了那對父母身前。

父母直接呆了,片刻之後才瘋了似的抱住自己的孩子。

宋南時的聲音傳進了他們耳中。

“回去。”

這對父母狠狠地朝著宋南時的方向磕了個頭,抱著孩子回到了房子裏,緊緊閉住了大門。

而此時,宋南時的情況並不樂觀。

那顒鳥幾乎比她在四藏山時見過的大部分顒鳥都要大了。

宋南時不知道究竟是四藏山比較強的顒鳥才敢過來,還是說……已經有人把它們養到普遍都是這麽大了。

顒鳥很快就掙脫了宋南時的離火,宋南時這次全神貫注,在應付顒鳥的同時直接開啟了自己那還不熟練的新技能,在戰鬥中預言對手的下一步動作。

而不知道是她的能力又強了還是怎麽,她在戰鬥之中甚至不止看到了顒鳥的下一步動作,還看到了雲止風和一隻體型更大的顒鳥的狹路相逢、看到了城中的修士被驚醒疏散人群、看到了世家的驚慌失措。

這些顒鳥顯然也出乎他們的意料。

宋南時斂起心神,她現在已經不指望世家了,隻能期待這次來的顒鳥能少一點,而他們攔住的能多一點。

宋南時麵前的顒鳥在她開始“預言”之後,明顯就失去了優勢。

但宋南時依舊覺得束手束腳,因為她的目的不是贏,而是不能讓這些東西落地。

下麵就是城中的居民,砸下一隻顒鳥就可能砸傷無數人。

她要擋住顒鳥,更要護住人。

這城裏,有什麽能讓她毫無顧忌的施展拳腳的地方嗎?

她剛這麽想著,某一刻,卜算的預言之中,她突然看到自己正抓著眼前顒鳥的翅膀,狠狠地、毫無顧忌地砸向了地麵。

而下麵……

宋南時突然眼前一亮!

隨即,她幾乎是有目的地將那顒鳥引向了西南方。

一路上人煙逐漸稀少,直到宋南時看到了一個占地頗廣的宅子,那宅子還一半是廢墟,一半是剛建成的房屋。

和她的卜算裏一模一樣。

於是看到那廢墟時,宋南時就覺得異常的親切。

城主府。

老朋友!

砸過的都說好!手感一級棒!來了還想來!

既然都砸了第一次了,那想必,城主大人也不介意有第二三次了吧?

宋南時這麽想著,就像自己卜算中一般,抓起了顒鳥,狠狠砸向了城主府。

“嘭!”

一聲巨響震撼天地。

這一瞬間,宋南時隻覺得神清氣爽。

於是,城主府中,正和決明子自信說絕對不會有第二次的鬼卿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幾乎立刻讓人肉疼的巨響。

“嘭!”

下屬的聲音哭天搶地地響起:“城主!不好了!咱們城主府又被人砸了!”

城主:“……”

決明子幽幽道:“不會有第二次。”

鬼卿城主直接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而另一邊,正和顒鳥苦戰的江寂眾人聽到這聲音也紛紛看向了這個方向。

柳老頭冒頭:“你三師妹吧,她找到能打的不束手束腳的地方了?”

“走走走,我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