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和佛子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宋南時虛弱道:“也就是說,你在這條路上從昨天迷路到了現在?”

佛子:“是的……施主小心!”

宋南時頭也沒回,甩手一道離火把身後趁機偷襲的妖修頭發燒了個精光,妖修驚恐睜大了眼睛,捂著頭嗷嗷叫著逃跑。

他逃到一半,看到一個光了頭的和尚正擋在他逃跑的路上,一時間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利爪伸向佛子的脖頸就要了結了這光頭。

然後被佛子一拳捶了出去。

那妖修倒飛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原地抽搐了兩下,舌頭一吐,不動了。

於是就見方才還捶的十分順手的佛子當即臉色一變,暖玉般的聲音破音道:“他死了?!”

宋南時想到他們出家人是不能殺生的,立刻神識探查了一番,一看這妖還剩下一口氣,剛想對佛子說這人沒死,就見佛子已經當場念起了地藏經,大有就地把人超度了的意思。

宋南時:“……”

他就沒死也得被你送走了。

宋南時覺得他這套動作很熟練,仿佛經曆了千百次一樣,但他們出家人不都是慈悲為懷嗎?他難不成還能差點把人捶死這麽多次?

她無語開口:“別念了,沒死呢。”

佛子卻沒停,隻虔誠道:“我多念兩遍,佛祖原諒我的魯莽。”

宋南時:“……”

扣1佛祖原諒你是嗎?

但佛子也來不及扣1了,因為他這一捶下去,其他妖修頓時看了過來。

他們看看躺在地上吐舌頭的妖修,又看看佛子。

佛子也看了看那妖修,又看了看他們。

妖修們眼中凶相畢露,“你在給他念什麽?”

這是威脅。

但佛子卻不覺得,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懂了。

他有些為難,但還是溫和道:“諸位施主不必著急,等超度完了這位施主,貧僧一個一個為諸位誦經,諸位人人都有份。”

相當於在說讓他們排隊等死。

話音落下,一片死寂。

妖修們大怒,覺得自己被一個和尚挑釁和羞辱了。

他們頓時篤定這突然冒出來的和尚是和宋南時他們一夥的,這和尚不但羞辱他們,甚至還把他們一個兄弟捶嘎了!

什麽?你說沒嘎?

他們兄弟還躺在地上吐舌頭呢!那和尚還念地藏經來著!

妖修們覺得自己真相了。

眾妖修大怒,有人高呼一聲:“兄弟們給我上!給我們兄弟報仇!讓這和尚嚐嚐我們的厲害!”

話音落下,當即有一多半的妖修烏泱泱的湧向了佛子,宋南時他們壓力頓減。

這吸引仇恨的能力看得眾人歎為觀止。

包圍中,佛子還在徒勞無功地解釋道:“各位施主誤會了,貧僧真的隻是路過而已,施主們若是不喜歡地藏經,貧僧為諸位念心經如何?心經隻二百餘字,十分好記,諸位記住了也可時時誦讀,以正心境。”

有妖修頓時大怒:“怎麽?你的意思是長的我們記不住?你在罵我們腦子笨?不行!今天你就得給我念最長的!”

佛子頓了頓,為難:“那你們記得住嗎?”

眾妖修鴉雀無聲了一下。

佛子就一臉果然。

妖修惱羞成怒道:“兄弟們!給我上!這和尚看不起我們!”

霎時間,還圍在宋南時他們身前的僅剩的一半妖修烏泱泱地又跑了一半。

他們一心隻有佛子,任務目標池述安已經完全對他們沒有吸引力了。

宋南時:“……”

眾人:“……”

宋南時默默道:“我信佛子是真的為他們著想,他說得都是真心話,你們覺得呢?”

江寂偏題,若有所思道:“佛子這張嘴……你說我們下次打群架的時候要是帶上佛子吸引火力……”

眾人看了過去。

江寂頓了頓,找補:“我的意思是,佛子不愧是佛子,說話都和別人不一樣。”

眼看著眾人的話題越來越歪,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提醒道:“現在的關鍵不是這個,現在的關鍵是,佛子被圍攻了,你們再多聊一會兒,估計就能輪得上你們給他念地藏經了!”

宋南時一下子回過神來。

然後她當即道:“那還愣著幹什麽!兄弟們,隨我救人啊!”

一群人頓時往被圍住的佛子那裏衝,形式瞬間逆轉,他們從拯救太子變成了拯救佛子。

也就是說,池述安被人扔下了。

其他人都衝出去了,鬱椒椒因為被池述安拉著,衝的慢了一點,所以還留在他身邊。

池述安看到他們衝出去的時候心都涼了,再看到椒椒對他不離不棄,瞬間淚目,拉著她的衣袖動情道:“椒椒!果然還是你最在意我!他們看中的都是我的錢!”

鬱椒椒:“……”

她想到了那七萬靈石。

她有點糾結,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自己看中的也是他的錢。

但看著他感動的模樣,鬱椒椒難得的良心發現,心虛地閉上了嘴。

鬱椒椒保護著池述安,宋南時他們就試圖從烏壓壓的人群中把佛子給搶出來。

他們從外圍搏殺到內圈,宋南時還以為他們耽擱了這麽久,佛子又被這麽多人圍攻,他估計不涼也得殘了,誰知道擠進去,宋南時還沒看到佛子的身影,就聽到他用那標誌性的聲音溫和地問道:“諸位施主真的不學心經嗎?”

圍攻的妖修大怒,覺得他這是挑釁,一時間又是拳頭對打的聲音,也不知道誰打的誰。

宋南時:“……”

能把仇恨拉的這麽穩,真有你的。

宋南時覺得這樣不行,直接看向了雲止風。

雲止風早就知道佛子沒事,所以他就混在人群裏摸魚,此時宋南時看了過來,他這才點頭。

他抽出劍:“讓開!”

幾人知道他要開大了,瞬間撤開。

雲止風提劍一劈,直接在圍攻的妖修中劈出一條路來,那劍氣就蔓延到佛子身前消失,對靈力的把握令人驚歎。

佛子就雙手合十站在劍氣的盡頭,臉上挨了兩拳,身上還有些傷,但好歹還能站著。

他驚歎:“施主好劍術。”

雲止風就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其他還站著的妖修,淡淡道:“你們誰還想上來?”

其他妖修對視了一眼,被憤怒衝昏的頭腦漸漸冷靜了下來。

佛子就順便半蹲下來,問一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妖修:“施主是想聽地藏經超度還是想聽心經?”

妖修:“……”

你大爺!你聽到了嗎!你大爺!!!

其他妖修頓時也覺得自己的怒氣又上來了。

宋南時:“……”

她深吸一口氣,微笑上前,溫和道:“大師累了,咱們可以不說話,好好歇歇。”

佛子:“可是……”

宋南時微笑:“閉嘴。”

佛子:“……”

他不怎麽情願的閉上了嘴。

兩撥人就這麽對峙著。

一旁的池述安看著,很有些嫉妒,壓低聲音道:“我剛剛被追殺的時候,雲止風為什麽不用那一招?害我們一直打到了這裏。”

鬱椒椒無語:“剛剛那是在外城,這麽多人呢,雲止風真使出全力誰賠得起。”

池述安就不說話了。

但他們說話的聲音還是提醒了這群妖修,他們回頭看一眼,突然恍然大悟,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刺殺太子的。

那現在……

他們為什麽在和一個和尚較勁?

他們覺得這和尚有毒,一時間看向佛子的目光不善了起來,看向池述安的目光也不善了起來。

他們想趁機再攻擊池述安,宋南時一驚,連忙就要上前,卻見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下一刻,犬二狗帶著一群妖兵瞬間把那群妖修包圍了起來。

犬二狗自己則越眾而出,看了一圈,看到了自家太子,當即激動地走了過去,二話不說半跪下來,激動道:“屬下帶著妖兵守塔,沒及時發現太子遇險,還請太子贖罪!”

被犬二狗跪了個正著的鬱椒椒:“……”

躲在鬱椒椒身後的池述安:“……”

他咳了一聲,昂首挺胸地從心上人身後走出來,矜持道:“行了,起身吧。”

犬二狗立刻起身,指揮著妖兵將一眾妖修拿下。

妖兵們見勢不妙就想反抗,眼看著反抗不成,有些妖兵就要自盡。

宋南時正防著他們呢,見狀立刻將巽風化作繩索,將每個想自盡的妖修捆了個嚴嚴實實。

犬二狗鬆了口氣,感動道:“多謝宋仙子,您又救了太子一次。”

宋南時眼看著她要出場了,笑得十分和藹。

她溫柔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犬將軍要是過意不去的話,那我就隻能卻之不恭,再領一份賞金了。”

啥都沒說的犬二狗:“……”

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妖皇:“……”

他現在很想扭頭就走,假裝自己沒來過,也假裝自己壓根就沒這個兒子。

但他兒子卻十分的有眼色,眼尖道:“父皇?是父皇來了!”

犬二狗也驚喜:“是陛下!”

躲不過的妖皇:“……”

他腳步沉重地走了過來,客氣道:“多謝宋仙子又救了我兒一次!”

他打著哈哈,想把賞金的事糊弄過去。

宋南時也很客氣,她道:“沒事,既然拿了賞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陛下客氣了,居然給兩次賞金,我都不好意思拿了。”

妖皇很想說,既然不好意思,那就別拿了。

宋南時緊接著就是一句:“但是陛下盛情,我就卻之不恭了。”

妖皇:“……”

啥都讓你說了。

他看了自己兒子一眼。

他兒子正對著人族的小姑娘傻樂。

他覺得傷眼,又扭回了頭,很想把這個兒子扔了算了。

但想想再培養一個太子的花費……

他咬了咬牙,僵笑道:“哪裏哪裏,這都是宋仙子應得的!”

然後臉色鐵青的對犬二狗道:“回去之後再給宋仙子準備二十萬靈石,送到他們住的客棧。”

宋南時連忙補充:“福臨客棧,陛下和將軍別記錯了。”

妖皇:“……聽見沒,別記錯了。”

犬二狗:“……是。”

妖皇陛下臉色鐵青地帶上被抓的妖修,拎著自己兒子走了。

他兒子還很有些不舍,一個勁的轉頭道:“椒椒你等等我,我過兩天就來找你!”

鬱椒椒:“……你晚點來也沒關係。”

妖皇差點吐血。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失蹤之前明明一心隻有鞏固自己太子之位的兒子,怎麽失蹤了個一年就突然變成了戀愛腦。

他後悔了,他想把那二十萬靈石要回來,自己再生一個不戀愛腦的兒子繼續培養。

宋南時則心滿意足地目送妖皇陛下離去。

她回過頭,想和小夥伴們分享一下喜悅的心情,就見身後,佛子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宋南時頓了頓,溫聲道:“對了,佛子還在這裏呢,佛子閣下,這次您是受了我們的無妄之災,要我們把您送回去嗎?”

不知道為何,看著宋施主笑得這麽可親,佛子覺得有些害怕。

然後他遵從本心,謹慎問道:“那……你們要靈石嗎?”

宋南時:“……”

“哈哈哈哈!”她笑道:“怎麽會呢?您開玩笑了!”

佛子就鬆了口:“那就好,麻煩諸位施主了。”

雲止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宋南時又問:“佛子的營地在哪裏?”

佛子就很愁苦道:“我們的營地太偏僻了,以至於我轉到現在也沒有找到。”

宋南時覺得也是。

要不是營地過於偏僻,再怎麽迷路也不可能從昨天迷路到今天回不去吧?

然後,一刻鍾之後,他們就在距離事發地十幾裏外的大路上找到了萬佛宗的營地。

宋南時:“……”

其他人:“……”

宋南時很茫然道:“這裏很偏僻嗎?這不就在一條路上嗎?你順著路走也能找到啊。”

佛子很驚奇:“咦?居然是這樣!”

眾人無言以對。

而這時,正準備出去找人的神秀一下就睜大了眼睛,然後抬腳就往營地跑,高喊:“主持!佛子回來了!”

然後他一回頭,看到佛子身後的宋南時等人,不由得心裏一涼。

完了,是被人送回來的。

那他們萬佛宗的麵子……

神秀隻覺得眼前一黑。

片刻之後,宋南時他們就坐在了主持麵前。

主持笑得很和藹,溫和道:“多謝諸位施主把我們佛子送回來,佛子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他問得膽戰心驚。

宋南時微笑:“哪裏哪裏,佛子幫了我們大忙呢。”

主持就覺得今天的佛子也保持住了聖僧的形象,大大鬆了口氣。

宋南時道:“佛子不愧是佛子,當時我們正被圍攻,恰好遇見了佛子……”

主持對佛子多年誤闖險境練就的修為還是有信心的,得意接話:“佛子出手救了你們?”

然後就他聽宋南時道:“哪能啊。”

“佛子一張嘴,那些圍攻我們的賊人頓時衝著佛子去了,我等困局頓解!”

主持:“……”

完了,他還是張嘴了。

主持咬了咬牙,當即主動道:“多謝你們送佛子回來,為表誠意,我送諸位一座金佛如何?”

宋南時嘿嘿:“那怎麽好意思。”

主持:“施主們應得的,隻不過今日之事畢竟事關佛宗,諸位……”

宋南時立刻道:“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

兩個老狐狸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笑得其他人都很茫然。

江寂忍不住問雲止風:“他們笑什麽?”

雲止風:“……大概是笑宋南時敲詐成功了。”

半個時辰後,敲詐成功的宋南時被佛宗送了出去。

佛子自告奮勇要送他們回城,宋南時一口就拒絕了,她怕他把他們送回去之後,他們還得拐回去找人。

佛子就很遺憾地親自把他們送出營地。

主持如臨大敵,立刻讓神秀盯著佛子,生怕他在營地裏走丟。

宋南時看得嘖嘖稱奇。

營地外,宋南時告別道:“佛子就不用送了。”

佛子就頂著他那張聖潔的聖僧臉,真誠道:“多謝諸位送我回來,可惜不能送諸位回城,若是有機會,貧僧必然親自送諸位回去。”

宋南時:“……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她怕他真的要出來送他們,飛快溜了,一雙腳倒騰的飛快。

等他們抱著金佛回城時,這才發現,妖宮裏已經出具了本次仙道大會的具體流程,有妖兵已經將流程張貼到了客棧。

宋南時擠過去看了一眼。

然後她發現,這次的流程和往年的仙道大會很不一樣。

以往的仙道大會,多是設一個擂台,兩族弟子在擂台上互相比試,但這次仙道大會,妖皇和仙盟居然弄出了一個名為“水鏡月”的幻境,準備放所有參加的修士進去曆練。

宋南時不由得問站在旁邊的仙盟長老:“水鏡月裏有什麽?”

長老知道內部消息,當即道:“據說這個水鏡月裏的東西模擬了一座鎮壓無數魔頭凶獸殘魂的上古高塔,裏麵出現的東西全是那些殘魂生前的狀態,當然,幻境嘛,都是假的,修士們進去就是闖幻境,闖出來的就是勝利者。”

宋南時心中猛然一跳。

她不由得問:“高塔,是不是城外那座塔?”

長老隨口,“是,我想想,據說那座塔叫……”

“萬象塔。”

宋南時鬼使神差地接話了。

長老頓時握拳捶在了掌心,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萬象塔,這座塔已經廢棄多年了,不知為何他們又把它翻出來了。”

宋南時就不說話了。

她還說什麽啊。

萬象塔,這不是沈病已口中的“師承”嘛!

她可沒忘記柳老頭說過的話。

沈病已對柳老頭親口說過,他師承萬象塔。

還真是……巧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