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傻了。

但雲止風隻傻了一會便心中警鈴大作,眼看著那女弟子越過他還想往宋南時那邊衝,當即一個轉身攔在了宋南時身前,警惕道:“你想做什麽!”

女弟子不得不停下,卻不回答雲止風的話,還期盼地看著雲止風身後的宋南時。

雲止風也麵無表情地回頭,幽幽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慣會拈花惹草的渣女。

宋南時頭皮發麻,怎麽也沒想到就出個門還能碰見一個疑似姬仔的女修。

她頂著雲止風的視線硬是沒敢吭聲。

那女弟子見狀便不由得幽怨道:“宋仙子,您都不願意看看我嗎?”

宋南時沉默。

她硬著頭皮道:“這位姑娘,還請自重。”

女弟子見她說話,得寸進尺:“我姓田,宋仙子可以叫我甜甜,當然,您要是叫我小甜甜我也是不介意的。”

宋南時:“……”

她叫不出口,隻能客氣道:“田姑娘。”

她從雲止風身後露出頭想和這位姑娘溝通一下,但剛出頭就被雲止風按了回去,他聲音平靜道:“她讓你看,你就真去看她?”

宋南時一僵。

於是她就卡在了一個伸脖子的姿勢上,一時間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然而她餘光一掃,卻見那群隨著田姑娘衝過來的弟子都已經停在了不遠處,興奮又激動地看著他們三個,也不上前,也不走遠。

她甚至看到有個弟子不自覺的摸出了瓜子,邊磕邊專注地看。

就和宋南時吃瓜時的姿勢一模一樣。

宋南時:“……”

吃瓜者人恒瓜之。

她深吸一口氣,直接拽了拽雲止風的手,道:“我來!”

雲止風一頓,不情不願地讓出個位置,讓她出來。

宋南時便踏出一步,對上田姑娘熱切的視線。

她禮貌道:“姑娘,我有了對象的。”

宋南時的對象雲止風就不動聲色地挺了挺胸膛。

誰知道田姑娘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對宋南時懇切道:“我不介意你養小白臉。”

宋南時滿心規勸的話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裏。

她臉上一片空白:“小白臉?”

田姑娘認真道:“宋仙子不必替雲公子遮掩,現在大家都傳遍了的,有人從中州城那裏打聽到,說是雲兄當初被家族追殺之時,就是靠著給宋仙子當小白臉才活下來的,雲家當初幸存的弟子都這麽說。”

宋南時:“……”

雲止風:“……”

兩人現在終於知道,一個謠言,當事人不予以澄清就離開,它後續的發展究竟有多離譜。

宋南時看了一眼雲止風,艱難道:“我覺得,你可能有那麽一點誤會。”

田姑娘卻很真誠。

她道:“不,我沒有誤會。”

她看了一眼雲止風:“哥哥既然可以,那妹妹也可以,養一個小白臉是養,兩個也是養,宋仙子,你覺得我怎麽樣?我不想努力了!”

宋南時:“……”

原來這姑娘不是來搶對象的,而是來少走二百年彎路的。

宋南時一言難盡,開口想解釋解釋小白臉這個問題。

誰知道雲止風直接冷笑一聲,道:“你想當她小白臉?除非先打贏我!”

田姑娘:“……”

吃瓜群眾:“……”

現在小白臉這一行都這麽內卷了嗎?渡劫期修士都隻能淪落到當小白臉?

田姑娘當然打不過,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雲止風,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雲止風見狀便冷笑一聲,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然而下一刻,就聽那姑娘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立刻道:“宋仙子,我雖然打不過雲公子,但我腎好啊!屆時我們兩個一個能打一個腎好,你豈不是美滋滋!”

腎……好?

那豈不是說雲止風……

頓時所有人都刷刷看了過去。

宋南時眼疾手快,立刻撲上去壓住雲止風拔劍的手,道:“冷靜!冷靜!”

人群中有個女修見勢不妙,衝過來就捂住了田姑娘的嘴,道:“師姐!你閉嘴吧!實話你也不能直說啊!”

於是宋南時就覺得她快壓不住雲止風的手了。

她滿腦門汗的轉頭看過去。

那田姑娘的師妹也知道說錯了話,二話不說扛著自己師姐就跑。

其他人一見當事人都跑了,雲止風又冷著臉,頓時也紛紛跑了。

隻有一個人沒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著。

宋南時連忙:“人都走了!冷靜!”

雲止風深吸一口,鬆開了劍。

他想說什麽,又注意到那個到現在還在津津有味看熱鬧的修士,不由得看了過去。

他皺了皺眉:“你是何人?”

宋南時也轉頭,看向那長相俊秀的青年。

那青年笑了笑,上前行禮道:“在下胡不知。”

雲止風打量了他片刻,突然道:“妖族?”

宋南時聞言也微微挑眉。

胡不知被叫破了身份,也不驚訝,隻道:“在下出身北境狐族,一路遊曆至此,正好聽聞合歡宗有了大動靜,就忍不住上山一看,誰知道正好碰見二位。”

宋南時就道:“那他們都走了,你不走?”

胡不知便笑了笑,道:“方才那姑娘是金剛門一個體修,金剛門的修士想必兩位也聽說過,男子多無心找道侶,而女子則……”

他不說話,給了他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宋南時;“……”

懂了,盛產姬仔。

她神情複雜道:“那剛剛那些人難不成都是……”

胡不知:“不至於不至於。”

宋南時剛鬆了口氣,就聽他道:“其中的女修,也就一半是金剛門的人,宋仙子不必驚恐。”

宋南時:“……”

你還不如不說。

雲止風在一旁看著,這時候便道:“宋南時,我們走吧。”

宋南時回過神,看了一眼胡不知。

胡不知笑眯眯地退到一旁,也不糾纏。

兩人並肩離去。

走出去很遠,宋南時才道:“你覺得那狐族的有問題?”

雲止風淡淡:“有問題倒不至於,但他明顯有所求,但卻不明說,心思太多。”

宋南時嘴賤地來了一句:“那田姑娘倒是直說了……”

雲止風幽幽的看過來,宋南時頓時住嘴。

過了好一會兒,雲止風突然道:“南時,你給自己算一卦吧。”

宋南時:“啊?”

雲止風:“看看你的桃花為什麽都這麽別具一格。”

宋南時:“……”

還是算算你一個渡劫期的大佬為什麽混成這樣吧。

比如小白臉和腎不好什麽的。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決定去見見那沒事送什麽人參鹿鞭的小宗主。

而在兩人身後,胡不知鼻尖微動,神情若有所思。

他沒有騙兩人,他確實是從妖族遊曆過來的。

但他沒說的是,他曾經見過妖族太子一麵。

而狐族的嗅覺都是很靈敏的,而且對嗅過一次的東西就不會認錯。

比如,他們身上,有妖族太子的味道。

……

宋南時他們找到小宗主的時候,小宗主正指揮著侍衛抬著一大箱東西準備出門。

正好撞到宋南時他們。

小宗主見狀大喜,道:“這是給你們的,你們既然來了,那我就不必送過去了!”

宋南時腦門突突的跳,不看都知道他送的是什麽。

她忍不住:“你送這個做什麽?”

小宗主卻小心翼翼地看了雲止風一眼,壓低聲音真誠道:“我無意間聽你說了,他……咳,腎不好,我們都是朋友,他有疾我也不能坐視不理,這都是我從自己私庫裏翻出來的,全都送給你們。”

他言辭懇切,語氣真誠。

真誠到要不是宋南時知道小宗主的為人,她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諷刺的。

但就是因為知道小宗主的為人……

她沉默片刻,對麵無表情的雲止風道:“快說謝謝小宗主。”

雲止風:“……”

小宗主則已經連忙擺手道:“不用謝不用謝!”

雲止風再次:“……”

他覺得這個腎虛和小白臉的名聲,他怕是這輩子都甩不掉了。

宋南時怕他再在外麵說出什麽令人驚悚的事,連忙把他哄了回去。

三人一起進去,宋南時這才發現,整個院子空**了許多,院子裏堆的全是箱子。

她不由得問道:“你們這是?”

小宗主理所當然道:“我不當小宗主了,自然是要搬出去了啊。”

宋南時一怔,看向他。

但小宗主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和強顏歡笑。

相反,他很輕鬆,宋南時覺得他甚至有些開心。

宋南時不由得問:“你不難過嗎?”

小宗主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其實仔細想想,我是不適合當宗主的。”

“我年紀太小,天賦也算不上多好,而且對合歡宗的雙修功法也沒什麽興趣,但母親想讓我當這個宗主,大長老他們雖然覺得我不行,但也覺得我應該當宗主,所以除了當宗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了。”

他神情輕鬆道:“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我不能當宗主了,我就可以試試做其他事。”

宋南時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那你想做什麽?”

小宗主撓了撓頭,道:“我現在知道母親是卦師了,所以想跟母親學卦。”

宋南時正想說這也不錯,就聽小宗主又道:“但是母親說她已經不配當師尊的弟子了,所以從師尊哪裏學來的東西也不能教我。”

宋南時歎了口氣。

小宗主期期艾艾地看著她,試探道:“宋仙子,師前輩不願意見母親,您……您能幫母親見師前輩一麵嗎?”

宋南時覺得這孩子有點可憐,但卻很幹脆的拒絕道:“師老頭不想見的話,我說不動他的。”

小宗主就垮下了肩膀。

宋南時直接問道:“你母親呢?”

小宗主遲疑片刻便道:“在那裏。”

他指向一個臥室。

宋南時直接走了過去。

小宗主不由得問道:“你、你這是……”

宋南時似笑非笑:“你廢了這麽大功夫,不是想請我解除你母親身上的詛咒嗎?我答應了。”

小宗主訕訕,但幾乎是立刻給她行了一禮。

宋南時擺了擺手,自己一個人走了進去。

她走進去的時候,師惜娘正一個人坐在窗前,臉上不施粉黛,不算憔悴,但卻很疲憊。

宋南時進來時,她手足無措了片刻,然後帶著兩分期盼地問道:“是師尊讓你來的嗎?”

宋南時直接搖頭:“不。”

她的神情便黯然了下來,但很快又調整好表情,勉強露出個微笑想說什麽。

宋南時卻沒給她搜腸刮肚的機會,直接上前,伸手按在了她額頭上。

她下意識想退,但強行抑製住了自己,微微閉上眼睛。

一道金光悄無聲息的沒入她的額頭。

宋南時收回手:“好了。”

話音落下,師惜娘還未反應過來,茫然地睜開了眼睛。

片刻之後她才意識到什麽,“好了?”

宋南時平靜道:“結束了。”

她身上的詛咒比師老頭輕微太多了。

師惜娘伸手摸了摸額頭,沉默片刻後,想露出一個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結束了。

這個帶走了她丈夫性命,又威脅著她兒子,讓她不得不做下一件件錯事的詛咒,結束了。

就這麽輕而易舉。

她張了張嘴,突然道:“明日,我會向長老他們請罪,他們想怎麽處置我,我都認罰。”

宋南時沒說話。

她卻小心翼翼道:“那之後,師尊會不會見一見我?”

宋南時歎了口氣,道:“我替你問問他。”

師惜娘立刻鬆了口氣。

宋南時轉身要走,卻聽她又突然道:“其實,慎先生當初讓我做的事,有一點我很想不明白。”

宋南時立時頓住,不由得轉頭看過去。

師惜娘沒看她,隻低頭道:“他讓我養影鬼吸取氣運,說隻有借別人的氣運才能壓住我的命格,我兒子才能活下來,但那時我知道,覆兒能不能活下來,看得根本不是我的命格,而是他。”

“我很奇怪,他實力這麽強,飛升也隻是遲早的事,為何會養影鬼,須知吸取別人的氣運也會沾染因果,到時候雷劫之下,因果越多便越難渡劫,於是我就旁敲側擊地問了他。”

宋南時不由得認真了下來。

這也是她很奇怪的。

沈病已少說也活了一千年,按他的天賦、他的實力,早該飛升了才對,為何偏偏要玩弄影鬼和詛咒,甚至動輒害一城的人,幾乎與魔無異。

還執著於命盤。

然後她就聽見師惜娘道:“他就對我說,隻有庸俗無能的人,才會隻想著在天道的規則下生存。”

“我問他,不遵循天道規則,那要怎麽渡雷劫呢?”

“他就道,成魔,是不用渡劫的。也不必遵循天道法則。”

她抬頭:“宋仙子,他想成魔。”

宋南時一怔,眉頭就皺了起來。

成魔?

原著裏,雲止風不就成魔了嗎?

她一直眉頭緊鎖,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了。

雲止風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終究忍不住問道:“南時,你怎麽了?”

宋南時這才看了過來,盯著他看了半晌,冷不丁問道:“雲止風,當初我若是沒有遇見你,你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樣成魔了,你未來會如何?”

原著裏,“雲魔”是和江寂鬥到了全文完結,在江寂飛升之前死在了他手上。

但宋南時現在不敢信什麽原著了。

因為原著裏也沒有沈病已這麽個玩意啊。

雲止風想了想,道:“我若是成魔……”

他頓了頓,道:“那時我已退無可退,我會不擇手段的飛升。”

宋南時:“可是萬年前的魔門,沒有一人飛升。”

雲止風卻笑了笑,帶著淡淡地傲然道:“他們不能,不代表我不能。”

他平靜道:“我若修道便也罷了,我若修魔,哪怕前無古人,我也會飛升成為修真界第一個魔神。”

魔神……

宋南時猛然一怔。

難道那沈病已,也想成魔神?

……

宋南時晚飯都沒怎麽吃,入了夜還在琢磨。

她坐在自己**,有心想問問天道,但偏偏天道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在心裏喊了兩聲,始終沒有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便撇了撇嘴,直接起身開窗,想透透氣。

然後就看到了窗戶底下的雲止風。

宋南時:“……”

她無語:“你做什麽?”

雲止風言簡意賅:“守夜?”

宋南時費解:“現在守什麽夜?”

雲止風沉默片刻,委婉道:“我今天查了,金剛門女弟子不少。”

宋南時:“……”

所以你又開始怕人爬窗了嗎?

雲止風不說話,隻很認真地看著她。

宋南時不由得想,他認真起來可真可愛。

她心思動了動,便脫口而出道:“不想讓別人爬的話,你可以爬啊。”

雲止風神情空白了一瞬,突然意識到她在說什麽。

他喉結上下滾動:“你……”

宋南時衝他勾了勾手。

雲止風眼眸忽然便深,直接上前,隔著窗戶勾起宋南時的脖頸就咬了上去。

宋南時嘴巴一痛,嘶了一聲道:“你屬狗的啊!”

雲止風便低低道:“汪。”

宋南時失笑。

這種情侶間的小情趣,她正想打趣他兩句,視線漫不經心的一抬,就看到了站在院門外,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江寂。

宋南時:“……”

雲止風察覺到了什麽,立刻想回頭。

宋南時立刻勾住他脖子,一邊瞪江寂。

雲止風這時候還道:“嗯?什麽動靜。”

江寂:“……”

他小心翼翼道:“汪?”

宋南時麵無表情:“是狗狗。”

江寂趁機奪路狂奔。

奔出很遠,柳老頭從玉佩裏出來,兩人麵麵相覷。

最終,是柳老頭神情複雜道:“他們平時都是這麽玩的嗎?”

江寂:“……”

他艱難道:“我覺得他們應該不至於。”

柳老頭冷哼:“我死的時候也很年輕,我能不知道這是什麽?”

“這叫角色扮演!”

江寂:“……”

謝謝,他剛才還不知道雲止風為什麽學狗叫。

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