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時到底也沒拿到幻境中那一堆的靈石。

她對身後“雲止風”和“師老頭”的慘叫充耳不聞,麵不改色地走向那一堆靈石,伸手就要去拿,就在她的手即將要觸碰到靈石的那一瞬間,眼前的景象如鏡花水月般消散。

宋南時麵無表情地直起身,嘀咕道:“小氣。”

然後她甩著手看周圍。

她的四周變成了一條條的路,有土路、有石路、有的遍布荊棘、有的鋪滿了上好的石料。

這一條條路匯聚在宋南時腳下,等待著她選擇。

宋南時左右看了看,謹慎地選擇了一條白玉鋪就的、看起來最貴的路。

她毫不猶豫地踏了上去。

踏上那條路的那一刻,她眼前的景色便再度變化。

她看到自己走在了一處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路邊遍地的寶石等著她拾取,入目全是鮮花著錦、唾手可得。

她每走一步,眼前閃過的全是有關自己的功名利祿、功成名就。

仿佛隻要她停下來一步、稍微伸一伸手,這些便全都是自己的。

對於一個有貪欲、愛錢財的人來說,這裏仿佛就是天堂了。

宋南時卻像沒看到一樣,大踏步往前走,一步也沒有停留。

迅速走到了路的盡頭,她似有似無地聽到一個聲音道:“不可能!你不是愛錢嗎!你為什麽不停下來!”

宋南時看著還有一步之遙的終點,想了想,真誠道:“大概是因為愛情。”

那聲音:“……”

你情郎被抓走了你都能毫不猶豫地選擇金錢,你現在特麽給我講愛情?

你有病吧?

宋南時輕笑一聲,一邊抬腳邁出那最後一步,一邊漫不經心道:“那大概是因為,我這輩子遇到的人和事,除了那個傻子,沒什麽是我一伸手就能得到的吧。”

臨了被塞了一把狗糧的幻境:“……”

宋南時一腳踏出了她選擇的那條路。

然後她迎麵就撞上了雲止風。

剛在那個疑似有些神識的秘境那裏秀了一把,宋南時覺得自己現在的思維還很感性,見狀頓時頗有些深情地叫道:“風兒~”

然後就見雲止風整個人一抖,警惕地和她拉開了距離。

被嫌棄了的宋南時:“……”

下一刻,她就聽見雲止風相當警醒地問道:“怎麽,你也要給我分手費?”

什麽分手費?

宋南時還沒想明白就脫口而出道:“你腦子沒病吧?我錢多了燒得慌嗎?還給你分手費?”

最重要的是有這個“旺妻命”在,他得做了什麽,她才能和他分手?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雲止風。

被罵了一通的雲止風卻大大的鬆了口氣,這才道:“宋南時?原來這次不是假的!”

行吧,原來他也看到假的“宋南時”了,那還情有可原。

但是怎麽就搞出分手費來……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有點兒不想細問。

然後她直接上前,衝他伸出了手。

雲止風一愣,然後頗有些受寵若驚地把手遞了過去,想要牽住她的手。

宋南時眉頭一皺,反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道:“想什麽呢,給我一把你不用的劍。”

雲止風:“……”

他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拿出了一把舊劍。

他這才想起來問:“你要劍做什麽?”

宋南時提著劍,看向另外一條遍布荊棘的路,聲音平靜道:“咱們去把師老頭撈出來。”

她右手提劍,左手便是自己的命盤,命盤上的指針穩穩地指向了那條路。

她二話不說,大踏步向前,一劍砍向了那幾乎讓人無法挪動腳步的荊棘叢。

雲止風回過了神,立刻跟上。

兩人邊砍伐荊棘邊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過荊棘最深的地方,宋南時還想向前走,一抬眼,卻看到路的盡頭,師老頭被荊棘捆縛了手腳,以一種蜷縮的姿態倒在地上。

宋南時一愣,霎時間心像是被荊棘纏繞一般,狠狠被刺了一下。

她手腳發軟的走了過去,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放下心來,然後抬劍便狠狠地砍在了那荊棘上。

荊棘紋絲不動,宋南時還想出手,雲止風直接道:“我來!”

他提劍便砍,宋南時見狀便在一旁輕聲叫他。

“老頭?老頭?師我?師老頭?”

也不知道是那個稱呼喚醒了他,師老頭渾身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雲止風也砍斷了他手腳上的荊棘。

他神情中流露出些微的茫然,似乎還未反應過來。

宋南時這才發現,隻看相貌,他真的已經很老了。

他問:“我沒死?”

宋南時也不問他究竟看到了什麽,邊把他扶起來邊開玩笑道:“沒死呢,但你再不起來就得把我沉死了。”

師老頭回過神來,抬頭瞪了她一眼,手腳還算利索的順著她的攙扶起了身,以證明自己身形相當輕盈靈便。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出來。

雲止風見狀道:“前輩,我背您。”

師老頭直接一甩手,道:“不必,我腿腳還好著呢,省的把某人沉死。”

他陰陽怪氣。

宋南時聽得哈哈大笑。

她拍了拍手,道:“行了,咱們出去吧,我剛剛看過了,這些路也是八陣圖的形狀,萬變不離其宗,咱們找到生門就能出去了。”

雲止風下意識應道:“好。”

然後他一頓,皺眉:“我們是不是忘了些什麽?”

宋南時莫名其妙:“忘了什麽?你、我、師老頭,不都在這兒嗎?”

話音剛落下,幾人就見前方一個影子嘶吼著衝了過來,那影子奇形怪狀,身形不似人形,看起來格外的龐大。

宋南時一驚,還以為是什麽怪物,定睛再看,卻見那怪物已經到了近前,漸漸顯露出全貌。

……然後他們就看到薑垣的師兄弟兩個人一前一後,扛著驢兄蒙頭往前衝。

兩人一驢緊閉著眼,夫諸清越的聲音都叫破了嗓子扯成了驢叫,和著兩個傻子“啊啊啊”的嘶吼,極具穿透力。

兩人一驢以這奇怪的姿勢在他們麵前奔馳而過,濺起了一地的塵土。

眾人;“……”

宋南時喃喃道:“好的,我想起了咱們忘記什麽了。”

她忘記了自己的好幾萬靈石和一個白嫖的神獸。

這時,雲止風和師老頭還呆愣著,一臉的大受震撼。

宋南時回過神來,立刻吼道:“還愣著幹什麽!”

“追啊!”

……

合歡宗的主峰。

江寂一行人一臉懵逼的被仙盟的人熱情了拉住,直接被塞了三個名牌,然後就這麽被當成了仙盟的人混上了山。

江寂不由得問道:“長老為何要幫我們?”

他們雖然認識仙盟的長老,但是處理中州城事件的長老和這位長老又不是一個人,他們也沒什麽交情吧?

他話音落下,長老身邊的小弟子嘴快,立刻道:“那當然是因為錢……”

話還沒說話,長老一巴掌把自己徒弟打了下去,然後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麵容,慈愛道:“那自然是因為道義了。”

江寂:“?”

他們和仙盟有什麽道義。

不等他問,這長老已經滔滔不絕道:“宋仙子的大名,老朽仰慕已久啊!聽聞宋仙子的事跡,老朽隻恨不能見其一麵,而今偶遇宋仙子的同門們,那自然是要鼎力相助!”

旁邊的徒弟仰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師尊,為他胡說八道的本事深深折服。

而江寂咂摸了一邊這番話,覺得有點道理,又覺得不對勁。

中州城一事,因為宋南時主動聯係的仙盟,他們利用了仙盟牽製了世家,仙盟也確實從此獲利了,從這方麵說,他們也確實有點交情。

但怎麽就覺得這麽怪呢?

他左右看看,不由得壓低聲音問道:“那長老知道我們要做什麽嗎?”

長老眼眸中頓時精光一閃。

然而他的聲音卻更加和藹了,斬釘截鐵道:“宋仙子和諸位都是我們仙盟的朋友,不管諸位要做什麽,我仙盟都會鼎力相助!”

旁邊的小徒弟在心裏補充:然後跟著撿漏。

江寂卻沒聽見小徒弟的心聲,他在心裏權衡。

然後他覺得,不管仙盟是出於什麽目的,他們既然肯帶他們上山,還肯幫忙,那對他們來說都是利大於弊的。

江寂這麽想著,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師妹們,尋求認同。

鬱椒椒還在懵,諸袖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道:“那我們就不用挖地道了?”

江寂:“……不用。”

他轉過頭,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道:“那,這次就多謝長老了!”

長老:“客氣客氣。”

他緩緩扯開一個老狐狸的微笑。

兩撥人就這麽各懷心思地走到了客席上,江寂一邊注意著慎先生的方向,一邊琢磨著他要怎麽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好就近盯著他。

然後就見仙盟長老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一般,十分貼心的主動讓出了他們客席上最好的觀察位置給三人,十分熱情道:“幾位坐這裏。”

江寂:“……長老客氣。”

本來以為他們拿的劇本是地獄模式,然後稀裏糊塗的就成了飛升模式。

三人滿臉茫然的坐在了視野最好的地方,腦袋發蒙地盯著慎先生。

仙盟長老就順勢坐在了他們身邊,一邊看著慎先生,一邊還炯炯有神的時不時看著他們。

江寂強忍住問他們看什麽的衝動,拉回心神,專注觀察藥材。

然後他就發現,藥材身邊還跟著兩個人,那兩人雖然麵目陌生,但是……

江寂眸中一閃,轉頭想和自己的師妹們說一說自己的發現。

……然後就對上了仙盟長老那張老臉。

他炯炯有神道:“公子是發現了什麽?”

江寂:“……不,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僵硬地轉回了頭。

然後,一直到繼位大典開始,江寂三人就這麽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被盯的如坐針氈。

直到繼位大典開始,合歡宗的諸位長老入場。

江寂他們看到了長老中的周長老,也看到了跟著長老們身後走進來的芍藥夫人。

眾人不由得都是精神一振,連仙盟古怪的行為都不在意了。

昨夜,宋南時行動之前就和他們說過,他們被關進那法器中之後,以芍藥夫人的謹慎,她必然不會將法器放在陌生的地方,隻會帶著法器參加繼位大典。

也就是說,現如今關著宋南時他們的法器,就在芍藥夫人身上。

宋南時他們若是能在繼位大典之前走出那個空間,必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出現在繼位大典。

想要讓芍藥夫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所以宋南時特意囑咐過他們,在他們沒有把人帶出來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江寂他們很穩得住,就這麽一邊盯著慎先生,一邊盯著芍藥夫人。

他們穩得住,仙盟長老和他的徒弟就不太穩得住。

徒弟見他們換了目標,不由得心中惴惴,忍不住傳音給自己師尊道:“我怎麽覺得他們現在好像沒在盯慎先生了?他們是在盯合歡宗那個先宗主夫人吧?”

仙盟長老看著繼位大典,正襟危坐,神情認真,私底下卻傳音道:“合歡宗也行,合歡宗雖然沒有死了麽那麽有錢,但也還是富有的。”

徒弟有些不樂意:“我還是覺得死了麽好一點。”

仙盟長老很樂觀:“眼光要長遠一些,說不定這兩個都是他們要對付的對象呢?咱們兩個都要!”

徒弟一時間被自己師尊的“長遠目光”給震了一下,看向慎先生和芍藥夫人的目光都熱切了起來。

繼位大典上盯著長老們的目光本就多,芍藥夫人還沒覺得有什麽,但慎先生和其他兩個藥材隻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快掛不住了。

慎先生嘴巴動了動,低聲道:“仙盟那邊的人有病嗎?他們怎麽這麽盯著我?”

兩個被仙盟直接或間接搞過的人對視了一眼。

此時此刻,他們隻覺得,他們的克星或許不是宋南時,而是仙盟。

鬼卿:“嗬嗬。”

決明子微笑:“你猜。”

慎先生:“……”

有病!全特麽的有病吧你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寂他們如坐針氈,慎先生也如坐針氈。

很快的,繼位大典前半程的流程走完,有長老捧出了宗主印,但是宋南時他們卻還是沒有動靜。

江寂他們被宋南時特意吩咐過,還穩得住,但是周長老卻有些穩不住了。

因為一旦小宗主接過宗主印,繼位典禮就算成了,後半截便都是待客和新任宗主的展示,已經無關緊要。

後半程,芍藥夫人大可以跟隨著一些不經常出現,隻在典禮上露個麵的客卿長老離開,也沒有人會說什麽。

而且她身上帶著那個戒指,也一定會盡早離去的,屆時他們就是機會盡失,別說讓芍藥夫人承認自己做了什麽,走出這裏,芍藥夫人有了機會之後宋安寧市他們能不能出來都不一定。

周長老坐立難安。

而正在此時,合歡宗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已經說完了賀詞,道:“君覆水,請接宗主印。”

周長老頓時拳頭緊握。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小宗主身上。

小宗主頓了頓,起身,麵色蒼白。

但眾人都隻覺得他這是年紀小,在緊張。

小宗主上前走了兩步,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去接宗主印,他卻突然停下,然後衝著大長老深深一拜,聲音顫抖卻堅定。

他道:“大長老,這宗主印,我不能接。”

一時間,滿場嘩然。

芍藥夫人豁然起身:“覆兒!”

小宗主沒有轉頭,也沒有看她。

大長老皺了皺眉,卻還是溫聲問道:“為何?”

小宗主低下頭,說得清晰:“因為我已經沒有資格接這個宗主印。”

他還沒有繼續說,芍藥夫人卻已經打斷了他,聲音慌亂道:“覆兒!你在胡說什麽!還不快接了宗主印!這是繼位大典,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她難得的疾言厲色。

小宗主終於轉過頭,張了張嘴,“母親,明明你我都知道……”

他尚未說完,周長老歎了口氣,起身,打斷了他的話:“我來說吧。”

她終究不願意這個小宗主落得一個逼迫自己生母的名聲。

大長老抬眼看她,“怎麽回事?”

周長老衝大長老行了一禮,道:“大長老,芍藥夫人勾結外人,殘害宗門弟子,還請大長老徹查!”

話音落下,滿座嘩然。

一時間包括大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但這個時候,芍藥夫人卻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平靜起身,道:“周長老,你的徒弟出事,我也很遺憾,但萬事都講求證據,您不該在這個場合無故汙蔑我,更不該蠱惑覆兒,讓他在繼位典禮上做出這種事,您是何居心!”

一句話,既摘出了自己,又為小宗主方才的所作所為找到了借口。

周長老卻冷笑:“證據?你敢把你那個空間法器裏還被你關著的人放出來給大家看看嗎?”

芍藥夫人冷靜道:“我不知道什麽空間法器……”

然而她話音剛落下,卻見她藏在袖中的戒指突然之間白光一閃,下一刻,雲止風背著師長老,宋南時拽著驢兄的腿,驢兄嘴邊還叼著薑垣兩師兄弟的衣服,一行人滾成一團,憑空出現在了眾目睽睽之下。

芍藥夫人霎時間麵色慘白,周長老卻長舒了一口氣。

芍藥夫人要是死咬著不承認,她真沒什麽辦法,幸好她拖延時間,宋南時他們出來的及時。

宋南時出來的時候聽了一耳朵,這時候迅速起身,呸呸了兩聲,高聲道:“證據來了!我就是證據!”

他們突然出現,已經證實了她有空間法器還抓了人的事,她想反口也沒用了。

宋南時扶起師老頭,笑吟吟地看了臉色慘白的芍藥夫人一眼。

但她終究沒在這個時候逮住她不放,轉而看向了慎先生。

她不高不低道:“我還知道那個背後的始作俑者是誰呢。”

她抬了抬下巴:“慎先生,你說是吧!”

滿場的視線一時間又落在了慎先生身上,一片沉默,隻等著他說話。

慎先生笑了笑,優雅起身,張口就要說話。

……然後一聲壓抑不住的激動歡呼就打斷了他:“耶!”

慎先生笑容僵住,順著聲音看向了仙盟。

仙盟長老一巴掌打在了沒憋住聲音的徒弟身上,然後歉意地對慎先生道:“對不住了,我這徒弟不懂事,打擾到慎先生了。”

自己的表演被打斷的慎先生有些不痛快,冷哼一聲道:“令徒如此激動,我還以為是對慎某不滿呢。”

仙盟長老立刻道:“不不不!怎麽會不滿呢。”

他笑眯眯:“隻不過您長相親切,讓人見之生喜罷了。”

他徒弟連忙點頭:“對對對!親切!親切!”

“我看您的第一眼,就知道您一定不是個好人!”

宋南時:“……”

那可真是太親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