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行對人性的拿捏很是準確,他隻是瞥見了李澤生微蹙的眉頭就知道他在考慮什麽。

他姿勢閑散地把一遝文件往前推了推,臉上還帶著晚輩的那種謙遜的笑,“李叔,你覺得如果不是老爺子同意,我會幹那些事嗎?”

這話實在是太過於直白,李澤生懸著的心終於死了,他太陽穴突突地跳,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聲音。

紅木會議桌倒映著沈知行似笑非笑的麵容,正直古板的沈老爺子竟默許了這場針對李氏的圍剿。

“你......”李澤生幹澀地開口,“沈老爺子向來與我哥交好,他不可能....”

“商場哪有永遠的朋友?”沈知行修長的手指叩擊著桌麵,笑意放大,“更何況,朋友哪裏兒子親近?”他抬了抬胳膊,“李叔,我現在胳膊都還疼呢。”

空調出風口的風突然變得刺骨,李澤生感覺後背的襯衫已經被冷汗浸透。

“我給您準備了兩份協議。”沈知行又往前推了推文件夾,“左邊這份,簽了城西地塊轉讓合同,我停止對李氏出手,並且現有的債務我幫您平掉六成,右邊這份......”他故意停頓,看著李澤生扭曲的表情輕笑出聲,“李叔,你老了啊,買畫抵稅這種事情掃尾都掃不幹淨了。”

李澤生肩膀耷拉了下來,他已經明白了,沈知行這次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硬準備耗死他,他垂下頭問道:“你做醫療的,拿那塊地做什麽?”

“這個您就犯不著問我了。”

見他給不出一個準信,李澤生心中積攢的怒氣已經達到了頂峰,“你就是故意報複!”

沈知行眉梢微挑,笑得肆意,“可算給您猜著了。”他直起身子,看了看表,“那您簽嗎?”

李澤生緊緊捏著拳頭,二十年的商場沉浮,他從未像此刻這般狼狽,一個晚輩竟將他的退路堵得滴水不漏。

窗外的霓虹穿透百葉窗,在沈知行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紋路,那張帶著笑意的麵容,此刻比最鋒利的刀刃還要駭人。

“你就不怕李氏魚死網破?繼續跟你拖下去嗎?你圍追堵截我子公司想必現金流也不夠用吧,我聽說你公司最近把重點都投進了抗癌的那個項目。”李澤生突然抬頭,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如果死都不肯,這場持久戰我也不一定會輸。”

沈知行聞言反而大笑出聲,“李叔,您不會真以為,我敢把證據擺在明麵上,會沒有後手?”他傾身向前,鋒芒畢露,“這個項目上麵很是看好,你要是敢出手,那就不是你跟我的事情了。”

空調突然發出嗡鳴,李澤生感覺舌根發苦。

“我要城西地塊的開發權保留李氏的冠名。”他終於妥協,聲音沙啞得像是吞了把碎玻璃,“並且楚楚的事,你必須保證不再追究。”

沈知行摩挲著腕表表盤,片刻後輕輕搖頭:“冠名權可以給,但李楚楚蓄意傷人的案子,該走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他突然起身,西裝革履的身影籠罩住頹唐的李澤生,“不過看在您合作的份上,我可以保證她在拘留所裏不會吃苦。”

這份轉讓協議簽下去,不僅意味著李氏徹底退出核心商圈,更意味著他要用畢生心血,為女兒的愚蠢買單。而沈知行已經整了整領帶,將協議收入公文包:“對了,忘了跟李叔說一個事,榮興資本準備接手那兩塊地。”

李澤生最好還想掙紮的心就此湮滅。

沈知行說完後,就直接退出了會議室,他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李澤生,這兩塊地他早就覬覦了,要是礙於沈李兩家的關係,當初內部消息剛出的時候,他就出李家出手了。

這次還真是感謝了李楚楚那個沒腦子的行為。

他回了辦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給齊越打了電話。

“現在來我公司,有急事。”

電話那頭的齊越正在給趙卿時收拾衣服,他還不容易熬來了兩人的假期,一聽要工作,臉堵快耷拉到腳後跟了,“我不!”

“少貧,有重要的事。”沈知行也不慣著他。

齊越兩條眉毛皺的跟毛毛蟲似的,“我跟卿卿準備飛巴黎了,你就是說破天我也不會過來的。”

“哦,這樣啊,我本來還準備讓你把這次的項目做完,我就接手的讓你可以天天粘著趙教授的,既然你隻要現在的假期,那也可以。”沈知行太知道齊越這廝想要什麽了,一開口就是直擊要害。

他聽到電話那頭的齊越咽唾沫的聲音。

“你說的是真的?你敢保證這次沒有騙我嗎?”

“當然了,我拿下了城西那兩塊地,你帶著公司法務過來,直接接手簽約,這個項目一完,你就可以卸任了,我會對外公布我就是榮興的實際控股人。”

齊越眼睛頓時就亮了,他幹咳一聲後,“你等我跟卿卿商量一下。”

“別裝了,趙教授忙得要死,要不是你死皮賴臉非要出去玩,她肯定不會同意出去的,你現在告訴她不用去了,她肯定開心。”

齊越“....”

他就知道當初不該把他跟卿卿的事跟沈知行說太多,這人太精了。

“你等我,半個小時到。”

掛完電話,沈知行明顯輕鬆了下來,他百分之百地敢肯定李澤生肯定會簽下轉讓合同的,李氏資金鏈早就出現問題了,董事會人心不齊各執一詞,因此才會項目都拿下三年了,一直沒有動工。

但凡他對李氏的子公司來個逐個擊破,董事會那些人肯定會跳腳,李澤生的位置就坐不穩了。

果不其然,在齊越在他辦公室嘰嘰喳喳吐苦水時,陳方過來了。

“沈總,齊總,那邊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