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爺們與巧媳婦 / 41攤牌/看書閣
袁母這句話說得氣勢洶洶擲地有聲,說完就把電話撂了,剩下這邊袁一諾“喂喂”兩聲,聽不到回答,對著手機發怔。半晌嗤地失笑,心想,這是幹什麽呢?
袁一諾一點沒把袁母的“威脅”放在心上。嗯,向阿姨想要嘉丞結婚了;嗯,還要媽媽幫著找好女孩子。這兩條在袁母眼裏驚天動地刺骨挖心的消息,在袁一諾耳朵裏不過是一陣風,還是微風,沒等樹梢動一動,風吹過去了。
袁一諾穿著洗得泛白的迷彩褲和舊毛衫,叼著煙卷,繼續賣鹵味。電視裏張瑋正甩著小辮子唱《HIGH歌》,其實袁一諾不待見張瑋的小辮子,爺們就得有爺們的樣子,留長頭發紮耳洞,那不是女人才幹的事嗎?可向嘉丞喜歡張瑋,喜歡得不行不行的,還把這首《HIGH歌》做成鈴聲,一來電話就聽一遍一來電話就聽一遍,然後誠懇地對袁一諾說:“你聽聽,聽聽吧。”
好吧,那咱就聽聽。哄媳婦得有方法,他喜歡的你可以不喜歡,但你得了解,了解多了也就喜歡了,於是也便有了共同語言。就像向嘉丞每半個月一定看《輕武器》一樣,剛開始他連啥叫膛線、火身軸線都分不清,現如今也能跟袁一諾探討一下AK47的利與弊了,CS玩得還挺不錯。他倆總出去一起打槍,還參加個俱樂部。過日子嘛,得越過越近乎才行,越過越遠越過越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麽,那遲早得分道揚鑣。
袁一諾聽張瑋還湊合,也盼著他不被PK下去,但是欣賞哈林那一組就有些吃力了,向嘉丞偏著頭嘲笑他:“土老帽。”袁一諾呲著牙,撲到向嘉丞身上“啊嗚”就是一口。
今天是周末,鹵味賣得快,不到四點鍾七七八八就差不多了。袁一諾到本子那裏換好整錢,去市場挑了一條模樣齊整、肥厚鮮嫩的鮐鮁魚,回家燉寬粉。再做個百合腰果抄西芹、海米扒油菜,買五個饅頭,煮一鍋紅豆粥。涼菜就不做了,免得吃魚時腥味太重。
向嘉丞早回來半個小時,他也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沒想到媽媽回去時能跟袁母發牢騷。他一進門就聞到飯菜的香氣,肚子咕嚕咕嚕地亂叫,先去衛生間洗手。
袁一諾閉上煤氣閥,剛把鐵鍋裏的魚盛出來,聽到客廳裏電話響,喊一聲:“嘉丞,接電話。”
“我上廁所呢。”
“哦。”袁一諾撩起圍裙胡亂擦擦手,幾步衝出去捉起話機,“喂。”
“是我。”袁母語氣平靜了不少,但仍能聽出十分嚴肅,“我上午跟你說的話,你怎麽想的?”
“啊?啊,那事兒啊,嗬嗬。”
“你別跟我打哈哈,我告訴你這事嚴重著呢,我沒跟你開玩笑。你為了要跟嘉丞在一起,婚都不結,要是他反倒要找個女人過日子,兒子,到時候你怎麽辦哪。”袁母心裏氣苦又替兒子抱屈,說著說著眼淚都快下來了,“兒子,媽是心疼你啊。剩你自己孤家寡人,那可全毀啦……”
“媽——哎呀沒事,您放心吧,嘉丞他不能,肯定不能。”
向嘉丞聽到自己的名字,從衛生間裏走出來,對袁一諾比劃個接電話的手勢。袁一諾衝他擺擺手,做個苦臉,指指電話。
向嘉丞微微蹙起眉頭,坐到袁一諾對麵,聽他拍著胸口跟對方信誓旦旦地保證:“嘉丞不會去結婚。他就跟我過一輩子,沒我他都活不了。”向嘉丞聽他說得沒邊沒沿的,抬腿踹了袁一諾一腳。
袁母下了嚴令:“那好,你讓他趕快跟向老師把這件事說清楚,要不然向老師一直蒙在鼓裏,我也不放心。”
“急什麽呀。”袁一諾笑嘻嘻地打哈哈,“不急不急,嘉丞心裏有數。向阿姨不是剛出來嘛,心情還不夠穩定,過段時間,嘉丞一定會說的。媽你就別為我倆操心了,嘉丞安排得好好的,保準讓您和我爸滿意,行不?”
“唉——”袁母歎息,“我是管不了你倆了,你們哪,看著辦吧。”她灰心難過得不以自已,放下電話自己生悶氣去了。
袁一諾斂了笑容,若有所思。向嘉丞見他麵色有異,湊過來問道:“怎麽,咱媽那邊有什麽事麽?”
袁一諾漫不在乎地一擺手:“有什麽事,就說向阿姨要給你介紹對象,還讓她幫忙找合適的。她就受不了啦,怕你變心。嘿嘿,你瞧這事鬧的,弄了半天不是我怕你變心,是她怕。她就對我這麽沒信心?就我這樣的,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你舍得變心嗎?可沒地方再找嘍。”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就是不願意給向嘉丞太大壓力。出櫃不是小事,更何況向母剛剛度過人生的重大坎坷,他們都想把這個問題再往後拖一拖,等向母身體情緒各方麵都更加穩定一點。
向嘉丞卻沒笑,神色凝重,咬著唇沉吟一陣:“一諾,我跟我媽說吧。”
大獅子搔搔腦袋:“再等等吧,你不用管我媽,她就那樣,芝麻大的事也能說成西瓜大,過兩天就好了。”
向嘉丞緩緩搖搖頭:“不,咱媽說的對,再這麽拖下去,對你太不公平。”
“拉倒吧,啥公平不公平。”袁一諾一伸胳膊把向嘉丞摟在懷裏,“咱倆過咱倆的日子,好不好心裏知道就行了。你別把事情弄得太倉促,看哪天找個合適的機會……”
“不合適,哪天也不會合適。”向嘉丞下定決心,“這種事說出來肯定會遭到強烈反對,什麽時候說都一樣。我明天就去我媽那裏。”
袁一諾收起玩笑的神色,問道:“你決定了?”
“我決定了。”
袁一諾深吸一口氣,拍拍向嘉丞的肩頭:“那好吧,聽你的。不過我覺得向阿姨心高氣傲,秉性倔強,不見得能很快接受。”
向嘉丞點點頭:“我知道,我有心理準備。”
嘴上說有心理準備,向嘉丞一看見母親慈祥溫暖的目光,這話仍是沒法出口。偏偏哥哥向嘉天也在,他給向母買了很多套秋款的衣服,正攤在床邊顯擺:“瞧,這套駝色的風衣多大氣,媽你身材好、膚色白,穿什麽都好看。”
“你呀——”向母忍不住微笑,拿起一套墨綠色的開襟毛衫在身上比量,“一摸就是純羊絨的,這又得花不少錢吧。”
“不算什麽,媽,我是兩個公司的股東,不幹活隻拿錢都夠好好活下半輩子的了。”向嘉天拆開一條真絲的小方巾,“媽,這條你戴也好看,一會我教你係幾個花樣,保準洋氣又漂亮,到大街上回頭率百分之百。”
“就你嘴甜。”向母心頭甜絲絲的,轉臉見二兒子目光怔忡不定,輕聲道,“嘉丞,你有事麽?”
“沒,沒什麽。”向嘉丞話到嘴邊,望著母親唇邊的笑容,無論如何說不出來,隻好勉強笑道,“還是哥哥對媽好,我什麽都沒給買。”
“傻孩子,買什麽呀,你們來就行啦。”向母還以為二兒子是在自責,放下衣服起身道,“你們先歇著,我去做菜。昨天你袁叔叔釣了好幾條大魚,給我拿來一條,我給你們紅燒一下,晚上就在這裏吃飯吧。”說著,去廚房收拾魚做飯。
向嘉天一PI股坐到搖椅裏,拿起個蘋果哢嚓一口咬下去:“嗯,挺甜。”瞧著弟弟沒精打采的模樣,隨口問道:“喂,沒事吧你。”
向嘉丞暗自一咬牙,說道:“我想跟媽媽說清楚和一諾的關係。”
向嘉天嘴裏的蘋果卡到嗓子眼裏,咳嗽好一陣才喘上這口氣,瞪圓了眼睛盯住向嘉丞:“你發高燒啊你。”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我覺得應該讓媽媽知道真相。”
“PI真相!”向嘉天怒了,把蘋果蹾在桌子上,站起身來來回回走幾步,站住了嚴肅地說,“我可警告你啊,不許胡說八道。媽媽心情剛好點,要是被你刺激著了弄出個好歹,我跟你沒完!”
“那也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過下去。”向嘉丞懇切而又堅定,“我仔細想過了,媽媽一向通情達理,她會明白的。”
“明白個鳥!”向嘉天氣呼呼地低聲嚷嚷,“她這輩子過得已經夠遭罪了,你還要給她心裏添堵嗎?”
“哥,我早晚得跟媽媽說,我不可能結婚,永遠也不可能,我和一諾一定要在一起。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媽,但我沒辦法,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向嘉丞語氣傷感,但卻毫不妥協。
“所以我說你死腦瓜骨。”向嘉天指著弟弟的鼻子,“你就找個女的結婚,哄媽媽開心,大不了以後再離唄。袁一諾他一個大老爺們,還能因為這事吃醋嗎?”
向嘉丞也生氣了,斥道:“哥你能不能不這麽自私?”
“我自私?”向嘉天氣極反笑,“我自私還是你自私?你為了讓自己跟袁一諾那小子雙宿雙飛過好日子,就不管不顧地要出櫃。你有沒有想過媽知道這件事後會怎麽樣?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找誰哭去?後悔都晚了!”
向嘉丞臉色發白,眸色黑得發亮:“這是兩碼事。哥,一諾為了我,提前轉業又率先出櫃,我不能讓他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我在一起……”
“怎麽地。”向嘉天冷笑,“他還想要個名分哪?用登記領個證兒不?用大擺筵席請親戚們喝喜酒不?我就怕人家有臉來看熱鬧,你們沒臉走上台!”
“哥!”向嘉丞怒不可遏,拳頭捏得死緊,幾乎要衝上去狠狠揍向嘉天一拳。
向嘉天兀自不知死活地挑釁:“這件事沒門!我今天話撂在這裏,你要是敢出櫃,不用媽出麵,我先把你腿打折,讓你爬著滾……”他伸手往門口一指,“出去”這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瞧見門邊那個熟悉的身影,當下嚇得目瞪口呆,好半晌細聲細氣地喚道:“媽——”
向嘉丞驚得慌了神,大步奔過去,卻在母親難以置信而又哀傷莫名的目光注視下停住了,小心翼翼地道:“媽……”
向母嘴唇哆嗦著,她全身都在哆嗦著,像一隻寒夜裏無助的蒼老的孤雁,她問:“你跟袁一諾在一起?”
此時此刻,向嘉丞也隻能點頭。
“你,你是個同X戀?”
向嘉丞點頭。
向母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