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一個霹靂,重重打在林小初身上。站在牆角的她身子顫了幾顫,對著孫二海射出殺人一樣的目光。孫二海麵上是害怕地笑容,其實心中謹慎觀察小初的神色。“不,我不信,公子不是這樣的人……”林小初死也不願意相信,自己重回楚家,與公子懷賢的心眼兒有關。

“二海叔還會騙你,這京裏可是你的地盤,”孫二海恭維過小初,露出哀憐神色:“小初,你得幫我一把兒。”林小初哼哼冷笑著,人還沒有回魂。小意不客氣地問出來:“你有啥事兒?”

孫二海對著小意哈一下腰:“哈哈,要說這個,還是你們不好。你們幫的那個姓沈的官人,忒地不能吃虧。他回去以後恨上我,找了不少人找我事情。揚言說,我想騙他多少錢,他這錢也不要了,就用這錢來整我。莫知府也讓他買通,左守備處也送的有禮,可憐我呀,這一個年象老鼠鑽風箱,東邊躲西邊藏,就沒有過好一天。”

對這惡人的狼狽相,小初冷笑中有幾分解氣:“哼,你也有這時候。”孫二海哭喪著臉:“家裏我不能呆,我一想,咱是為小初小意和公子效過力的人,幹脆就上京來投靠你們姐兒倆吧。你們就是無情不認鄉鄰,也不能把我的好處完全抹殺吧。”

小意聽完沒轉過來:“你有啥好處?”小意這麽小,都不覺得孫二海剛才的話是好處。小初氣得愣住,這個不要臉、無恥、說話不怕閃了舌頭的無賴。正在生氣,孫二海又說起來:“小意,你這衣服,咱家裏可沒有一個人能有?”

小意得意:“那是當然!”小意見過的鄉裏人,全都是布衣,有穿綢緞衣服的,小意又不認識。孫二海再接著道:“你們現在住的,可是好房子。”身後楚家,光院牆就烏瓦白牆綿延長長。小意又翹起鼻子來得意洋洋:“你住不上。”

“行了,你話也說完了。我們不謝你,也不會謝你。”小初還是厭惡地眼神:“我們要進去了,晚了公子要說。”孫二海著了急:“小初,小初呐,我這樣人來見公子,門上不給傳,你幫個忙,帶我去給公子請安,哎,哎,你別走呀……你,你攔著我作什麽,我是她們鄉裏親戚。”孫二海在角門上被攔下來,隻能眼望小初和小意進去。唉,這兩個妮子,還挺記仇。

掃院子的丫頭不看晚飯,小初得以有空閑兒在自己房裏生氣。燭光下小意又在寫字,寫上一個字看一眼姐姐,再寫上一個字再看一眼姐姐,還是在生氣。手裏握著繡花繃子,人怔怔地隻是發呆,一針也沒有動。

“小意,趕明兒我也和你學寫字,”荷花不停手的做活兒,不住嘴的和小意說話。小意不解地道:“作啥你要學寫字,不是天天說是個玩意兒。”荷花“嗐”一聲:“這不是都找你寫信嗎?我又眼紅上了。”

林小意笑得眼睛兒彎彎:“荷花姐,方媽媽找我寫的,就是一個便條兒。”荷花再“嗐”一聲:“那我也眼紅。”對著小初道:“小初,你當初怎麽想到的,這寫字兒還真是個好事兒。”小初從走神中醒來,笑上一笑搪塞道:“沒想什麽。”

房門外傳來冬染的聲音:“小初,公子喊你。”門“嘩啦”一下開了,一下子出現兩個腦袋伸出來問:“真的?”冬染被嚇得縮一下身子:“我的媽呀,你們這兩個人,忒冒失了。”上麵的一個腦袋是荷花的,下麵的一個腦袋是小意的。小意歡天喜地回身道:“姐,是公子喊你。”

獨林小初不高興,丟下針指過去。荷花犯嘀咕:“你姐怎麽不喜歡呢?我是天天盼著她早些回房裏去,咱們一起來的,總得有一個能在公子麵前說話的人。哎喲不好!”

小意也一驚,小臉兒惶惶然:“咋的了?”荷花麵如土色:“你姐不會,從掃院子再降一等,攆到二門外去吧?”小意也驚慌失措起來,一連問幾聲:“會嗎?真的會嗎?”

站在楚懷賢身前的林小初,是非常意外,抬起眼眸來。燭光在楚懷賢麵龐留著一個弧度,這弧度光暈占了一多半兒臉,另一半沒有。不管看哪一邊,都是驚人的英俊。小初微微失神,半邊是光明,半邊是黑暗。公子的心思,也是如此吧。一直以為他不是個紈絝,一直以為公子人還不錯,可是他,終究是個古人!

想要一個姑娘,也要別人去求他…….這人,笑麵虎兒一個。楚懷賢微微笑:“對我看什麽?難道沒有聽到我說話,讓你歇幾天。”小初含笑,身子站得筆直。聽到是聽到了,不過以後公子說話,林小初要多轉幾個心眼兒才行。

“好好兒的,獨我歇幾天,別人會怎麽說?”

“哦,你以前不慣幫粗活,做了這麽久,當然讓你歇幾天。”楚懷賢說得滴水不漏,渾然隨意。

林小初肚子裏主意也轉動著,想想又問:“歇上幾天,我可以出門嗎?”楚懷賢心一跳,不動聲色地笑著:“當然可以,不過你去哪兒得對我說過。”對上小初黑杏子一樣的瞳眸,楚懷賢掩飾地道:“不然還是我告訴你哪兒好玩吧,京裏……”

聽過幾處,楚懷賢讓小初回房。走在長廊裏,小初突然興奮莫名,有幾天的時候可以出去玩,自由在即,我和小意就要自由了。

去的賣身契,去你的楚家高門,去你的…..公子笑麵虎兒,林小初已知真相,是你不仁,我何必有義,哼!身上有銀子,腳上邁開步,想去哪裏去哪裏。去到天高皇帝遠,難道你還能人肉搜索我?

精神抖擻地小初推門進來,對上荷花和小意眼巴巴的兩張麵龐。小初撲哧一笑:“你們怎麽了?象兩個小呆子。”

第一天林小初自己出去,去客店裏和孫二海長談又是半個時辰;第二天,小初回稟公子:“說城外好玩,我和小意西山去。”手裏拎著一個小包袱,小初和荷花鄭重道別:“我和小意不在,你好好照顧自己。”

荷花不明就裏,手扶著掃帚不忘叮囑:“給我買些吃的帶來。”把銀票銀子全帶上,首飾不客氣地全帶上,身上穿了六件衣服、五條裙子,再給小意也打扮好。出門雇了馬車,談好的價錢是到城外西山。

出城門時,小初心痛一下,芳香處還有五十兩銀子。不過眼前,逃走最重要。小初算過,坐船走最快,早走一會是一會兒。至少逃離十幾、二十天,才能喘上一口氣兒。馬車出城,小初再告訴車夫:“去碼頭,我們坐船去海邊兒。”小初恨上加恨,坐上船去個小島,讓笑麵虎兒公子找不到。

“姐,咱們去海邊兒玩嗎?”小意問出來,小初摟緊她:“對,以後隻有姐姐和小意在一起。”小意就沒有再說話。

車錢不改,碼頭還要近,馬車夫展開笑容,把馬打得飛快。小初抱著小意,心情一片大好。因打算上了船再對小意細解釋,小初此時隻指著車外花紅柳綠和小意看得笑逐顏開。人生最好是自由,不用早起問公子,不用晚睡候公子眠。

林小初心中也閃過一幕幕,楚公子算是溫和,楚公子算是憐下……千種好萬般好,都讓他自己給攪和了。哼,逼我回楚家,咱們走著瞧!林小初心中閃過,若幹年後,再遇到楚公子,我一定趾高氣揚,公子一定垂頭喪氣。後悔他今時,眼睛裏不認人。

馬車突然顛了幾下,馬車夫怒喝一聲:“你這個混蛋,啊……”小初和小意都毛骨悚然,揭開轎簾往外看去,林小初驚呼一聲:“救命啊!”馬匹嘶鳴悲中,倒地而亡。“轟”地巨響過,馬車翻倒在地。

姐妹二人被掀出車外,滾上幾滾才止住身子。匆忙站起來看那車夫,歪頭倒在路邊,身上衣服慢慢沁出血跡來。

“姑娘,我們又見麵了。”仗劍走來的人,麵龐平平無奇,隻有一雙眸子精光閃閃,他露齒一笑,笑得有如鬼魅,又似地獄裏的閻羅,正是趙存宗一心要找的人。小初把小意推到身後:“快跑。”小意死死拉著她的衣服,雖然害怕還是顫抖著道:“姐,你走。”

“姐妹情深,”這人嘎嘎幾聲,突然聽到又有馬車聲過來,他變了臉色,麵露猙獰:“再多的伏兵,你也得先走一步。”獰笑中,長劍毒蛇一樣刺來,斜刺裏突然一個身影狂撲過來,大喝一聲:“小初快走!”

林小初往後麵退上兩步,抱起小意跑了兩步,一頭撞到一個人懷中。楚懷賢摟過林小初,一手仗劍,一麵柔聲道:“不要怕!”小初忍了又忍,也沒有把淚水忍住,此時看到公子,好似久別的親人:“公子!”

再回身看後麵,不知何時出來十數個武士,和那人鬥在一起。而剛才撞過來救了林小初一命的人,七尺多的個頭,魁梧的身材,讓人不敢置信的那張橫肉臉,卻是孫二海。孫二海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對著楚懷賢深施一禮:“公子,小初又要跑,我跟著她呢,跑不了。”

林小初張口結舌,這人!敢情跟在後麵,不是為救人,是為抓人!她此時還在楚懷賢懷中,手是剛才緊緊抓著楚懷賢的衣服,林小初仰起臉來,還是剛才的淚眼婆娑。楚懷賢心知肚明,不去西山去碼頭,林小初不打好主意。他溫和地麵容轉變為嚴厲:“林小初,你又轉上花花腸子了?”

百口莫辨的林小初,看看楚懷賢,再看看孫二海,再看看身後擊打的人,她突然迸出來一句:“你拿我當誘餌?”一語說出,楚懷賢不無尷尬,趕快換上笑容打哈哈:“沒有的事兒,我發現你逃走,我也是追你來的。”

小初不相信,對著楚懷賢手中長劍看看:“追我要帶劍?公子準備一見麵就宰了我?”楚懷賢愣在當地,這句話可怎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