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的棺木在家裏停夠天數,楚太傅和兒子扶棺帶著一家人送到家廟上去。這個在高門大宅裏生活了一輩子的貴夫人,兒孫滿堂,體麵的去了。

宮中賞賜豐厚,給了相當高的優遇。楚太傅帶著兒子到宮中去叩辭,借此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來:“臣不敢比霍光,臣敢擔保臣一家不是霍家人,皇上和太後如此優遇,是讓臣憂心。”

張太後隻聽戲,還不知道什麽是霍光,讓皇帝又解釋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一次太後不糊塗,臉色十分的難看:“這是有人,又想把太傅逼出京去。”

有過一次把楚太傅趕出京經曆的張太後,不想再有那一次被人關到冷宮裏的經曆。她自己可以作一個比較,張丞相沒有楚太傅權高,都可以搞叛亂。當然這也和張丞相是國丈不無關係,不過對比之下,楚太傅如果有異心,就不會出京了。

太後下了懿旨,給了楚老夫人發喪時格外的優遇,同時梁王追查謠言,才讓謠言平息下去。

又是一年春濃花開,楚懷賢帶著小初和一家人去給楚老夫人掃墓,在祖母墳前,孩子們歡笑著跑開。楚懷賢站在墳前和祖母說話:“懷德大了,會弄鬼,也會欺負二嬸兒了,二嬸兒見天兒要鬧,父母親勸著她住到湘芷那裏去,又把懷德打了一頓,這算是安生了。我和你孫媳婦好著呢,就是再也不生了。”

小初在旁邊裝羞愧,再一想地下的人看得到是裝的,趕快又抬起麵龐,如實的是不樂意。楚懷賢在她頭上拍著,嘴角邊有笑容:“要是祖母在,肯定給我兩個人。”

春色如織,小初抱著楚懷賢的手臂對楚老夫人的墳頭道:“豫哥兒會舞一套劍了,驥哥兒也要舞,比哥哥要好,就是不成套。憐卿更討人喜歡,經常和我們睡不願意自己睡。”楚懷賢忍俊不禁:“所以沒孩子,這是你孫媳婦在找理由。”

小初噘嘴:“本來就是事實。”楚懷賢故意道:“你生不出來就算了,還要怪到憐卿身上。”小初眨著眼睛:“我生不出來,是公子的事情。”楚懷賢抬手,小初急忙改口:“是我的事情,全怪我,哪裏能怪您呢。”

一個人退後一步嘀咕:“我幾時變成這樣一個丈夫奴,這麽會哄他。”這個,應該是屈服於武力之下的吧。春風裏,升為楚夫人的小初對著桃花想著,那麵頰依然年青似夭桃。

孩子們一年一年長大,又是薔薇花開的季節,小初讓去尋楚懷賢:“請大人過來商議事情。”兒子們大了,楚尚書在家裏成了大人,這“公子”的稱號給了豫哥兒和驥哥兒。

身邊丫頭也是一茬一茬地換,現在是丫頭小綠和小紅,小紅領命而去,過一會兒道:“老爺還沒有下朝呢。”

小初用手上的東西敲著自己額頭:“果然,是我糊塗了,他上朝去我也忘了。”她手上的東西,是一張庚貼。楚夫人小初正在為難的,是給豫哥兒和驥哥兒定親事。

雕石榴花的小桌子上,放著不是幾張、數張,而是一疊子貼子。小初顰眉再撿視一番,嘴裏喃喃:“鍾南王,鍾山王,莊大人,梁王的妻弟,十六公主……”

兒子們太招人愛,也有不好處。小初覺得頭大,又問一遍:“學士大人回來了沒有,”這種得罪人的事情,最好是交給才領文華殿大學士的楚大人去辦。

小綠一直在外麵看著,聽到楚懷賢回來,是跑回來告訴小初:“老爺回來了。”小初也用跑的,雙手拎起裙裾往外麵去。花架子旁邊遇到陳氏,陳氏隻招呼一聲:“大嫂哪裏去?”小初點一下頭,就跑開了。

這是陳氏最看不順眼小初的地方,居然還跑?應該笑不露齒,行不露足才是。不過陳氏好奇,大嫂這樣跑,又有什麽事情?陳氏就跟在後麵去看,她是細步慢行,沿著小初走的路帶著丫頭悄悄跟來。

在花牆下麵站定,見二門上人人肅然,走來自己的大伯楚懷賢。陳氏不無羨慕,大伯又升官了,懷德隻是五品官,是京裏一抓一大把的官員之一。

見大伯走過來,步子穩重,麵容上又添穩重。楚懷賢年紀越長,就更不苟言笑,不過,見到自己的妻子小初例外。

小初奔來,雙手抱著楚懷賢的脖項,就親一口。偷窺的陳氏羞得把臉轉開,跟著陳氏的丫頭也難為情。見這一對夫妻站在豔陽下相擁,楚懷賢雙手摟住妻子的腰身,親了一口後在那腰上捏了一把,取笑道:“這瘦了,是腰帶束的吧?你呀,我喜歡你胖些。”

“我不信你呢,哪有人喜歡胖人。”小初苦著臉,三個孩子的母親,肯定多少有些要發胖的。苦過臉,拉著楚懷賢回房:“你回來了真好,快去看貼子,你的老情人,”說到這裏停頓下來,見跟的人全離得遠,近外無人,小初縮頭笑一笑再接下去道:“十六公主那裏,也有貼子來,怎麽,要和她作親家?”小初欠起腳尖,楚懷賢會意伏下身子,任小初在自己麵頰上一親。這三個孩子的母親調皮的道:“我不喜歡這親家。”

“我也不喜歡,和她作親家,我要天天聽你羅嗦。”楚懷賢一笑:“回去讓我看看,都是哪些人。”

夫妻兩個人回來,並頭坐在榻上看貼子。

“鍾南王府裏,是有一個和豫哥兒年紀相當的姑娘,不過年紀相當,不好管教。”陳氏弟妹就是一個例子,三夫人和三老爺也是。兩個人年紀相當,兩個人爭著要做主,所以房裏爭吵不斷,誰也不服誰。

這是楚懷賢的想法,小初卻不同意:“年紀相當才好,像你大我兩歲,力氣又足,沒事兒就舉手抬手的,多不好。”楚懷賢笑得曖昧:“有時候,我也讓你的,不然今天晚上,”他悄悄地道:“禦史邢老三對我說,換個位置容易有孩子。今晚,全由著你。”

才說過楚懷賢喜歡舉手,小初聽到這話不假思索地舉起手在楚懷賢身上一捶,楚懷賢是無管痛癢,也不會抱怨小初愛抬手。把手中貼子一個一個看過來,一笑道:“以我看,請父母親拿主意吧。”

“我也是這樣想,”小初笑容可掬,順便買楚懷賢的好:“不過要問過你,才能作決定不是。不然的話,不是越過你。”這嬌俏的麵容,仿佛和初見麵時一樣,楚懷賢一時心動,把小初抱著往房中去,低聲道:“雖然不到晚上,我也聽你的。”

驥哥兒去找豫哥兒,是一臉慌張:“不得了啦,大哥,父親要把你許給十六公主的女兒。”豫哥兒正在寫字,聽過驚得手一掃,把桌子上硯台帶翻在地。打得一地狼藉也不管,先急急問道:“是真的?”

“我聽到父親回來對母親說,十六公主的女兒是個賢淑的人,又問母親,這個給你媳婦,讓你好好喜歡喜歡。”楚懷賢是和妻子開玩笑,聽在驥哥兒耳朵裏,就成了真的。

豫哥兒手指著自己臉對驥哥兒道:“我這臉色,是不是麵如土色。”驥哥兒看了幾眼,跑到外麵去再進來,手裏抓著一把子土遞過來:“給,把這土塗上,才叫土色。”

“怎麽辦?怎麽辦,”豫哥兒在房裏跳腳,突然一把抓住驥哥兒肩頭:“好弟弟,你替為兄要了她吧,”

驥哥兒一聽,也擺出麵如土色的表情,把手中土收回來:“我,還是自己用吧。”

房裏,豫哥兒一通說服:“公主封了長公主,太後念在她是先皇喜歡的公主,一年到頭賞賜不少。”

驥哥兒拚命抵擋:“可公主的女兒,最會亂花錢,糟蹋東西。”

“長公主的女兒如花似玉,”

“可她一天到晚泡在溫泉水裏,身上全抹上東西,我的媽呀,像活鬼。”

兩兄弟經過一番舌戰,驥哥兒悄悄地往後麵退:“大哥,這事兒,小弟幫不了你。”豫哥兒不死心:“不然,咱們再去聽一聽,或許父母親不是這樣的意思。”

兩個人去找父母親,說是睡了。等到晚上用過晚飯,兄弟兩個人又悄悄地去偷聽父母親說話,聽父親道:“小趙王爺的女兒也好,鍾南王的女兒也好,這裏不少姑娘,給豫哥兒一個,再給驥哥兒一個。”

兩兄弟聽過一起大驚失色,悄悄退回到兄弟居住的房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豫哥兒吐一口氣道:“小趙王爺的女兒?”

“會使雙刀的那個,大哥,你洞房的時候,可以來一場刀劍會。”驥哥兒笑嘻嘻。豫哥兒瞅他一眼,接下去飛快地道:“那下麵的,就是挑給你嘍。鍾南王的女兒,聽說會開強弓,那手臂,一定粗得像水桶。你要了她,洞房裏,可以在她手臂上跑馬。”

本來就貧的豫哥兒不顧弟弟的臉色難看,接著貧下去:“不然你娶十六長公主的女兒,一天要換十套衣服,還不算裏衣兒在內。”

“大哥,你連人家的裏衣兒都知道,不如你,娶了她吧。”驥哥兒小小聲地抗議著。聽豫哥兒說得眉飛色舞:“莊大人的孫女兒,一個一個是這樣,”豫哥兒學著她們,扭著腰走著蘭花步:“全這樣。你娶了以後,房裏不用養蘭花,蘭花能被她們膈應死。”

驥哥兒臉色越來越白,心中迅速的早就有了一個主意:“大哥哈,你慢慢想著,我尿急,先去撒尿。”

回到自己房中,從床上抽出一個包袱,是早就準備好的。再取下自己的寶劍,躡手躡腳的不被豫哥兒發現的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豫哥兒一個人還在房裏比劃:“梁王妻弟的女兒,是這樣,笑起來,那小嘴兒,哈,血盆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