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夫妻第二天拜家人,兩個媽媽引著楚懷德和陳氏出來,卻不是往正房正廳裏去。陳氏剛詫異的時候,見媽媽們知心的解釋道:“老夫人在大少夫人房裏。”
見新孫媳婦不在自己房裏,這家裏的老封君卻在大少夫人房裏。身為妯娌的陳氏難免要多想一下,這是大少夫人的下馬威?
一個家裏有了妯娌,不合和攀比,是正常的事情。
因為她出身不好?她要來上幾出子?這是陳氏動的小心思。防人之心不可無,淑女出身的陳氏隻想到這裏,就沒有再想什麽。
昨天花轎一乘抬入楚家,陳氏當然沒有細看楚家環境如何。隻知道好,好在哪裏沒有看到。今天細細走過這院子,雖然地上有積雪,離過年不遠,也是把這家裏的軒亭樓閣看得清清楚楚。
梅花處處都在,蘭花嬌嫩不是放在外麵吹北風的花,家裏卻是處處蘭花香。“這花香是哪裏來的?”陳氏好奇低聲問了一句。
媽媽們笑回道:“大少夫人愛花,家裏花房不少。到了早上、中午和晚上三個時段,花房的門一起打開,讓人把花香催出來,所以家裏早上,蘭花香格外的濃厚。”
這到得多少蘭花才催出來滿院子的香?陳氏在心中淡淡一笑。這和她接受的淑女教育,是不一樣的。
這屬於驕奢淫/逸。
走到一個青石院門前,媽媽們道:“這就是大少夫人的住處,老夫人要看孩子,所以總住在這裏。”
這手段倒是不錯,陳氏在心裏腹誹了一下。隻聽說過百般討好老人的,沒有聽說過把老人幹脆拉到自己房中來的。
不知道大少夫人,要了多少私房?不過陳氏也有些佩服,她一個丫頭出身的人,能把老夫人也拉過來住,想來可以請教。
懷著這樣心思進院門,陳氏心中高下立即出來。這個家裏,楚懷德住的地方,一點兒也不好。在這裏相比,就不是好的了。
正房正廳,全是紅漆油亮,看上去,不亞於昨天自己的新房。院中媽媽們倒有五、六個,灑掃的小丫頭也有好幾個,廊上站的是二等丫頭,打起門簾來含笑往裏傳話:“德少夫人來了。”
這門簾一揭,陳氏心裏又格登一下。這房中明晃晃光燦燦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幾無暇疵的白玉盆景兒。
小初打扮得也是花枝招展為見新弟妹,上前來迎著:“請這裏來。”陳氏是新人,低頭還是羞澀著隨著來到楚老夫人麵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楚老夫人隻是笑笑沒說什麽,這家裏她就是不老的時候,眼裏也隻有她自己的兒子楚太傅和自己的孫子楚懷賢,現在有了曾孫子又更上年紀,楚老夫人眼裏更是沒有別人。
把賞的東西給陳氏,陳氏就去見楚夫人,楚夫人笑容多多,因為這不是她的媳婦,不是她房頭裏的人。賞了一個叨珠金鳳給陳氏,陳氏再見二夫人。
婆婆總是嚴厲,二夫人這個婆婆從來不喜歡楚懷德,對於這個出身好的媳婦,隻有不喜歡的。陳氏小心接過賞賜,倒是沒有怪二夫人的意思。
三夫人和小初站在一起正笑著,見陳氏過來,忙讓人:“快扶起來,”給了一對簪子:“願你們和和美美。”
最後是大少夫人,出手是最闊的,給了一對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鐲。
當著人給這個,楚夫人倒是滿意,對小初道:“以後你們妯娌,要好好的親近才是。”小初應一聲:“是。”
家裏人人都知道小初有錢,小初要是給得不好,怕有人說她。
房裏麵憐卿“哇”一聲大哭起來,小初急忙去看,抱出來對楚老夫人道:“憐卿這幾天,像是要鬧病。”
“是昨天太熱鬧了,她老子抱她出去,這麽小,哪裏能往外抱。”楚老夫人罵小初:“你是幹什麽的,我一會兒看不住,由著他抱出去。”
楚老夫人昨天在外麵陪黃太夫人等上年紀的人。這下子話題回到昨天的冷,楚二夫人當然是有意,道:“不是我說侄媳婦,昨天那麽冷,圖熱鬧一定往外麵抱。”
三夫人不是有意的,卻是孩子有過這樣生病的事情,這就喊人:“取曆本子來,看看衝了什麽?”這話把楚夫人的話也引出來,她的孫女兒是她的寶貝一樣,也道:“不是衝了花神,就是衝了別的過路神仙。”
媽媽們急急送出來曆書,大家一查,果然是衝撞了。楚老夫人最後把這些人全罵了:“我不記得,你們都不記得。”
陳氏跟著一起低頭聽訓,心裏那個氣。換了任何一個新媳婦第二天來拜見遇上這一出子,也會覺得大少夫人是有意,是誠心。
楚懷德還在裏麵幫腔:“就是,昨天那樣熱鬧,本應當多看著她。”陳氏忍氣在心裏,這家裏人,看上去個個是這樣。
楚懷德在祖母麵前不是最得寵的,當然新人也不會有人要她站太久。房中為憐卿忙著手忙腳亂,楚夫人百忙之中想起來,對楚懷德微笑:“送你媳婦兒回房去,再去書房裏見你大哥。”然後繼續去瞅憐卿。
楚懷德和陳氏出來,本來是想送送她。陳氏聽說楚懷賢喊他,當然是勸他:“去吧,我有媽媽們,能回去。”楚懷德這人,也就笑嘻嘻道:“好,大哥喊我,一定有事兒。”楚懷德就此去了,這還是個少年,再說他的心,有一多半在樓姑娘身上。
回到房中,陳氏的陪嫁丫頭是心疼她的,過來道:“今天是不出去的了,卸了妝歇一歇如此。”陳氏點頭,由著她幫著換下妝束,歪在榻上讓丫頭捶著,和她說話:“這家裏,人也不多。”不像別人家裏一大家子人,加上姨娘若幹,亂得人眼睛要眼花。
“大少夫人今天,是不是有意的?”丫頭提了起來,當丫頭的來到一個陌生地方,先要為主人打探好。
陳氏微閉著眼眸,心裏這樣想,嘴裏也要道:“不會吧,她有孩子,所以長輩們都在她房中。”丫頭小心地捶著,再小聲道:“想來她什麽也不懂,所以辭一下也不會。讓您在她房中見長輩,是這家裏的規矩?”
這一件事情,是陳氏心中小小的遺憾。成親第二天,理當在長輩們的正房裏,端端正正見長輩們。如何問話如何回得恭順賢淑,陳氏事先在家裏都是受過教導的。以陳家的長輩來說,他們心裏對陳氏成親以後在楚家的表現,是會一百個滿意的。
再推敲過楚家的大少夫人原本隻是一個丫頭,陳氏在楚家出頭露臉,陳家長輩是覺得順理成章。
不想今天這樣露臉的事情,是沒有。陳氏心裏也已經認定楚少夫人是有意攪和自己成親第二天拜長輩,不過這是初來,不好說出來。
她隻是淡淡道:“小姑娘,是討人喜歡的。”一個隻有幾個月的孩子,如何能討人喜歡?陳氏家裏姐妹們太多,幾個房頭裏足有十幾個。她是不明白楚家子嗣稀少,而且女孩子更少的心情。
在陳氏看來,確鑿無疑的,是大少夫人在立威,在挑戰自己良好的出身。
正歪著欲朦朧睡去,外麵有人傳話:“張姨娘來了。”陳氏聽過皺眉,張姨娘是楚懷德的生母,這是陳氏早早就知道的。
在大家出身的陳氏心裏,是不太願意和張姨娘走得太近的。這才是成親第二天,和婆婆楚二夫人還沒有說上幾句私房話,張姨娘就來了?陳氏心裏,還不大樂意見她。
正猶豫著見還是不見,丫頭們小聲提醒道:“見見也好,是她自己來的。”陳氏這才皺眉一笑:“請。”
當下就家常衣服坐著,見到張姨娘過來時,才站起來作個要迎的樣子露出笑容:“姨娘請這邊坐。”
張姨娘見到她的虛迎,就已經很是滿意,嘴裏一迭聲地道:“你坐你坐,哪裏要你迎我。”陳氏就此坐下,丫頭們請張姨娘坐下來,送上茶來。
“這茶好,你今天覺得好不好?”張姨娘說過,陳氏和丫頭們一起皺眉。這話,要是婆婆私下裏說也還過得去,可以算關心。一個姨娘來問候昨天洞房的人,你今天好不好?大家一起皺眉。
在這明顯的皺眉中,張姨娘自己笑了一下:“我也是關心不是。”她急著和媳婦親近,怎奈這個媳婦出身名門,嫡庶規矩全知。
張姨娘不時看看丫頭們,她有幾句私房話想和陳氏單獨說。丫頭們和陳氏都看到,卻人人裝看不到,隻是不走,生怕這一位單獨在的時候,不知道要說什麽粗鄙的話出來。
無奈的張姨娘隻得說了出來:“德公子這個人,要盯得緊才行。慢一些兒,他就溜了的人……”她在這裏說,陳氏和丫頭們都把肚皮氣破。
當姨娘的,過來教少夫人盯男人。聽張姨娘漸說下去,對楚二夫人的不滿,多少會在話中流露。陳氏不動聲色地打斷了張姨娘:“姨娘說得是,我年紀小,來的時候父母親教訓過,一切聽公婆的,再聽丈夫的。”
張姨娘明白過來,她一片為著楚懷德和陳氏好的心思,她也不生氣。站起來道:“那我先回去,有事兒,你隻管來找我。問我,我是最明白的。”
她走出去以後,陳氏氣得坐在榻上愣著。聽丫頭們紛紛說張姨娘不好,再由自己住處想到大少夫人住處,再由今天這幾件事情來看,陳氏是氣白了臉。
當天晚上楚懷德回來,陳氏先問他:“大哥找你什麽事兒?”楚懷德道:“大哥說不要忘了看書。”陳氏聽到,正紮中心病,溫情款款地勸他:“你要上進,下一科要高中,才不辜負祖父和父親的教導。”
“父親也沒有中,”楚懷德先過上一句,再道:“你說得很對,幾個學友約我會文,明天晚上你要我回來嗎?”男人在偷情上麵,從來是機靈的。
陳氏想了一天大少夫人這麽得意,應該全是因為楚尚書的原因。所以力勸楚懷德攻書,夫榮妻才以貴。聽楚懷德說會文,陳氏當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楚懷德第二天晚上,打著找樓大友的名義,來到了樓家。他以前就和樓大友常來常往,所以樓姑娘這件事情,楚家肯定不會往外說。
楚二老爺最擔心的,就是陳家這親事被破了,他要想法子為兒子瞞著才成。樓家是樓大官人關注這事情,所以也不讓人說。
陳氏,所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