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打尖的時候,豫哥兒和小初都不再喊累,是腰也不酸身子也不累的精神人。又是一下午的疾馳,天黑透以後到了下處,楚懷賢跳下馬,和昨天一樣,先到馬車前麵來。
後半下午的時候,車裏已經沒有歡笑聲,楚懷賢猜測著,難道是睡了?輕叩車門一下,沒有回音。打開車門,楚懷賢啞然失笑,小初歪著身子曲著腿,睡在馬車正中間。豫哥兒鼻子裏發出“呼呼”地香甜睡覺聲,貼在小初旁邊。兩個丫頭春水和秋月,也互相緊挨著正在夢周公。
楚懷賢弄醒他們,一手抱起豫哥兒一手拉著小初,身後跟著家人往客店裏去。吃晚飯的時候,母子兩個人還是睡眼惺忪,到吃過飯,豫哥兒開始精神,手裏拿著路上買的一個風車,在房間裏跑來跑去。
房間太小他不快意,就走到母親身前:“這房裏呆不下母親吧?”小初伸手指在豫哥兒額頭上點一下,笑著道:“呆不下你才是。”去問楚懷賢,楚懷賢不讓出去。豫哥兒聽到拒絕,悻悻然隻能在房裏玩,再對母親是納悶:“這房裏怎麽小,怎麽呆得下父親。”
早上起床早,楚懷賢睡得早。小初和豫哥兒不睡,也隻能由得她們去玩。小初和兒子在燈燭下拍手玩著,突然想起來去看楚懷賢,已經靜靜臥在床上。小初躡手躡腳,豫哥兒躡手躡腳從床前退回來,豫哥兒瞪著黑豆似的眼睛問母親:“怎麽辦?”
這悄悄小聲的語氣,讓小初又笑一下,摟著兒子親一口,慢慢地告訴他:“父親,很辛苦。咱們在車裏睡覺,他在馬上顛著是不是?”豫哥兒點頭過,又道:“他不讓我騎馬,不然,明天我陪著父親?”
小初大樂,又親了兒子一口道:“咱們別吵他睡覺,就是心疼他了。”豫哥兒想了一會兒:“那好吧,我也去睡吧。不然你讓我坐在這裏不說話也不動,我可做不到。”這小大人似的態度,讓小初又失笑一回,帶著豫哥兒也去睡覺。輕輕拍著兒子的小初直到豫哥兒睡著,才側著身子看看楚懷賢。第一天小初沒有覺得,今天小初明白過來,楚懷賢這樣趕,肯定回京裏有事情,而且是大事情。
不然的話,他就算不心疼自己,也會心疼兒子,不會這樣急著趕路。小初再看看兒子睡熟的小臉兒,自己把他帶出來,看來也是不應該。這樣想著入睡,到天亮又急急的被楚懷賢弄起來:“吃飯要走了。”
楚懷賢一路緊趕慢趕,也在臘月裏才進京。打前站的家人早早見到三老爺和三夫人,三夫人在家裏為他們收拾房子,三老爺帶著人不慌不忙地來接。見到楚懷賢時是詫異的:“你回去沒有呆住就進了京,有什麽事情不能寫信讓我去辦?”
“父親說我功名最重要,說我在那裏就嬉遊去了,把我攆回來。”楚懷賢編了一個假話說過,楚三老爺才一笑不再問下去,再把家裏人一一問候過,陪著他們回家去。
三夫人接著小初去說話,楚懷賢和三老爺到前麵去說話。豫哥兒同著幾個以前常陪伴他的家人孩子一起去看自己路上坐的馬車,他下車前讓人不要挪動。打開車門,豫哥兒極其神氣地道:“看看,這個馬車,沒有人坐過吧?在車裏可以睡也可以跳,遇到坑多的路,那才叫一個好玩。”
正顯擺著,見進喜兒帶著兩個人匆匆進來,豫哥兒認得這兩個人,是母親無趣樓上管事的人。雖然年紀小小,也看到龔苗兒和莊管事的臉上不是好神色,豫哥兒棄了玩的人,跟在後麵一起來見母親。
龔苗兒和莊管事的進去,豫哥兒偷偷溜到後麵去聽話。從屏風後麵張著眼偷看,見父親和三爺爺都在這裏。
“豈有此理!”母親生氣的聲音傳過來,龔苗兒和莊管事的是一起大哭:“你們才走半個月,這樓就易了主了。說是有一個古董是賊贓,把鄭二官人也拿走訛了一筆錢。我們去問鄭二官人,他說收過賊贓,不過他從不在京裏賣。這一次,是明白的在找事情。”
龔苗兒是涕淚交流:“我對不起你,隻幫你管了這些天,樓就沒了。”這事是楚三老爺在楚懷賢進過家門安坐後,才告訴楚懷賢的。三老爺沒有想到的是,楚懷賢這麽快,就把人喊來問。
“我去打聽過說情,才把他們放了出來,但是無趣樓,到底沒歸還。部裏還是大哥的門生在,他們幫著查過,說確是賊贓。問那姓鄭的,說這東西與拿他的那一個,不是一個。”三老爺說過,楚懷賢已經明白:“他們偷換了,這一下子成人贓並獲。”
小初氣憤得不行,見楚懷賢使個眼色,這才忍著沒有再說什麽。隻問夥計們:“都還好?”莊管事的羞愧地道:“別人都還好,隻是一樣對不住你,那劉夥計,竟然是個內奸,如今在張丞相府裏,正耀武揚威著呢。”龔苗兒恨恨地道:“我聽人說他如今躲在張丞相府裏,花了一筆錢也弄明白了。幾次想等他出來揍他一頓出出氣,不想他不出來。”
楚懷賢眉頭緊鎖:“這個夥計是無趣樓開過一個月後來的,他們家是準備好的。既然敢這樣做,就做好我們回京如今應付的準備了。不說別的,就是我上門去要人,一則他是個雇工,不是賣身的奴才;二則他不出來,就沒有證據說丞相府上居心不良。再者他正大光明的說去幫工,誰也拿他沒有辦法。你們隻是猜測,這事情先放下來吧。”
小初明白過來,消了消氣,反而安慰龔苗兒和莊管事的:“為我好玩的一件事情,讓你們受累了。”龔苗兒和莊管事的都噓唏:“少夫人這話從何說起,也沒有少分錢。”小初挑一挑眉頭看看楚懷賢:“夥計們,我養著。等以後,我還會有生意的。”
楚懷賢點頭:“應該這樣。”三老爺見這裏是人人齊心,也插了一句話:“如今是冬天,在家裏休息正好。有閑不住的,去家裏田莊子上幫忙。”
這件事情這樣議定,小初獨自回房去生氣。楚懷賢讓龔苗兒和莊管事的到書房去,和他們密談了一會兒。
豫哥兒也跑回自己在京裏住的房間,一個人在房裏呆了一會兒,揣著一懷裏的東西去找母親。進來對正在勸解的春水和秋月擺手:“出去,我和母親單獨說話。”小初被逗笑,道:“你要說什麽?”這煞有介事的樣子,好似大人。
對著豫哥兒鼓起來的胸前,小初讓他到身前來:“這塞的什麽玩的東西,父親今天不喜歡呢,小心他看到要說你。”豫哥兒先轉過身子,把自己的小屁股蹶給母親看:“他打過我屁股。”小初笑容滿麵:“是嗎?”把剛才的生氣先拋到一旁去,對著兒子小屁股上拍一下:“不能什麽都往懷裏塞。”
“這個給母親,”豫哥兒掏出來的第一件,是極費力的掏出來,是個翡翠硯台:“祖父的,我拿來了。”再掏一件:“祖母的。”是個小玉佛,一連三、四樣掏出來,除了硯台是最重的,別的好在都不太大也不重,不然豫哥兒揣著來,可以累得不行。
小初笑眯眯,但是不明白:“這些給母親作什麽?”豫哥兒還在皺著小眉頭,吃力的在懷裏找,好半天,掏出來一個金頂針也給母親:“曾祖母的。”小初放聲笑起來,見兒子還沒有完,還在掏。
再取出一塊綴在帽頭子上的玉塊,豫哥兒拍拍扁下去的懷裏,笑得兩個臉蛋紅撲撲,活似女孩子:“沒了,母親虧了錢,這些給你吧。”小初樂不可支,伸手在兒子小鼻子上輕括一下:“母親怎麽能要你的私房?”
這幾樣東西,小初可以斷定,這決定是兒子的私房。
豫哥兒嘿嘿嘿,把那帽頭子上的玉塊指著道:“這是驥哥兒帽子上的,比我的要白,我扯下來了,他還不知道呢。”小初抱起兒子笑得不停,做人情拿自己的也罷了,把驥哥兒的東西也弄了來。
“你這個小壞蛋,真是個可愛的小壞蛋。”小初把兒子親得格格笑,再對著東西道:“母親不要,還是豫哥兒的。”豫哥兒堅決不肯收回,小初隻得作罷。
晚上等楚懷賢回來,小初把東西給楚懷賢看,笑得雙頰如暈:“兒子的私房。”楚懷賢是繃著臉回來,聽過也笑得很開心。聽到那玉塊是豫哥兒扯下驥哥兒帽頭子上的,楚懷賢不像以前會板著臉訓幾句,今天他也是開懷大笑:“這個孩子真頑皮。”
楚懷賢回來的晚,豫哥兒睡去了,房中隻有夫妻兩人。小初這才問道:“公子有什麽心事,不能對我說說?”
“好吧,”楚懷賢猶豫一下才道:“反正遲早要告訴你,”就把自己的猜測對小初說一遍。小初聽過大驚,緊緊拉著楚懷賢的手難得的自己檢討一回:“我不應該把兒子帶來。”楚懷賢含笑撫著她:“帶他來,也有一個好處。你放心,有事情發生,我會讓你們母子安全離開的。”小初固執地道:“大家一起走。”楚懷賢微笑:“好。”
居然是這樣的一件大事情,小初聽過心中震驚不已。見楚懷賢疲累地歪著,坐在他身邊慢慢陪他說話解乏。
楚懷賢閉目睡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去見梁王隨便問了一下,不好直接對他說父親的猜測,要是丞相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報複一下,我不能亂誹謗他。殿下說京中無事,宮中也無事。隻說太後半個月前為著一件小事把他也罵了,國服已除,張家成天哄著太後玩樂,讓宮外的小戲班子見天兒的進宮,梁王覺得這不合體統,去見太後說不要過分嬉樂,太後大怒,梁王生氣,半個月沒有進宮。”
“這可不行,”小初急急道:“半個月沒見太後,她現在如何?”楚懷賢嘴角邊露出一絲笑容:“我也是這樣說,殿王被我說動,說明天進宮去見太後,太後要再不見,他說闖宮。”小初又問道:“皇上呢?明天也要見見。”
楚懷賢露出一絲惱怒:“皇上,梁王也是半個月沒有見。說太後大罵,說皇上被梁王教的不好,和她不親近。”
小初的舌頭在嘴裏打結:“哎呀……這……這可不好!”楚懷賢睜開眼睛:“是啊,所以我這侍衛,明天要當值去了。當值回來,還要見幾位大人,我不在家裏,你要好好陪著三嬸兒管家務。三嬸兒她,還不知道。三叔也隻是讓他知道一個影子,明白最近時局不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