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鄭誼不肯上進,一直是鄭老夫人的心頭大事。人不肯上進,有自身的原因,也有交友家庭環境等的原因。

父母都不在的鄭誼,鄭老夫人難免是溺愛的。溺愛來溺愛去,到他大了想改有些不容易。天天憂心忡忡的鄭老夫人,聽到孫子還有正經做生意的朋友,是喜出望外。

喜出望外以後,鄭老夫人已經有了主意。對孫子笑眯眯道:“你說她不常出來,祖母可以候著她。可是祖母急著想見見,你有辦法沒有?”

鄭誼在這樣事情上,從來主意不少。要知道他不是笨人,就是溺愛太過玩得不走正道。見祖母想見,鄭誼想想道:“她是做生意的,我就說,收拾園子我還要改,她一定會來。”

鄭老夫人歡天喜地,借機兒也點撥道:“乖孫你主意真好,要是用到做生意上,一定能掙不少。”鄭誼被誇得喜歡,問祖母道:“是真的嗎?”

“祖母還能騙你,”鄭老夫人柔聲哄孫子:“以後你要留心在家裏生意上,正經做生意的朋友,隻有你正經做生意的時候才肯和你相交。”

鄭誼今天是迷乎乎,被小初等人說過,又被祖母說。就對著祖母咧嘴笑:“以後有事情我多來問祖母。”鄭老夫人用帕子拭拭眼角,連聲道:“好好。”

主意想到,鄭誼就要出去:“我去找林姑娘二掌櫃的,跟他約下請林姑娘再出來一回。”等鄭誼出去,鄭老夫人起身洗手去佛前上香,雙手合十喃喃道:“信女鄭齊氏,自幼一心向佛。如我孫子能撐起家業,我定當重塑菩薩金身。”

這樣拜佛不止一次,鄭誼他是不知道。他出門上車到龔家來,龔苗兒在家裏正休息,聽到有人喊,出來見是鄭公子,龔苗兒是納悶,這中午不是才分開。

“龔掌櫃的,上午林姑娘幫我看園子,她說的許多話我都覺得好,不過我沒有記住。”鄭誼滿麵笑容說出來,龔苗兒忍笑:“哦,公子沒有記住,再請林姑娘來說一回罷了。”

鄭誼笑嘻嘻:“就是這件事兒要緊,我趕著來找你,明天太趕不必出來,後天能不能再來一趟?”

“林姑娘的事兒我做不了主,明兒下午我回您的話,您看如何?”龔苗兒隻能這樣回答,鄭誼也完全明白,當下約好明天回話,鄭誼才出去。

把鄭誼送到門外,看著他上車走。龔苗兒回來喊桃兒:“這天不晚,往楚家去一趟,讓小初後天出來,鄭公子要請教她。”

桃兒看出來有些不尷尬,提一個醒兒道:“這鄭公子名聲一般,我看他象是有些不對。你回來不是還說孫大哥的話,公子要把小初姑娘收房?”

“那也得眼前這件事兒弄利索吧,以前這樣冬天開工是從沒有過,除了是皇差才會冬天開工。我趕著夥計們辛苦,又急著雇人,還不就是也想到她指不定哪天就出不來。”龔苗兒也無奈,作生意的事情不能全由著自己說了算。

桃兒見說得明白,就往房中去換衣服。龔苗兒站在房外再道:“你就對她說,這幾麵橫豎要看,看過了就不給他看了。”

房中撲哧一聲笑,桃兒打開門,人已經打扮清爽。上身是水紅色的襖兒,下身是豆綠色的裙子。這色澤映上房內暗沉,兩扇房門是黑色雕花,看起來桃兒似雪地裏一枝子水靈靈的紅桃花。

龔苗兒看直了眼睛。

“公子您這話自己和小初姑娘說去,我隻幫著傳正經話。”桃兒沒有看出來龔苗兒“賊”心大起,猶在笑著批駁龔苗兒剛才的話:“小初姑娘要聽到,一準兒沒有好話回。”

龔苗兒從看呆中回過神,先回答桃兒的話道:“我這話,就是正經話。人家錢給的痛快,活沒有幹完,難道就此鼻子朝天不搭理。”

說過紅著臉對桃兒低聲道:“你說你這打扮上街去,要是讓人看了,我吃虧也不小。”桃兒飛紅麵頰,提起裙裾緊走幾步,聽身後龔苗兒提著嗓子道:“見到後對她說,咱是親戚過年接她妹妹來吃年飯。”

桃兒不回身答應一聲出去,龔苗兒在後麵對著雪地癡癡看了一會兒。想一回雜亂的心思,再想一回過年接小初姐妹,可以就便把家裏的事情說說。這樣一想,站在院子裏出了半個時辰的神。直到覺得身上發冷,才明白過來自己吹了半天冷風。

天是半下午的時候,街上行人多是在采買年貨。桃兒在離楚家門前十幾步處下車,到角門上央人去找小初。

角門上的婆子都熟悉,一個去找小初,一個把桃兒領進來在疏梅後麵的小廳上候著。桃兒進來都是在這裏候著,道謝過婆子出去,再送進來熱茶,又送進來一個火盆點上炭火。把這一切看在眼裏的桃兒就勢打聽:“小初姐姐要有喜事兒了?”

對於找小初的人都這樣殷勤,桃兒不由得喜上眉梢。在桃兒這個古代的姑娘來看,小初這樣的身份,能跟楚懷賢,也認為是小初的福氣。

婆子嗬嗬笑,嘴碎了幾句:“我們雖然在門上,也大約聽說了夫人這兩天,象是讓人收拾兩間房子出來。”桃兒明白,眉梢上更有喜色萬分,坐在這裏等小初。

小初來時,姍姍從雪徑上過,桃兒已經看到。見小初在家裏打扮的也與丫頭不一般,上身是蔥白色錦衣,下身是鵝黃色錦裙,都是不錯的綢緞,遠遠看上去不象丫頭倒象這家裏的姑娘。

姍姍而來的小初笑得有些僵直,桃兒沒有看出來。她聽到婆子的話,就在為小初喜歡。再看天色不早,急急忙忙先把要說的話說了。

“鄭公子說後兒再去一趟,我們家公子說過年接您和小意。”桃兒說過,小初心中一動,對桃兒道:“我也想讓小意出去玩幾天,要是公子答應就好了”

桃兒掩口笑:“小初姑娘對公子說,他怎麽會不答應?”這話小初心裏又是一動,笑得才自然幾分:“說得是。”

話交待過,桃兒就要回去。小初獨自進二門,心中煩悶不想回房,走到僻靜些的亭子上讓自己靜一靜。

桃兒來時,小初正在楚夫人房中。楚夫人把話對小初含蓄說過:“家裏收拾出來兩間房子,過了年把事兒就辦了。公子疼愛你,讓我對你先說一聲兒。從我回來就聽說你是個擰性子的人,下去想想有什麽要提的,停上幾天來對我說。”

小初出來心煩意亂,見到桃兒後心才定得多。這事兒過年後才辦,現在說什麽反抗都是無用。人人都以為自己擰著性子,其實是想提條件。

要是小意過年能去龔家呆上一天,公子過年也吃年酒才對?這個時間要是搭配得好,小初心裏鋌而走險,隻能這樣試一試了。

北風裏四麵透風的亭子上坐不久,小初回房去想後天去見鄭誼,回個什麽樣的禮兒給他才好。

楚夫人對小初說過後,就讓人喊楚懷賢來。把話對楚懷賢說過,楚懷賢是滿麵喜歡,對著母親行禮道:“多謝母親,果然母親和她說,她就沒有話。”

“我讓她想想還要什麽,隻要能給的,我都給她。”楚夫人見兒子這樣喜歡,就問道:“衣服首飾是按著規矩走,她圓了房後要是孝敬我,私下裏我也不虧待她。不過樣樣不能蓋過你媳婦兒就是。”

楚懷緊含笑道:“請母親讓她管些家裏的事情,一個免得家裏的親戚們小看她,一個就是給她些事兒做做,免得她白天常守在房裏亂生心思。”

“這丫頭要是不給你,我還真憂心,你都心裏全是為她打算;現在要給你,我也憂心。以後你妻子過了門,你答應過我和你父親,要是不會錯待的。”楚夫人不是玩笑,是真的有擔心。

楚懷賢笑嘻嘻:“這是當然,衝著父母親,不管娶誰,我都對她好。不過小初那裏,當然我多去。娶妻娶賢為孝敬長輩主中饋,納妾是為服侍我,多幾天難道她也爭?”

眼前這就偏心上來,楚夫人歎氣:“你肯明說,也算是不瞞我。這樣吧,你房裏這規矩,我今兒和你事先定好。初一、十五,再者過年過節這樣大日子,你都要在正房裏,除了這些日子,別的隨你去吧。”

楚懷賢對著母親再施一禮:“兒子這麽大了,還讓母親為房裏上心,都是兒子的錯,這不幹小初的事情。”楚夫人至此更歎氣:“你父親一生立身端正,你讀書象他,怎麽這一條兒,與你父親是兩個人。”

楚懷賢隻是笑不說話,楚夫人再道:“和你說好過的,你房裏還要再放一個姨娘,”說到這裏,瞪了要插話的楚懷賢一眼:“必要兩個才是規矩!這是姨娘不是正妻,你一輩子不去我也不管你!”

“多謝母親,”楚懷賢這就沒有話,對著母親感激地道:“隻有父母親疼我。”楚夫人忍不住再說一句:“以後你房裏紛爭起來自己吃苦,可不要來找我。”

楚懷賢正色了,必恭必敬地回楚夫人:“兒子房裏紛爭起來,哪一個先爭鬥,先對哪一個不客氣。我疼小初,決不慣著她,要是她恃寵,我打給母親看。”

“好,這話是你說的。”楚夫人端坐著把楚懷賢這句應下來,道:“我不放心的,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