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人給楚老夫人請安,多是在早上。隻有大公子懷賢,因為年紀漸長外事漸多,再加上楚老夫人再疼愛他,楚懷賢是不按點兒的來。
這一天是小初是跟著楚懷賢來,與其說是跟著來,不如說是押著來。她跟來後就在房門外瞅著,天邊才亮。這是九月中,天色亮得有些稍晚。楚懷賢今天早,是第一個來請安的人。
在後麵,是二夫人來過三夫人來,湘芷姑娘跟著母親過來,看到小初在,對她含笑點一點頭。最後來的,才是二房的長公子,小小的楚懷德。
楚懷德是隨著跟的人過來,身邊並沒有二老爺。小初不無納悶:“為什麽來得這麽晚?”自語過,話被身邊老夫人的丫頭聽到,也低聲道:“沒人待見他。”八卦的人到處都在,小初這就嘻嘻笑著聽過。
在外麵窺視裏麵,楚懷德給楚老夫人行禮,果然楚老夫人冷冷淡淡:“好好上學,不要丟了咱們家的人。”楚懷德聽過,就瑟縮一下道:“是。”
再給二夫人行禮,二夫人笑得很是開心:“聽說你昨天學裏又丟開筆,以後要小心。”小初在外麵聽得皺眉,就直著眼睛看楚懷賢。楚懷賢還沒有說話,楚老夫人先哼一聲:“丟了筆?真是好樣的。”二夫人笑眯眯道:“母親,他小呢,不是丟東就是丟西。”楚懷德就隻縮著頭不說話。
楚懷賢漫不經心開了口:“怎麽又丟筆了?”楚懷德停頓一下,再小聲道:“學裏打架,把我的筆拿去打人,我躲在一旁,就再也找不到。”二夫人大驚,這一家子的人,除了二老爺,沒有一個人會和楚懷德多說一句話。
張姨娘進門,楚老夫人相當的不喜歡她。她是小門小戶,又先有了身孕進的門,老夫人就此不喜歡她。楚懷賢不喜歡,是和二老爺有矛盾,因此恨屋及烏,除了湘芷對外,個個不喜歡。此時楚懷賢和楚懷德說話,不由得二夫人吃驚。
楚老夫人聽過楚懷德的話,納悶地道:“學裏為什麽打架?”楚懷德剛道:“是劉興的兒子和別人打架,說差事分得不均…….”二夫人變色,把話頭截下來:“你這孩子,哪一家沒有些子亂七八糟的話。”楚懷德聽嫡母說過,就此低頭閉嘴。楚懷賢淡淡又提起來:“劉興不是跟著小初的人,他兒子鬧什麽?”二夫人幹瞪眼,楚懷德對二夫人看看不說話。二夫人氣極罵道:“有話就說,看我做什麽?”楚懷德眼睛對二夫人瞍了瞍,這才說出來:“是張成家的兒子先罵劉興的兒子,說他搶了差事。”
二夫人心裏忽忽的跳,劉興家的是她安插到小初身邊,本來應該去的,當然是閑著的張成家的。她正在心慌,聽楚老夫人淡淡地道:“學裏隻有德公子一個人在吧?怎麽家人的孩子倒打起來。”二夫人慌亂中急忙道:“母親,是這樣的…….”楚懷賢又很是隨意地接上一句:“我以前在學裏時,可沒有這麽過。”
這下子就細細地審起來,楚懷德也就細細地說:“張成家的說劉興的家的差事多,再管大哥外麵的事情,說劉興家的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二夫人急得頭上都冒汗,對著女兒隻是看。湘芷姑娘低頭不說話,母親到這時候,才會想起來大哥這個人並不好惹。以前大哥從不和弟弟說話,今天和他說,肯定不一般。
這樣審過,楚老夫人沒有說話,楚懷賢對楚懷德溫和問起學業:“先生好不好?教的什麽你聽不聽得懂?”楚懷德就老實地縮著頭說過,最後突然冒出來一句:“大哥的筆給我幾支好不好?我用的筆就是新的,都象是禿的。”二夫人恨得直想上去罵他幾句,又礙著眾人都在座,她沒有辦法。
三夫人“嗤”地一笑:“二嫂,你虧待德公子?這可是你兒子。”二夫人心頭的火一下子被點起,驟然對楚懷德冷眼道:“是誰教你說的這話!”楚懷德立即跪在地上對著二夫人叩頭:“母親我錯了,下次大哥問我,我也不敢說了。”
三夫人毫不掩飾的笑出聲:“二嫂,你兒子錯在哪裏?”二夫人對著楚老夫人看看,見她不說話,心裏更是發虛。還是楚懷賢幫了一句,對楚懷德道:“你出去吧,筆我讓人給你送去,以後缺什麽,你隻管說。”
楚懷德如得大赦,一徑就跑出去。回到房中把話學給張姨娘聽:“我就是這樣說的。”張姨娘抿著嘴兒笑:“老夫人可有罵你?”楚懷德搖頭,小小年紀就咬牙切齒:“那女人急得眼淚都要出來,隻要大哥肯理我,她再急也沒有用。”說的這女人就是指二夫人。小小年紀有這樣的恨意,也是二夫人平時逼迫太過的原因。
這樣鬧過,二夫人丟了大人。她回到房中很是煩悶:“今天是怎麽了?”家裏一向是由二老爺和二夫人說了算,楚大公子鬧別扭,也不管這樣的事情。今天楚懷賢這樣,讓楚二夫人很納悶。
第二天更是離譜,楚懷賢給了楚懷德一盒子筆,又當著老夫人的麵聽他背了一段書。楚老夫人難得賞了楚懷德一些錢。楚二夫人回來正在煩悶,聽著丫頭來悄悄回話:“張姨娘和公子房中的小初在一起。”二夫人恍然大悟,原來是她!
九月天氣漸轉涼,房裏的人都換上夾衣裳。小初還在做著公子的那條腰帶,自己對著笑上一回:“這腰帶明年才能好。”按小初這個做法,明年隻怕也用不上。
手裏掂著針線正在忙活,夏綠來喊小初:“程管事的讓你去。”小初放下針線,就往程管事的這裏來,程管事的笑容滿麵讓小初做,把小初的帳本兒給她看,很是為難地道:“小初姑娘,您這帳本兒太讓我為難,這四千兩銀子您也拿了,這帳是不是細一些?”小初看看那個藍色的帳本兒,也笑容可掬:“怎麽個細法?”
程管事的哈著腰陪著笑,要是讓家裏別人看到,肯定會不敢認他。但是奉了二夫人的命,他隻能裝下去,再說把小初治倒了,人人有利。“小初姑娘,這送人的錢是一筆,外麵吃飯的錢是一筆,外麵要的什麽酒什麽菜,你可都要寫清楚了。這樣你不為難,我也不為難是不是?”小初默然:“好,我去寫。”
沒有反駁的小初來見楚懷賢,把這個事兒轉扔給他:“公子教我怎麽寫。”楚懷賢微微一樂:“先放在這裏吧,要是他催,讓他別急。”把錢全拿在手裏的楚懷賢是不急,林小初沒好氣:“我是個丫頭,他是管事的,要是他死命的催,我可怎麽辦。”楚懷賢裝模作樣想想:“你就欺負他好了,你不是很會欺負人。”
小初摔簾而去,楚懷賢在後麵罵:“沒規矩的東西!”多福多壽和孫二海都避開,小初怒火中燒,還是躲著的好。
進喜兒從外麵進來,呈給楚懷賢一封信:“老爺說推遲回來,要年底才回來。”楚懷賢看過父親的信,就去告訴祖母。
晚上小初還氣呼呼,錢沒有落著,倒讓我寫細帳。我不會寫,憑公子怎麽弄去!到月上柳梢頭,坐在房中看書的楚懷賢對小初道:“換衣服隨我出去。”秋白“唰”地白了臉,夏綠隻是笑不說話。小初去換過衣服過來,身上是件玉白色的羅衫,楚懷賢看看道:“回來的晚,取件鬥篷帶上。”小初多少有些喜歡,板了一天的臉,這一會兒笑眉兮兮地問:“帶我騎馬?”楚懷賢把臉一板:“不帶!”拉了一天的臉色給人看,這一會兒小初喜歡上了。
公子雖然板著臉,小初也不管不顧。取了鬥篷和楚懷賢出來,看到馬在外麵,認準一匹過去就往馬上爬。楚懷賢隻帶著進喜兒和小初往外麵來,小初這一次馬騎得熟練,在馬上歡天喜地。
行過長街,看過各種熱鬧,在一處酒樓停下。店夥計早就過來相迎,楚懷賢象是常客,把馬韁繩一丟,徑直往樓上去。小初跟著到包間裏,楚懷賢讓小二:“把菜單子拿來看看。”小二答應一聲取來,楚懷賢丟給小初:“慢慢看。”小初大喜,讓我寫細帳,這就出來了。
前麵看的還行,牛肉雞丁的價格雖然貴,也還不離譜,看到最後,小初覺得身上汗毛都豎起來:“這是什麽酒,要五百兩一壇?”五百兩可以買上多少個丫頭,足夠一戶窮人吃上好些年。楚懷賢見她驚怪,一笑道:“好酒!”小初喃喃:“就是金汁,也不過如此。”
有手裏的這個菜單子,林小初的細帳兒,這就可以寫出來。她當下看得很是用心,要把這菜的價格都記在心裏。就是有人問,也可以說得上來。
五百兩銀子一壇子酒,四千兩銀子不過八壇子,幾個能喝的人一晚上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