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楚懷賢醉倒,小初啼笑皆非。一向光潔整齊的楚公子難得這樣,小初突然很想笑。唇邊剛露出笑容,楚懷賢看到就道:“你還笑!快過來扶我一把。”這又是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時候了。小初一手挑著燈籠,一隻手去扶楚懷賢。

把公子的大手接在手中,小初隻覺得這手掌溫厚,握著竟然隻覺得可靠。剛黑過林小初的楚懷賢,能給小初這樣的感覺,隻能說這情緒是說不清道不明。楚懷賢自小初到身邊,這樣牢牢握著她的手掌,也是第一次。手心中這柔軟細膩的手掌,讓楚懷賢隻覺得舒服之極,他握著就不想鬆,嘴角邊有了笑容。

“公子您是喝舒服了,一會兒老夫人見到,隻會罵我們。”小初剛才受了氣,這就老實不客氣找回來。楚懷賢剛才怒罵她,這一會兒老實的很。溫和地道:“沒事兒,有我呢。”小初聽他說得這麽大樣,撲哧一笑道:“好,等會兒請老夫人隻罵公子。”想想又不服氣地看過來:“本來嘛,也應該罵您才對。”

這一眼看過去,小初怔了一下。公子眼眸中笑意盎然,全不是剛才酒醉模樣。既然不是酒醉,為什麽要我扶他?小初再打量楚懷賢時,眼眸微沉,又象是酒醉的人了。林小初隻能怪天黑燈籠暗,自己剛才看錯,也不一定。

如林小初所想,楚懷賢回到房中,雖然勉強掙著酒意。燈燭下麵色醉紅,還是讓楚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快拿水倒茶來,再給公子備洗澡水去。”再問進喜兒和小初:“你們怎麽不勸著,讓公子喝這麽多!”

二夫人跟在後麵隻罵小初:“不知道你平時,是怎麽服侍的!”有祖母在,楚懷賢不好擺臉色。看祖母親自過來看自己,忙陪笑道:“小趙王爺也在,黃小侯爺,呂世兄都在,不能不喝。幸好祖母讓他們去接我,不然的話,我還走不了。”

雖然這樣說,二夫人尖著嗓子還是罵小初:“她太不當心了。又不是第一天侍候,怎麽想不到早些請公子回來。還等著老夫人說她才肯動。”老夫人聽到這些話,也沉下臉來道:“無用的丫頭!”

楚公子剛才和趙存宗是假氣,這才是真氣。見小初低頭站著,楚懷賢也喝斥她:“去吧,又惹祖母不高興,給我鋪床去。”

小初這就得已離開,秋白跟在她身後進去,悄聲道:“老夫人心疼公子,才會這樣。”小初意外地回過頭,看到秋白眼中是一抹安慰。小初沒有猶豫就接受她這安慰,笑一笑低聲道:“我知道。”轉身再去收拾床,其實心中在打鼓,她又怎麽了?突然的示好和突然的交惡,讓人心裏,都要犯嘀咕。

秋白走出房,去看小丫頭給楚懷賢備的洗澡水。行在廊下,看外麵彩燈燦爛,秋白隻是悵然。老夫人也偏心小初,剛才要尋公子,對著四個丫頭看過來,隻讓小初一個人出去。看在別人眼裏,象是隻有小初才能把喝酒的公子弄回來一樣。秋白想起母親說的:“你真的有那心思,公子喜歡誰,你就和誰好。以後她好了,也能幫上你。”

胡思亂想中,秋白去看過水,來請公子去洗浴。今夜公子房中,上夜的還是小初。下處是寺院外用於招待人的靜室,外麵樹蔭密布,十分的涼快。楚懷賢有酒的人,洗過澡出來還是嚷熱。睡在床上,讓小初坐在床邊打扇。

等丫頭們都不在麵前,楚懷賢才撫慰小初:“又生氣了?”小初才不把二夫人放在心上,覺得她有和自己過不去的功夫,不如去和二老爺和張姨娘過不去。見公子低笑輕問,撇一撇小嘴兒不說話。楚懷賢再低聲道:“水邊上人多,無事不要亂跑讓人看了去。”小初恍然大悟,她把楚懷賢當著人罵自己全忘了。小初笑盈盈:“酒醉的人,理他作什麽!”楚懷賢笑哼一聲,見小初巧笑嫣兮,一張俏容在眼前。想也沒有想,伸手在小初鼻子上就擰一下。小初用手中扇子,在楚懷賢手臂上就是一下。

秋白帶著人在外間,聽到裏麵“啪”一聲響,再就看到小初走出來。麵上微紅的小初對秋白略提高聲音道:“公子讓姐姐進去打扇,我笨呢,把扇子跌了。”房中楚懷賢對著床沿兒斷成兩截的折扇、手臂上的紅印子隻是笑。這丫頭,越發的嬌慣成性!見秋白進來,楚懷賢存心冷落小初一下,也就吩咐秋白:“重新取扇子來打。”

這一夜,小初睡到外間。公子入睡後,秋白出來看小初,在自己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秋白無法,隻能睡到裏麵。夜裏楚懷賢口渴要茶,秋白送上去,楚懷賢也沒有說什麽。

水邊兒楚公子為一個丫頭,和小趙王爺又爭執起來的事情,當天晚上就傳開。二夫人第二天一早知道,就去老夫人麵前添油加醋一番:“這樣的丫頭,就不應該留在府裏。既然進了家,也應該好好教導。再不教導她,公子還要與人生分才對。”楚老夫人一向是孫子喜歡她就喜歡,不過這個林小初傲氣,這是楚老夫人不喜歡的。

讓人把小初喊來一頓罵,楚老夫人就出去賞風景。因楚懷賢說過小初不要出去,小初就在這下處呆著。二夫人照顧老夫人等人吃喝,也留在這裏照顧。見老夫人出去,楚懷賢也不在,二夫人讓人喊過小初來,這是她罵小初的機會。

湘芷聽母親說得不象,攔又攔不下來,出來喊自己的丫頭:“去告訴大公子,母親在罵小初呢。”說過再進來,看到二夫人圓睜了雙眼還在怒罵:“我們家裏,不能有你這樣的狐媚子。勾搭爺們兒,從爺們兒手裏哄錢…..”小初聽到這裏,忍無可忍回了話:“回二夫人,我並沒有。”

二夫人越罵越生氣,見小初回話,突然站起來,伸手就要給小初一巴掌。小初在眼前虧上麵,最是不吃虧。見二夫人麵色惱怒有些失態,早就在防備她。二夫人一起身,小初就往後麵退了兩步。房門輕響聲中,楚懷賢大步邁進來,生氣地道:“二嬸!”

被楚懷賢撞到,二夫人也沒有多羞愧,反而氣睜雙眸,對楚懷賢悻悻道:“你翅膀硬了,不再是小時候要二嬸的時候。以後你再娶了親,眼裏更沒有我這長輩。”這是為錢而生出的一場氣,堵在二夫人心裏這些天。經過翻騰,都快成二夫人的一塊心病。

湘芷很難為情,走到楚懷賢身前跪下,淚眼汪汪地道:“大哥,母親最近,一直病著。話說得不對,你別放在心上。”二夫人這才迷怔過來,回想剛才象是入夢一樣。這一清醒過來,二夫人不無後怕。趕快笑容滿麵:“懷賢啊,我想是太累了,剛才我說的什麽,我竟然不知道。”

楚懷賢對著湘芷看看,再對二夫人看看。他見過迷怔中的人說話失賞,對二夫人剛才有些瘋魔的樣子又看在眼裏。當下房中環視,讓別人都出去。這才對二夫人道:“二嬸請坐,有話咱們今天說開了就是。”再喊小初:“把大姑娘扶起來。”

二夫人為錢所氣,為二老爺所氣。這幾天裏,一直氣頂著入心入腦。此時看到最疼愛的女兒淚流滿麵,心裏灰了一大片。爭來爭去,又為著誰來!她也落淚了,哽咽道:“我在這家裏,不求有功勞隻求盡自己的心罷了。小時候我多疼你,現在你大了,時常不明白你心思。我心時時常難受,隻有神佛知道罷了。”

楚懷賢耐心地聽完,勸二夫人別哭,再喊來小初,當麵交待她:“又是為你,不管你做錯什麽,都是我房裏的人。除了祖母,別人不能發落你。過來,給二夫人陪個不是。”林小初聽得明白,忍氣過來給二夫人陪禮。二夫人看著她,更是落淚,對楚懷賢道:“我知道她聰明,也能幹,也討你喜歡。不過她經過的事兒少不是。”這話聽得陪禮的小初,心裏的氣都飛到爪哇國去。人不能自立,就是象二夫人這樣嫁到高門裏,過的日子也是心裏不舒坦那種。

把話說到小初身上,楚懷賢就借著小初來說話:“她性子不馴,要管事兒還早著呢。隨她外麵折騰去,過上幾年才能好些。二嬸平時辛苦,祖母都知道。隻是為著和小初生氣,二嬸這又何苦?”

這話說得重了,二夫人變了臉色,象是在說自己和一個丫頭在爭。事實上固然是如此,但從身份上來說,這是不能相提的事情。楚懷賢漫不經心地看著二夫人,二夫人愣上有一時,才明白過來,忙道:“辛苦不辛苦的先不說,我就是想,如果你想讓她管事兒,得知會我一下是不是?”

小初在心裏長長出一口氣,二夫人到此,算是輸了一籌。本來她對著自己打罵,就是自尋輸路。這口長氣沒有出完,楚懷賢悠悠接上二夫人的話:“我本來想著,是和家裏分開。現在二嬸這樣說了,那以後她要什麽,就讓她公中來取如何?”

二夫人心裏來了一口長氣,一下子悶在了心裏。正難受的時候,聽到一個斬釘截鐵的聲音:“不,我不答應!”二夫人和湘芷都愣住了。這話,是林小初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