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就這樣渾身酸軟倒在椅上,隻到門為風吹動發出聲響,才把小初驚醒。不知不覺中,又是滿臉淚的小初去關上門,伏身在床上隻覺得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心裏憋悶鬱悶,難受之極。

迷迷糊糊,似睡似醒中,感覺到眼前有亮光這才睜開眼。果然床前一片明亮,不知道是早上還是上午。這明亮感染了小初,人鬱悶也有到頭的時候。小初跳起來,用手在臉上揉上幾下,讓精神重新抖擻。房中有鏡台,小初過去照一照,覺得精氣神兒還好。轉身拉開門就是一步出來,這一步走得雄糾糾氣昂昂,象是再多困難,也擋不住小初姑娘走這一步。

進喜在廂房裏看到,出來指一指隔壁:“那裏有熱水。”小初對他笑笑,自己取過熱水梳洗,在灶下吃過早飯,就來楚懷賢房中侍候。楚懷賢在榻上看著,看小初進來精神煥發,雖然不明白她又想通哪裏,但看這麵容總比看到小初淚眼或是咬牙的好,楚懷賢就是一笑。

小初垂手榻前來,對公子道:“公子早。”昨天話說得足夠清楚,老死楚家可以,那就當個丫頭。

上午又去外麵,小初收拾好,楚懷賢喊進喜兒備馬,一行人帶著弓箭又跑出去玩耍。把這層窗戶紙挑明的林小初,這半天是真心的在玩樂。馬騎得稍稍熟練,看到楚懷賢打獵也不再覺得難過有感觸。

晚上回來楚懷賢月下烹茶,小初蹭過茶喝,就去隔壁睡覺。睡下來後,心裏才百轉千轉的不安寧。這不是在家裏,上夜的丫頭還有別人。楚懷賢時時讓林小初覺得他是個溫存可靠的人,換了要是個霸王,昨天夜裏心動,不放過林小初,小初也無辦法。刻意讓小初隔壁睡,小初心裏還是感激的。

窗紙上木葉搖動不停,好似小初搖擺的心情。但不管心情如何搖擺,隻是停留在公子人好不好?我喜不喜歡他上麵。小初親口說出來的“為妻不為妾,妾室要虛設”這句話,林小初是死也不會讓一步。

如果逃不開,那就是這樣!小初歎氣,真的要成親,真的躲不過……就得樣樣依著我來;不然的話,就隻當丫頭!小初煩悶極了,也偷笑一回。公子他當然不會娶丫頭,那麽他以後,就再不會逼迫我。就是想到這一條,小初白天放心玩了一天,不會再擔心楚懷賢再提此事。

城外玩了三、四天,楚懷賢才帶著他們回來。小初在馬上還有些不舍:“我剛騎熟了馬,回去不騎,隻怕會忘。”楚懷賢淡淡道:“以後再出來。”小初笑盈盈跟上:“再來看這軍營碼頭河道嗎?”楚懷賢瞥她一眼:“你要願意,就再來看。”嘴皮子上能不吃虧就不吃虧的小初當然道:“我願意。”

第二天看的軍營,第三天看的碼頭,第四天帶著小初把僻靜地方走了一回。小初心裏明白,公子在暗示,你想逃,是逃不遠的。第二天打獵時,一隻獵物帶箭而去。家人們遍尋不到,來回楚懷賢說丟了。楚懷賢一定要,竟然讓人去附近軍營中,尋相熟的將軍們調兵尋來給他。小初當時微笑看著楚懷賢賣弄權勢,她表示心知肚明。要是自己這麽逃了,公子也能調兵來追我。再說小初跑起來,一定沒有獵物快。

這一行人回到楚家門前下馬進去,街口一個人飛快地跑回杜家。這是杜迎珠安排的家人,聽到回信就來見母親。杜母正在房中理家事,見女兒不依地進來,來到就扯著衣服撒嬌:“母親,公子和那丫頭回來了,您算算天數兒,城外居然住五天四夜。母親,這事兒可怎麽辦才好?”

杜母把女兒抱在懷中哄她:“不過一個丫頭,送表舅太太那天你回來對我說,我就特意去問一回二夫人,她說沒有開臉呢,也不是通房。我不放心,又給楚老夫人請安打聽一回,老夫人也說公子房中沒有姬妾。你且別急,等親事定下來,要有什麽咱們去說才能占住身份。不過懷賢從小兒不服人管,依我看要穩當,不管他現在喜歡誰,咱們都不說。等親事成了你過了門,你房中為大,再收拾她不遲。”

杜迎珠在母親懷裏鬧:“等我過了門,他心裏早就滿滿當當的了。去年說他包著一個當紅的頭牌,今年說他也依然往那裏去。外麵這些先不理會,再怎麽樣也翻不到家裏來。就是喜歡上了,還可以請老夫人打回去。家裏的丫頭們做怪,可是就在眼前,那是生生的折磨人呢。”

杜母聽著笑:“那你又能如何?現在不能說,先把親事訂下來最大。你有這功夫,回房去想想,荷花節上如何討老夫人喜歡,讓懷賢說你好才是真事兒。你要知道,楚家可挑的人,可是不少家。這些事情不理會,你先和一個丫頭較什麽勁兒。”

這話讓杜迎珠多少清醒些,她嘟著嘴不肯走:“父親不是答應過我,說一定會訂咱們家。要是不訂,我扯父親胡子去。”杜母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對著嬌慣的女兒全無辦法,隻能哄勸著她道:“你先回房去,這事兒我記在心上,等你父親晚上回來,我好好的再對他說一回,你看可好。”

把女兒勸回房去,杜母也是心中不喜。大家裏最怕的就是這些模樣兒好身份兒低的丫頭姬妾得寵,慣會做小伏低的人,最能討這些大爺公子們喜歡。喜歡來去,家裏就亂了規矩,最後受氣的隻能是當主母的。杜母把這事兒在心裏細細一想,也覺得坐不住,還是要去看看二夫人,和她商議一回才妥當。

二夫人正在煩惱,看到杜夫人來一喜,平時杜夫人從不在二夫人麵前拿大,二夫人正想和她說說心裏話。看出來二夫人正不喜歡的杜夫人先不說自己的事情,假意兒問一聲:“你怎麽了?”

這一問打開二夫人的話匣子,她歎氣道:“我在為迎珠難過呢。”杜夫人一聽是真急了:“老夫人又說了什麽?”看她想錯了,二夫人由不得一笑:“不是老夫人,是懷賢。你說說這個孩子,明知道家裏在給他訂親事。再怎麽愛玩,也不能在這時候帶著個丫頭到處跑吧。唉,這不是我房裏的我管不到這些,隻是想到迎珠這樣賢惠,再想到你和我的情意,我能不為迎珠難過嗎?”

杜夫人就勢問道:“是哪一個丫頭?”聽說是小初,早就知道的杜夫人,象是才知道一樣假意兒皺眉裝著急:“怎麽又是她?難道懷賢為了她,不肯成親事?”二夫人冷笑一下:“這倒不會,我們家什麽身份,長房就懷賢一個,以後不說封侯拜相,也是要當官兒的人,怎麽會娶一個丫頭。我就是聯想到我們房的事情,突然傷心了。”

“你房裏又怎麽了?還是為沒兒子,為姨娘有兒子?”杜夫人對二夫人房中事,是向來清楚的。二夫人抹抹眼角,盡情告訴杜夫人:“為了一隻貓,跑到懷賢房裏去。小丫頭去找,丫頭們貪玩不肯還,是我的湘芷在那裏,才讓小丫頭把貓拿走。明明是我們說了話,到姨娘嘴裏,就成湘芷攔著不肯給。二老爺不問情由,把湘芷說了一通。等我知道也說過了,你說我氣不氣,二老爺這心裏,就沒有我們娘倆兒。”

妻妾相爭,禍及子女,這是哪一家都有的事情。杜夫人勸道:“等湘芷許一門好親事,二老爺自然就好了。”二夫人心中歎氣,可不就是為著親事上才這樣。二老爺現在是聽到湘芷有一點兒不好,就劈麵一通罵,壓根兒不問情由。

“我也幫湘芷挑著呢,隻是我挑來的幾家,你遲遲不回話。”杜夫人安慰二夫人。二夫人心裏的苦是真正被翻出來,訴苦道:“湘芷親事老夫人要自己訂,她說二老爺和我訂不好。”杜夫人一笑,把話題借機又重回到小初身上:“老夫人事事關心,怎麽公子這任意胡為的,她敢是不知道才不管?”

二夫人聽過更要抱怨:“別提了,老夫人心裏眼裏隻有懷賢,是我的湘芷乖巧,才疼她。所以我為迎珠是盡心盡力地說話,到我們家裏來第一個孫子媳婦,那是要說一不二的。”杜夫人微笑:“我好好謝你,不過你說起那個丫頭得寵,我怕我們迎珠,弄不過她。”

這話又提起二夫人心事,她哼一聲道:“我看也是。”杜夫人聽話裏有話,趕快問道:“又有什麽故事?”二夫人冷笑道:“論理咱們要成親事,我不應該說給你聽。不過要不說給你聽,不讓你先知道在心裏防備著,又是我不對。”

杜夫人急切地道:“你說!”二夫人才道:“以前二老公說鄉下丫頭不好,我還沒看出來。如今來看,真的是不好。管事的今天來回我,說小初在外麵弄了一個什麽營生,我問是什麽營生?哼哼,不想她要種什麽花兒草兒的。這倒也罷了,她做什麽我不管,隻是你得明白這後麵的深意。”

杜夫人管家的人,當然明白這意思,她深深的吸一口氣,認真聽二夫人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