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大家裏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丫頭們聽過貓的事兒,都丟下來在一邊。晚上荷花回來,對小初小意歎道:“有時候覺得出身好無煩惱,看看大姑娘,金鑲玉裹著,也是一樣要受氣。受長輩的說也罷了,轉彎拐角地受了姨娘的氣,唉。”
小初心裏也悶,為勸慰荷花說一句道:“二老爺的房裏人,大姑娘理當敬一敬。”荷花道:“誰也沒說不敬,就是這件事情她太張狂。大家都看到,大姑娘昨天幫著找貓的。”小意也道:“不然她怎麽拿得走,春痕和碧痕使眼色,不讓大家告訴她貓在這裏。”小初撫一下小意的頭發:“家裏人多,這樣的事情難免。”
及至睡下來,小意悄悄對姐姐道:“姐,你可別當姨娘。”小初嫣然悄聲笑:“當然不會。”小意還不放心:“你保證?”小初笑眯眯:“我保證。”
頭天晚上說過保證,第二天出去一趟以後,回來小初就有些變樣。別人沒有發現,小意和楚懷賢是最早發現的人。小初晚上回來,房裏春痕依然來陪小意說笑,小初和荷花做針線陪她們。到春痕走小意睡下來,小初依然在做楚懷賢的那條腰帶,她不慣做活的人,做得慢而又慢,但是十足用心思。
第二天又出門去,晚上回來上夜,也是依在榻上認真趕活。眼睛在手中針線上,並沒有看楚懷賢,但帳中的楚懷賢眼睛往她這裏一瞟,小初人立即殷勤過來:“公子要什麽?”這殷勤把楚懷賢弄得一愣。以前小初當差,也是不出差錯的,不過今天,象是機靈和討好。林小初會刻意討好?楚懷賢總覺得哪裏不對。
早上起來,楚懷賢決定試探一下,借著小初盛粥放到手邊,楚懷賢碰一下就罵她:“這麽燙,我怎麽用?”要是以前,林小初至少也要低下頭嘟一下嘴。今天被罵麵上笑容一點兒也沒少,彎眉笑眼地把粥碗再端回來,小心地用調羹輕輕攪著,笑嘻嘻道:“是我不當心。”楚懷賢結結實實地再愣一次,這丫頭弄什麽鬼?
一連四、五天都是如此,楚大公子心情一片大好,偶然福至心靈,就想得歪到十萬八千裏去。小初常二門內外地跑,或許是聽到我要訂親的事情。楚懷賢借著趙存宗才明白自己心裏,還是喜歡林小初的。有時候淡淡的不放在心上,那是因為人就在身邊時常得見,談不上有相思苦。一念至此,楚懷賢難免心喜,小初也突然明白她心裏有我,或者來說,別人哪裏有我好?楚公子想錯以後,徹底的自負一回。
想明白後,笑吟吟回房去,告訴丫頭們荷花節帶她們出去玩的事情,再在二門上喊來管事的:“夏綠、秋白,冬染、小初,一人做一身衣服好跟我出門,”再一人賞了一個戒指,給小初單獨加了一個細細的金手釧。荷花看到後,按一兩金子值十兩銀子的物價來算,總值得幾十兩銀子。
小初拿到手看過,就明白公子想錯了,不過這幾天殷勤,就為著讓他心情好,這樣才方便自己說話。把手釧當下戴起來,楚懷賢再看到,麵上更有微笑問小初:“喜不喜歡?不喜歡給你換個樣子?”小初說喜歡,公子笑逐顏開往外麵去,小初等他走後,也出門去。
房中丫頭們沒有人覺得奇怪,公子看起來,一直就對小初偏心。這一天小初和龔苗兒商議停定,到書房裏來見楚懷賢。楚懷賢看到她,最近總是心情好,丟下書問她什麽事情。小初把見龔苗兒的話說一遍:“他是有能耐,丟不下家傳的手藝,私下裏在京外弄了一塊地,種得相當好,隻是以前不敢往外麵賣,他願意全數給我,以後也樣樣聽我的。”
楚懷賢聽過欣慰:“你可以喜歡了吧,讓我告訴你,宮裏喜歡花草的人多的很,宮中當然有好匠人,不過外麵也是尋的。”小初聽過,陪笑道:“還有一件事情,要和公子商議,隻是不知道,公子行不行方便。”楚懷賢雖然心喜,人不糊塗:“你說來我聽聽。”
“是,公子給我的那塊地,龔苗兒說地肥可以用,又說得有人常看著的好。我想公子那小院兒,也得有個人住著有人氣兒才好。我想給小意贖身,讓她幫我看著,您看行不行?”小初是先和芳香說過,芳香願意出錢,小初這幾天無事殷勤,有事更殷勤,就是這個原因了。
楚懷賢笑容不改,心裏思忖,我鼻子沒氣歪吧,麵上也應該還有笑容。要是這就臉變色,高興的隻有林小初。他一肚子氣,麵上笑容多多:“你們就姐妹兩人,讓小意住外麵不好。你這當姐姐的,為著疼她應該考慮周全。這事兒是你糊塗了,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再來對我說。”
想了這幾天,準備好一肚子話的小初哈哈腰兒,很是討好地道:“這話要是別人也不敢說,公子最體貼人,公子最明理兒,公子最行方便,所以才敢對公子說。小意不小了,讓她出去住,學著自己照顧自己才最重要。以後有什麽事情,我還在呢,還是要來麻煩公子的。”
楚懷賢笑得更是和氣:“啊,你還在呢,我倒忘了你還在。我不是攆你,就是想問你,小意贖過身,你幾時贖身呢?”住著公子的地方,占著公子的地,打著家裏的名聲,她現在打著這主意,楚大公子這氣受得冤枉。
“現在隻想小意,沒有想過我。”小初給他來個抵死不承認,再說也是實話,就是出去,隻要在京裏,找公子的時候不少,林小初今天打定主意慢慢的磨一磨。為小意贖身的想法,是小意和秋白天天爭吵時更為堅定的。
楚懷賢被氣得攆她出去都忘了,同小初在這裏一句接一句地說話,一直說了半天到晚上。偏偏這半天沒有人來,氣暈了頭的楚懷賢和到最後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小初狠狠地過了一回招。進喜兒進來道:“晚飯時候到了,公子哪裏用飯?”小初這才輕呼一聲,爭得通紅的麵上擠出來歉意:“我都忘了。”
“沒事兒,我最喜歡和你說話。”楚懷賢不忘諷刺她一句,再問林小初:“我哪裏用飯的好?”小初今天沒有爭贏,話說得太多這就心虛上來:“公子書房裏用飯最好。”楚懷賢想上一想,道:“為什麽?”
林小初一下午熬神,猛然聽到公子在哪裏用飯居然問她,這就轉不過來腦子,隻轉眼珠子:
“書房裏用飯清靜。”當然是因為我現在要回房,暫時不想看到你的原因。楚懷賢再問一句:“清靜在哪裏?”小初徹底回答不上來,睜大眼睛看著楚懷賢不說話。
“進喜兒,飯擺在這裏,”楚懷賢說過,再對小初道:“你在這裏侍候。”小初委委屈屈地應聲是,心裏已經明白,公子在生氣,這頓飯不是好侍候的。
楚懷賢這一頓飯擺在院子裏賞月,他一人獨坐酒菜俱全,足足吃了兩個時辰。小初餓得肚子裏咕咕叫,又是楚懷賢麵前向來隨意慣了的,這委屈就分外的多。要是平時就挨打受氣,估計也不會委屈這麽大。侍候到最後,小初都覺得自己站這裏可憐,看一看公子,笑容可掬把酒對月,這笑容從自己一開始進來說別的事情開始,就一直在他臉上。他竟然笑了一下午帶一個晚上。
楚懷賢一肚子氣再加上一壺酒一肚子菜,還要擺出一臉笑容來,這是什麽滋味兒,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晚飯過後,楚懷賢也不行了,他也不想再看到林小初,讓她回房去,壓根兒不提她沒有吃飯的事情:“我酒多了,書房裏歇一夜。”林小初覺得自己悲慘之極回房去,因為聞了一晚上酒菜香,路上看到水中月,總感覺是大煎餅。楚公子在書房裏一夜沒睡好,輾轉反側差一點兒恨上,世上還有這樣沒有良心的人。此人簡直,就是沒有心!
楚大公子第二天接著氣,一連三天不回房,都歇在書房裏。楚老夫人知道後,對二老爺和二夫人道:“用我的體已,給他煮些好的補補。沒日沒夜的看書,身子骨兒怎麽受得了。”二老爺和二夫人就急忙去辦,楚老夫人再對三老爺語重心長:“你雖然是長輩,也要學學懷賢用功,他的文章送出去,國子監裏的先生,也是說好的。”
平白生的這一場氣,弄得家裏人人都跟著轉。楚懷賢到第四天上麵回房去換過衣服,麵色平靜喊林小初:“換上衣服跟我出去。”在人屋簷下,小初心裏忐忑了這幾天,見公子這樣說,換過衣服隨著楚懷賢出去。
門外看到又是匹馬,小初先皺眉:“我不會騎。”楚懷賢冷冷掃她一眼,小初不再說什麽。進喜兒把馬韁送過來,笑著道:“有公子和我呢,你就放心吧。”
公子?自知剛得罪楚懷賢的林小初不甘心地問進喜兒:“我要摔了,就隻找你。”進喜兒笑嘻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