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56 濁涇清渭何當分

吃過飯,文賢一家被安置在西跨院,離得雲縱的院子很近。

那是當年三少爺煥信的院子,如今一直空置,被老爺下令挪給文賢一家暫用。

下人芳嫂幫忙燒好兩大鍋熱水,倒入兩隻大的嘉興木桶中,熱氣騰騰彌漫小浴間。

文賢一邊幫三兒拖衣服,一邊將光溜溜的竑兒放進木桶說:“竑兒,kao邊坐,你三叔和你一個桶洗。??”

“我要和茵茵一個桶洗。??”三兒梗了脖子倔強道。

屁股上被文賢打了一巴掌,罵道:“你都多大了,日後不許再同茵茵一起睡,也不許一道去河裏洗澡。??”

“為什麽?我是男兒漢,我要保護茵茵妹妹,保護竑兒。??”三兒頂撞道。

文賢用食指戳了他的頭笑罵:“你保護好你自己的腚吧,等你大哥來了看你在這裏抖激靈,揍你一頓就老實!”

拍了三兒幾下趕他進了木桶,又回身看了拖好衣衫環抱了臂立在一旁的茵茵吩咐:“進去呀!桶邊不是有木梯爬上去嗎?”

“姐姐先洗,茵茵用姐姐洗過的水洗。??”茵茵眼睫忽閃,伶俐懂事的樣子。

文賢抱了她放進木桶說:“茵茵聽話,茵茵先洗,大姐娘家不比咱們家裏,天天要洗得幹幹淨淨的。??”

兩個小子在木桶裏打起水仗,鬧得正歡。??撩起水來潑這邊桶裏的茵茵,慌得茵茵喊著大姐姐往文賢懷裏紮。

“竑兒他爹,竑兒他爹!你快進來,管管這兩個小子。??”

一句話果然管用,三兒和竑兒乖乖地坐回大木桶,一動不動。

文賢一回頭,看到地竟然是兄弟雲縱立在門旁。??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透出那許多的不解。

“大姐。??讓下人給他們洗吧,怎麽大姐要親自操持?”雲縱緩緩地問,雖然底氣不足,話音發空,但已經沒了先時那拿腔作調的娘娘腔調。

文賢一邊給茵茵洗著頭,頭也不回的對雲縱說:“用下人還沒我手腳麻利。??再者說,回到雲城還不是要我自己做?別把你大姐當過去那個嬌小姐。??這人。??就要認命,別跟自己鬧別扭,別扭來,別扭去,都是自己難受。??這些年跟你姐夫一起的日子,姐姐是明白了,凡事都要向前麵看,沒有走不下去的路。??老天不會捉弄誰到死。??都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去尋死。??人呀,錦衣玉食的日子能過,吃糠咽菜地日子也能過。??”

看雲縱立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她,素不相識一般,文賢嘎嘎地笑了,喊他說:“傻愣在那裏做什麽。??過來幫姐姐給你兄弟和侄兒洗澡。??”

雲縱笑笑,湊到木桶邊,拿起手巾給竑兒擦洗,文賢一手是水一巴掌揍在他手上罵:“看你笨手笨腳的,大少爺,有這樣給孩子洗澡地嗎?”

一邊給竑兒和三兒搓洗,一邊擠兌雲縱說:“你呀,真是大少爺,生來的富貴命,還不知足。** 諾書網免費提供本書TXT電子書下載 **??爹哪裏讓你吃過苦受過罪。??去朝鮮也是你自己自找的。??”

洗過竑兒。??給他擦洗幹淨,抱了塞到雲縱的懷裏說:“去找你大舅玩。??”

又麻利地去給三兒擦洗。

“姐。??三兒也是你給洗?”雲兒納罕地問。

文賢瞪他一眼說:“怎麽了?你小時候我還給你洗過澡呢。??”

“吹牛!”雲縱笑罵。

“你去問老祖宗。??”文賢逗笑。

“弟弟,這日子是過給自己的,自己怎麽舒心怎麽來過。??龍城不好,你就去你自己喜歡的地方,朝鮮國也好,京城也好,不管去哪裏,姐姐支持你。隻是不要自己作踐自己,知道嗎?”

回頭看了雲縱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姐姐心疼。??”

許北征酷愛打獵,來到龍城早就手癢,鬧著還要像當年一樣去大陰山去打野雞山麅子。

雲縱被他糾纏不過,隻得帶上冰兒陪了北征北靖兄弟去狩獵。

楊焯廷許久沒有這麽放鬆,一定要隨了去,幾個年輕人雖然心裏不大樂意,還是勉為其難地簇擁楊督撫去太陰山。

幾隻獵鷹飛起,走狗遍地狂吠,拉開陣勢吆喝著喊山,眾人飛馳在山野。

“大雁!”有人大叫,才開春,竟然大雁就飛去天空。

幾聲槍響,大雁應聲而落,一陣歡呼聲。

許北征笑道:“大帥身手不凡,不減當年。??”

楊焯廷手拈胡須,一臉岑然自得的笑。

北靖和冰兒飛馳進山林,不久也打來野兔和山雞,滿頭大汗地興奮叫嚷。

楊焯廷回頭看雲縱,打馬在原地逡巡,沒有動槍。

“雲縱,怎麽不打獵了?你過去最愛玩槍。??”許北征問,雲縱笑笑不語。

楊焯廷看看兒子,似乎雲縱已經沒了昔日的銳氣,也沒了自信,眼中都是彷徨。

“吉官兒,你試試,都來了,打個玩玩。??”楊焯廷將自己的獵槍遞給雲縱,雲縱接過搶,拉上槍栓,揚手瞄準天上的雁,眾人翹首以待那聲槍響和應聲而落的雁,但雲縱放下了槍,說了聲:“有些眼花,不想玩了。??”

那是一種自卑,從未有過的不自信。

楊焯廷沒有接槍,對他說:“放一槍,就當做是玩,就是空放一槍,也不打緊。??“

雲縱笑笑,重新舉槍瞄準天上的獵物,一摟手,砰的一聲響,天上大雁應聲而落。

楊焯廷歎道:“這不是好好地?眼花都是你自己覺得地,爹的眼裏煥豪還是那個神槍手。??”

雲縱笑笑。??冰兒和北靖在采摘野果,如兩隻小猴子攀援在樹枝上。

福伯一直在喊:“留心,留心。??”

急得在樹下走個不停地仰頭大喊。

“阿福,不用管他們,小子嗎,磕磕碰碰沒什麽。??”

雲縱回到家中,晚飯時野味已經上桌。

文賢張羅著飯菜。??招呼眾人入座。

這時四姨娘莊頭鳳尖聲叫道:“哎喲!我的金釵不見了。??那個蝴蝶金釵可是我娘家給打的陪嫁物。??”

焦急的樣子,大家都提醒她是不是忘記了。??放在了什麽地方。

“不會,不會,我剛才洗手地時候就放在盆邊上,一轉眼就不見了,哪個眼皮淺的下人,若讓我抓到打一頓送去見官去!”莊頭鳳罵罵咧咧。

霍小玉勸道:“四姐姐,先吃飯吧。??或許是你記錯了地方,或許吃過飯,那金釵自己跑了出來呢?”

莊頭鳳還是不依不饒,飯也不肯吃,退席去尋她那根金釵。

老祖宗心裏不快,嘟囔一句:“什麽寶貝得不行地金釵,飯都不吃了?”

綠兒借機瞟了對麵扭扭捏捏玩弄指甲的心月說:“貧民小戶眼皮淺,就是進了大宅門。??那騾子就是騾子,馬就是馬,一眼也能看出來。??”

心月狠狠瞪了綠兒一眼。

眾人開飯,直到吃過飯,也不曾見莊頭鳳回來。

第二日,文賢和雲縱正在屋裏說話。??它媽媽跑進來說:“姑娘快去看看,前麵堂上四姨太在鬧呢,說是茵茵姑娘偷了她地簪子。??”

雲縱從來知道四姨娘總是興風作浪,鬧得家裏不得安寧,大步隨了文賢來到前麵春萱堂,茵茵正在揉了眼睛哭,不停地說:“茵茵不是賊,茵茵沒有偷,茵茵是在地上撿到,要給大姐姐送去。??”

秀兒打著茵茵問:“你說呀,到底怎麽回事?咱們人窮。??可是誌不能短。??”

茵茵哭得更凶。??一再說:“茵茵沒偷,是在草裏發現的。??要給大姐姐送去,就被人抓了送到這裏。??”

眾人七嘴八舌,有追問茵茵的,有問四姨娘的。

莊頭鳳說:“四喜她們四處在搜尋,就見茵茵鬼鬼祟祟地藏了東西在身後就跑,抓到她,她手裏拿了簪子。??”

“不就是一支簪子嗎?雞飛狗跳的。??”雲縱罵。

“這不是一支簪子,不能有家賊!”四姨娘不依不饒。

文賢氣得罵:“你嘴巴幹淨些,事情還沒弄清楚,你一口一個賊說給誰聽?”

眾人連忙拉勸,霍小玉勸道:“一家人,不要傷了和氣,四姐姐想要什麽,到妹妹首飾盒裏去拿。??大姑娘難得回來,不必傷了和氣。??”

話音才落,紫兒推開眾人上來,笑吟吟地晃了一支碧玉銜鑽石的簪子說:“四媽媽,紫兒拾得一支簪子,快看看是不你地?就掛在紫兒地環佩上,還真是奇怪呢,是支精致的簪子呢,一看就像是四姨娘那支。??”

四姨娘偷看一眼,又拿在手裏左右看看。

“看,我說嗎,簪子怎麽會丟呢?”

“那茵茵撿地那隻是誰的?”有人問。

紫兒接過來看看說:“這不過是支不值錢的玉石簪子,四媽媽家也不會用這麽寒酸的首飾給女兒當陪嫁吧?就是在紫兒家裏,府裏丫鬟指配給小廝,隨嫁的東西都強過這玉石釵子百倍。??四媽媽不防一並收去問問下麵的媽子們,是不是誰丟了地也未可知呢。??”

紫兒溫文爾雅,談笑暢然,一場風波化於無形。

四姨娘一見自己不值錢的玉簪換了件值錢的寶物,立刻笑逐顏開說:“是我眼花了,可不是這簪子才是我那支陪嫁。??我說去了哪裏呢,卻是掛在了紫兒的腰帶上。??”

“說得是呢,楊家怎麽會鬧賊呢?多半有一隻半隻耗子是可能的。??”

各自散去回到房中,文賢還在為此事生氣,秀兒摟著茵茵,茵茵哭得可憐。

許北征歎著氣問:“竑兒她娘,你多想了,若是不高興,就早些回雲城去。??”

“茵茵,以後地上掉的東西不許撿拾!”秀兒罵道。

三兒駁斥道:“大嫂說,要路不拾遺,地上掉地東西要撿來給嫂嫂,還給失主。??不能不管不問,丟東西的人會焦急。??”

雲縱說:“大姐,前天爹還吩咐,說是姐姐過去的那間房一直留著,東西都是姐姐的,姐姐可以盡數帶走。??為什麽姐姐不去,反還要住三弟的院子。??”

“楊家的東西我不要!”文賢堅決地說。

“大姐,你不要多想,這是幕後有人故意要趕走姐姐,是在對付我!”雲縱忍不住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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