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48 此情可待成追憶

一陣馬蹄聲從遠及近,幾匹快馬直衝上山丘,是冰兒引來了原大帥。

“混賬!你自己想死,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原大帥怒罵道,手中的馬鞭迅雷不及掩耳的抽下,雲縱也不躲,抽在後背上,一陣瑟縮,眼也不敢抬,屈膝打千喊了聲:“大帥!”

“還認得我是誰?我們朝鮮新軍中可有你這般軟骨頭!不過生病,好好去治病,失魂落魄得尋死覓活!給我丟人!”雲縱這才抬起頭,如一個孩子般跪在地上,放肆的大哭起來,哭了乞求道:“二叔,求二叔不要再逼煥豪回那個魔窟,煥豪在那裏人不人,鬼不鬼,這些年銳氣沒了,尊嚴沒了。??二叔說煥豪是見棱見角的頑石,須得去磨練捶打去掉棱角,如今煥豪已是粉身碎骨,生不如死,二叔還要煥豪如何?”

原大帥這才扶起雲縱,囑咐冰兒扶珞琪避開,對雲縱說:“吉官兒,你錯會了老大人的意思了。??這都是意外,都是為人父母所不想。??吉官兒你還沒兒子,日後你當了爹,有了自己的兒子,你自然會明白其中的辛苦,明白其中的無奈。??那是不得不去做,又不忍去做,你不為人父不會懂。??”

嗚咽聲流動在風裏,珞琪立在山丘下焦慮地向上看,冰兒探頭探腦,也勸說道:“嫂嫂不要急,如今大哥若真隨了原大帥去天津,反是有個地方去散心,或許會好些。??”

珞琪搖頭。??一種不祥,對冰兒說:“冰兒,你大哥怕不會去天津。??”

“爹爹答應了,爹爹同意大哥去天津小站隨原大帥練兵。??”

珞琪更是搖頭,輕歎一聲道:“你大哥是心氣高,過去任是心氣高,給原大帥倒夜壺伺候身邊都肯;如今你大哥心氣沒了。??怕是就是給他高官厚祿去天津,他都不會再去。??”

冰兒聽得將信將疑。??問珞琪:“嫂嫂,冰兒不是很明白,為何大哥心氣沒了?是為了那病?”

珞琪也是無奈,又不好明講。

珞琪送了雲縱到楊府的門口,並未進門,隻拉住雲縱地手說:“你走吧,任你去哪裏。??孩子我給你生下來,好好養他。??不必擔心我。??”

雲縱頭也不回地走了,走的那麽絕情,珞琪的眼淚突然落下,覺得雲縱自私時是那麽無情,似乎天塌下來,要扛起那片天的隻她一人一般。

珞琪悵然目送雲縱身影隨冰兒消失在門口,轉身剛要走。??一位頭戴竹鬥笠,垂了麵紗的女子立在她身後說:“楊家少奶奶,我能同你說幾句話嗎?”

珞琪吃驚,被身後這人嚇到。

麵紗xian起,lou出一張滿月般俊美的臉,彎彎的笑眼如月牙。??帶了幾分矯情。

珞琪覺得眼熟,卻又記不起是哪裏曾見到過她。

愣了片刻,那人先說:“少奶奶貴人多忘事,我們這些小人物少奶奶記不得,也不屑去記。==??wWw.?首.發?==??當年在外宅,大少爺曾同我共處過一段時日。??”

“玉嬌梨!”珞琪驚道,果然是那個唱評彈地玉嬌梨,雲縱還拿她當了障眼法,說是納了外室,實際是逃去了威海衛北洋水師。??這女子還是被雲縱從她師傅師娘身邊贖身的。

“你是要找大少爺?他如今臥病。??怕無暇見你。??”珞琪不知為何。??對這女子沒有好感。??雖然她知道,雲縱同這玉嬌梨連lou水夫妻都算不上。

珞琪引了這女子來到一個小館子。臨了後海,十分清靜。

雅間裏兩名女子確實引得小二好奇地多看幾眼。

珞琪覺得不妥,待那玉嬌梨狼吞虎咽掉一大碗炸醬麵後,珞琪帶了她回到自己寄居地寺院後的廂房。

“少奶奶,我們談談條件吧。??”玉嬌梨開門見山,頭上的鬥笠摘下扔在床上,一甩長辮lou出拿捏的笑容說:“現在是你求我,所以你要聽我的。??”

珞琪覺得這個女孩子好沒有教養,也很無禮,很過分。

珞琪起身,禮貌地回敬:“玉嬌梨姑娘,你若是沒旁的事,就請回吧。??這裏是佛門,我在這裏清修,身子也笨拙不便,有不周之處你多擔待。??”

玉嬌梨嘖嘖道:“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名門閨秀,就是有涵養,若是我,早一腳踢出去了。??”

嗬嗬地笑了幾聲說:“我叫心月,玉嬌梨是我的藝名。??姐姐日後叫我心月。??我來就是說,我要嫁給大少爺做妾,大奶奶先聽我說完。??我保證能治好大少爺的難言之癮。??”

珞琪臉一紅,看她不像開玩笑,但也不太可信。

“少奶奶一定不信,不過沒有誰想為了個官府人家小妾的名聲,就守一世活寡徒有其名吧?我既然這麽說,就有十分把握。??我手裏有偏方,但如果我要是為少爺治病,旁人不得看,而且要用上三年的時間最少。??所以,我必須要嫁給這個人才可以。??不然,這病心月不能治。??”

珞琪頭一次遭遇這等頭疼的事,事情來得突然,令她措不及防。

“怎麽樣,少奶奶怎麽想?心月沒那麽多時間,少爺這病耽擱不得。??若再過了兩周,怕是神仙下凡也不行了。??其實我在京城有些時候了,我隨家人逃難去旅順,旅順被倭寇占了,守將不戰而逃,倭寇放火燒了村子,我小dd被燒死了。??剩下兩個弟弟和我逃來京城。??像楊大哥這樣有血氣的男人太少,我總不想讓他不再是男人。??我來到京城,就聽說了楊家在京城的風光,沒有機會去見楊大哥。??幾次去了楊家府門,都被看門地狗轟走。??我呢。??做人愛爭口氣,也知恩圖報。??是後來黃家小姐托人找我師傅師娘,我才知道此事。??我去過李小刀師傅那裏看過楊少爺地病情,我自然心裏有底,才攬這事。??少奶奶,您想想,想好了告訴我。??”

珞琪更是不解。??心月沒能見到雲縱,如何執意要嫁雲縱。

“你可是征得大少爺的同意?”珞琪試探問。

心月又爽朗的笑了:“少奶奶揣著明白當糊塗。??大少爺這個樣子。??他定然不答應,楊家老爺連兒子都能打成人不人,鬼不鬼,也不會在乎楊少爺的死活,當然不會納我這個山野女子給大少爺當妾。??但我就是喜歡楊大哥,這輩子跟上他了。??大戶人家的規矩,納妾多少是大奶奶地一句話。??所以我先問少***意思,是要大少爺地軀殼,還是要…….”

珞琪沉吟不語,心月說的如此肯定,不像玩笑,但她如何能相信,如何對丈夫開口,此刻開口對丈夫是莫大地侮辱。

送走心月。??珞琪悶悶不語,可巧不久冰兒帶了那女扮男裝的黃小姐過來尋她,說是大哥今日一鬧,怕是要耽擱兩天再回龍城。

冰兒說,黃小姐一家也要去龍城玩耍,並且黃侍郎已經拜會過楊焯廷。??談得很攏。

看了冰兒一臉欣喜的樣子,珞琪心中既是高興,又是落寞。

人人有自己的一段姻緣,她這又算什麽?

但如今雲縱的病該如何辦呢?

珞琪也學那個心月,戴了鬥笠遮了烏紗,披了鬥篷帶冰兒和黃小姐去茶樓吃飯。

她住在廟裏,都是齋飯,對孩子不利,也不好總帶客人來給寺院添麻煩。

也沒能想好去什麽地方合適,饞嘴的冰兒眼珠一轉。??討巧地央告:“嫂嫂。??冰兒要吃全聚德,要吃烤鴨。??”

身邊一身男裝地子清很少言語。??娟秀趣靜地樣子,很是討人喜歡。??珞琪暗想,難不成是家境造就的人,黃小姐溫婉可人,舉止端莊,那個心月輕浮放肆,毫無廉恥之心。

到了前門外,來到全聚德地店,店主也是姓楊,這家店開在同治三年,生意興隆。

吃得腦滿腸肥的八旗子弟,戴著珊瑚帽準的瓜皮小帽,手裏耍著鳥籠子,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

進了雅間,隔音並不太好,隻是同旁邊隔了道屏風,隔壁說笑的聲音此起彼伏。

珞琪皺眉,想換個房間,可是生意好得沒了旁的房子。

冰兒安慰說:“子曰,既來之,則安之,來了就吃。??自管吃鴨子!”

珞琪見那齊整的一隻鴨子用竹竿挑過來給她看,豐盈飽滿,顏色鮮豔,色呈棗紅。??也暗自稱奇,片好地鴨子上得桌子,皮脆肉嫩,鮮美酥香,肥而不膩,瘦而不柴。

冰兒小心地用薄餅為子清卷了棗色的鴨肉,又放上青綠的蔥白,紫紅色蘿卜條,還有可口的甜麵醬。??裹在一處,咬上一口,真是齒頰留香。

冰兒逗笑說:“嫂嫂,看這烤鴨可像冰兒和大哥?”

珞琪不解,看了冰兒嘟著嘴搖了頭說:“這全聚德的烤鴨,是從選鴨、填鴨、喂鴨、宰鴨,到燒烤,都是一絲不苟,一條龍地按部就班。??養的鴨子沒一個能逃拖被烤地命運。??當然,除非那些長得不成型,被淘汰的。??這和楊家一樣呀,爹爹眷顧的兒子,那一旦被選上,就是放在書館裏填鴨般去填喂,讀書,習武,都不能鬆懈,爹爹想這鴨子是什麽樣子,我們就要是什麽樣子。??待長成了,有了功名,就要被‘宰’,被‘烤’,放到那高架的火上,去錘煉,去榨幹油。??”

子清正在吃那鴨卷,猛聽了冰兒調皮的話語逗得忍俊不禁,還是矜持了沒能笑出聲,珞琪已經是噗嗤笑出聲來,責怪道:“五弟,調皮,這話也就在這裏同嫂嫂饒舌,可是不許說給爹爹聽去。??”

冰兒點頭說:“嫂嫂放心,冰兒隻敢對嫂嫂說,冰兒哪裏有大哥的勇氣,去頂撞爹爹。??”

正在說笑,忽聽屏風後那雅間裏嘎嘎嘎嘎的笑聲如鴨子一樣,伴隨嬌滴滴的男聲:“二爺,您可是怕了人家了?”

又一個淫邪的聲音說:“你二爺又不是那中看不中用的楊家大少爺,怕你何來?”

一陣嘎嘎地笑聲,有人附和說:“你說這楊督撫也真是有趣,活生生把兒子弄成太監。??”

“哎,你懂什麽,聽說那楊煥豪年輕貌美,還是那種~~別別扭扭~~一沉臉風情萬種地男兒。??還搞不定是不是皇上也好咱們這口兒,弄了他進宮陪王伴駕去也~~”

後麵是京腔戲趣地念白,字正腔圓,一陣喝彩叫好聲,珞琪皺眉,冰兒一怒要起身,被珞琪死死拉住搖頭。

“小聲些,掉腦袋,隔牆有耳。??”有人提醒,但珞琪已經陷入無限幽思中。

又聽隔壁說:“也有人說,沒那事,楊少爺那傷是有,不重,早好了,昨天有人見他去菊兒胡同去狎妓去了。??他若是不中用了,如何去狎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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