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夥計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夏環佩潛心學習製琴的技藝,除了每日溜到桂園來看夏氏之外,幾乎顧不上和夏芊鈺好好說說話。

夏環佩和錦謖禾的事情似乎就此擱淺,也沒有人提,她也沒有再問。

夏芊鈺每日依舊會抽了時間在禹歌笑的指導下做一個新菜讓後廚混在給夏少恭的菜肴中,她一直在等待這後廚的人被夏少恭叫去問話,卻一直都沒有任何結果。

在忙碌中轉眼就迎來了開元八年的冬至。

這天夏芊鈺起了個大早,網穿了兩件夾襖,依然覺得冷。

別院不比前院,沒有燒地龍,南方的濕冷,像是無時無刻有一張濕透了的網緊緊裹在身上,冷入骨髓。

因著夏氏還未恢複身份,就連撥到後院的銀炭都極其有限,夏芊鈺好歹年輕,便將好炭都給了夏氏。

她跺了跺腳,雙手互相搓了搓,感覺溫暖些了,這才在綠蘿的伺候下坐在了銅鏡麵前梳頭。

她已經習慣了穿胡裝,男裝扮相讓她行事比較方便,所以發髻便省事了很多,但是今天綠蘿的動作似乎也不太利索,夏芊鈺覺得蹊蹺,扭頭打量,便見綠蘿將手後一縮。

這欲蓋彌彰的舉動更惹得夏芊鈺不快,“藏什麽,讓我看看。”

綠蘿本就是溫吞水的性格,而且膽子又很小,聽到夏芊鈺的話,再不敢藏,隻好顫巍巍的將一雙手伸在夏芊鈺的麵前。

難怪抓不住梳子,十根手指腫得胡蘿卜一樣,多數地方因為長凍瘡流著膿血,綠蘿被盯得不好意思。直吸溜著鼻水,說著:“四小姐,不妨事,隻是讓您久等了。”

夏芊鈺看了她一眼,笑問道:“以往沒有受過這樣的罪吧?”

綠蘿連忙擺手。“四小姐千萬別多想,不受罪,不受罪。”

“好啦,別嘴硬了,今年冬天尤其冷些,這風見天的吹著。也不見下雪,出去繞一圈,鼻頭都能凍紅,前麵給的用度又格外摳唆,這裏有五兩銀子。你待會兒上街,全部買成火炭,將你們睡覺的耳房也架上個爐子。

不當值的時候,便圍著爐子取暖吧!”夏芊鈺從錢袋子裏取出五兩銀子放在綠蘿手中,臨了又想起什麽一般,再取了一兩銀子出來,“順便買些凍瘡膏,幾人分著抹了。早膳好了嗎?我吃了還要趕去酒樓。”

綠蘿愣了一愣,忙接過銀子,轉身出去張羅早膳去了。

今日二斤。青青他們該到了。

酒樓的招牌已經做好了,該修葺的地方也大致修補好了。

與後廚相連的院子因為暫時想不到要做什麽用,隻是簡單收拾了一番。

隻等著今日夥計們都到了,便可擇日開張了,

夏芊鈺趕到了酒樓,便見劉順喜站在酒樓的門檻上遠眺。似是在打量著什麽。

白皙的臉上再也找不出一點“犀利哥”的痕跡,禹歌笑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大。饑一頓飽一頓造就的特殊氣色,讓他看起來有些病態。不過精神倒是格外飽滿。

劉順喜,山西人,家道中落之後,一路要飯要到了西塘,後來被人販子騙到了琴川,賣到了一家賭坊裏當專門負責“出老千”的撈錢手,他手腳飛快,能夠在開牌之前動手腳又不被人察覺。

後來得罪了賭牌的權貴,被趕出了賭坊,後來便混跡與惠水街上,東家一口,西家一碗要飯吃。

當知道禹歌笑沒有跟她商量,便把這麽一個滑頭招來當跑堂之後,夏芊鈺差點沒有氣得吐血,足足和禹歌笑置了三天的氣,禹歌笑不善言辭,三天的時間無論夏芊鈺怎麽讓他走開,總是亦步亦趨的跟著,就連她上茅房都跟著,完全和之前假扮“刀魂”的時候一樣。

胳膊擰不過大腿,夏芊鈺又好氣又好笑,隻好同意給他三個月的試用期,如果通過便正式簽聘書,如果不合格,就哪兒來的哪兒去。

夏芊鈺的擔心不無道理,賭坊本來就不是什麽幹淨地方,誰知道他有沒有染上賭癮,要是手腳不幹淨,酒樓的名聲就完蛋了。

但是事到如今已經板上釘釘,夏芊鈺縱然看他不慣,也隻能給他個機會了,權當看在禹歌笑的份上。

“掌櫃的,您來啦,今天冬至,來的路上沒有凍耳朵吧?”劉順喜立即躬身走過來,嘿嘿傻笑著,一張臉綻放得無比璀璨,露出一口大牙,卑躬屈膝的模樣,讓夏芊鈺又好氣又好笑。

自打被禹歌笑收在了“麾下”,他是所有人中進入角色最快的,立即有了跑堂的覺悟,一臉諂媚的笑容,能夠將人的雞皮子疙瘩都激起來,也算是讓人立即有了花銀兩的尊貴感。這樣遠遠不夠,還需好好觀察,夏芊鈺在心裏暗道。

蒼月酒樓的招牌掛上之後,不是有行人駐足觀看,酒樓已經初初具備氣派的外形,隻看開張之後,能否經受住考驗了。

夏芊鈺對蒼月酒樓的裝潢基本滿意,雅致大方,整個大堂,若是將窗欞全然推開,極其通透,三麵均麵對這大街,食材的香味,乘著風能夠飄到很遠的地方。

而二樓的包廂又極其私密,雖然包廂的裝潢風格還未定下來,但是夏芊鈺已經有了想法,今日便是來敲定此事的。

“二斤他們大致下午申時到,蓁胥王爺的腳力已經在他們住店的時候到府上通知我了。一行平安,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我們商議一下包廂的裝潢吧!”夏芊鈺自顧自倒了一碗水,大口大口喝了,然後擦了擦嘴角的水漬,方抬頭說道。

禹歌笑一瞬不眨眼的盯著她看,嘴角掛著淺淺笑意,眼睛也微微彎著,整個人看上去,像是檸檬黃色的太陽,無比的耀眼。

但是這樣的注視,卻讓夏芊鈺有些不舒服了。

“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嗎?”說完便隨手**著。

“沒什麽,隻是覺得你裝男子越裝越像了,不但聲音像,連那份豪氣也很像。”禹歌笑拿出手帕將她嘴角的水漬拭去,然後輕聲打趣道。

夏芊鈺有點不好意思,麵上微紅,“我昨日翻看我以前寫的書,得到了靈感,我們可以將二樓的包廂設置成不同的景致的包廂,讓人身臨其境,比如春夏秋冬,

按照四季的變換來裝潢包廂,並且通過人為的改變溫度,來給客人身臨其境的感覺。

比如,俠客,風塵或者是別的什麽風格,這樣可以滿足食客的獵奇思想,因為這些理念也是無法複製的,唯我們所有,便可以在這條幾乎壟斷中殺出一條血路來。你覺得這樣可好?”夏芊鈺說完平靜的望著禹歌笑,想要看他臉上浮現震驚的表情。

禹歌笑四下看看,發現並無其他人在場,臉上緊張的表情鬆弛下來。

“你的身份,雖然我知道,但是你說話的時候還是不可這樣的肆無忌憚,你知道我剛剛聽你說話,陣陣冷汗,切記以後再也不可這樣了。”禹歌笑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顯然舍不得將話說重了,但是又怕夏芊鈺不當回事,有些為難。

夏芊鈺當然知道,這不是沒有別人嗎?

“先不說別的,這個提議可好?”夏芊鈺直盯著他,等他的回答。

禹歌笑笑容漸弱,最後慢慢陷入沉思,他做事情一向穩妥,當初帶著她離開夏家是他做過最瘋狂,最為人詬病的事情,已經沒有人相信他,夏家的人提起他,都說他是勾.引良家婦女的登徒浪子。

隻有夏芊鈺知道他不是,當初非走不可,不完全是禹歌笑的錯,是方式錯了。

“你說的這個提議不是不可行,而是成本太高了,所有的裝飾品到位,我們可能便沒有本錢開張了,我們可以一步步來,慢慢的將你說的完成。

第一步,我們需要想得是如何將周圍的食客籠絡過來,這才是首當其衝要去考慮的事情。”禹歌笑認真的提醒道。

夏芊鈺臉上掛不住,不由呐呐自語道:“誇我一下能死啊!”

禹歌笑聽見了她任性的嘀咕,假意不知,偏頭掩飾著笑意,看著她認真的說道:“你是掌櫃,考慮事情更要全麵。”

剛要反駁,劉順喜急吼吼的走進來,“掌櫃的,禹兄,外麵有人找,好像是掌櫃的親戚,拖家帶口的,似是逃難而來。”

夏芊鈺抬眼想了一下,急忙從椅子上起身,來到了酒樓外麵。

隻見酒樓前麵站著四人,每人身上都背著褐色的包袱,風塵仆仆的模樣,似是跋山涉水而來,蕭瑟的冷風將四人吹得瑟瑟發抖。

夏芊鈺看著他們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麽,青青最先將男裝的夏芊鈺認出來,撲到她的懷裏,興奮的喊著:“掌櫃的,您真帥氣。”

顧不上劉順喜的目瞪口呆,夏芊鈺輕輕拍著她的背說道:“路上順利嗎?趕緊走著,後院有兩間耳房,你們去將包袱放下,我們慢慢再敘。”

“哇,這酒樓好氣派,掌櫃的,這就是您的酒樓嗎?比酒肆好多了,而且也好看,掌櫃的,您真棒。”張小妹將青青往旁邊推了推,抱著她的腰大聲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