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障眼之法
蘇州乃江南富庶之地,水路交通發達。
蘇小小上船之後,雖然感覺有些暈船,卻還是對江南水鄉的美景心生感喟。
本以為有了兩人的思維,她會有曆盡千帆之感,卻隻是不斷提醒自己一定要珍惜眼下擁有的一切。
“你的身份何時才能曝光?”蘇小小問道。
“我……恐怕不那麽容易,你爹……”禹歌笑臉上有些尷尬。
“我已經知道了,你放心,你隻需要這次燒尾宴,找個合適的理由跟在我身邊就行了,別的咱們再想辦法,你一個大男人靠障眼法能夠瞞到幾時?終究不便。”夏芊鈺和他商量道。
兩人雖然並無夫妻之實,但是感情上已經“私定終身”,可是在封建社會,若是父母不同意兩人的感情,可當私.通論處,輕則被夏家除名,重則浸豬籠。
當時夏少恭算了保住了夏芊鈺一條小命。
想要讓這段感情名正言順,兩人都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
夏芊鈺記得,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嫁人之前為保名節,胳膊上都有守宮砂,在手肘內側,當初穿越過來之時,她在泡澡之時看見這個守宮砂,隻當自己記性差,忘記還有這樣一枚胎記了。
如今想起,她輕輕撩開袖子,仔細端詳著胳膊內側的小小凸起,如同紅豆大小,卻絢爛無比的守宮砂,心頭微微一笑。
所幸,這身子沒破,說破大天兩人都不算是私.通苟且,前世兩人便是在長期的相處之下,自然而然衝破了這道束縛,最後始終被人拿著當成詬病。
今世,她決心一定要讓她和禹歌笑名正言順。
“下船之後,你我無意間在街頭碰麵,便說是桃花村的同村,反正錦謖禾並不認識你,我向他求情,他一定同意讓你跟著。”蘇小小覺得隻能是這樣了。
這個燒尾宴非常重要,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是讓她回到夏家的一個契機。
回到夏家隻是開始,之後還需要一步步幫助禹歌笑成為禦廚。
夏少恭與賀家素來交好,這次燒尾宴也是夏家與宮中有掛礙的開始,隻因為賀家的長子娶了國子監的女夫子,而這次考取功名的為賀家二子,賀鴻祿。
也是因為這樣夏少恭覺得無端矮了賀家半截,回去之後對母親更加看不慣,沒多久便娶了三房姨太太,若不是這次燒尾宴,娘親也不至於在第二年的秋天因為自暴自棄,病死在別院。
前世夏芊鈺並沒有蘇小小哪條價值百金的舌頭,她除了愛吃以外,對廚藝幾乎一無所知,對美食的出處也是人雲亦雲,有著對禹歌笑的盲目崇拜,而正是這崇拜,像是一把雙刃劍,一步步逼著禹歌笑朝著更加危險的險灘走去。
當了禦廚還不夠,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廚神。
她雖然已經下定決心跟著禹歌笑走南闖北,卻依舊不甘心被夏家除名,不甘心大姐,二姐,三姐都能嫁一個名聲顯赫的夫君。
卻從未想過,夏家的衰落便是她的衰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禹歌笑對夏芊鈺也多少充滿著愧疚,這樣兩人的感情也不再平等。
這樣的感情不是此時的她需要的,與夏家的決裂也不是她需要的。
夏家最後慘遭政變牽連,滿門抄斬,更不是她需要的。
因為她被夏家除名,故而躲過一劫,可是,就連禹歌笑都不在世上了,她又如何能夠苟活,一把利刃,綻放在刃上的鮮血,便是她最終的宿命。
在顛簸的船上,她回想著這一切,身子一直不停的發著抖。
禹歌笑隻要費心,還是能夠知道她心中所想,“過去的事情,不要在想,正因為太可怖,所以,我才會費盡心思讓你忘記。”
語氣中悲春傷秋的情緒,讓人聽著鼻頭一酸。
“不說這些了,老天能夠讓一切重來,已經是法外開恩,你我不該再有怨懟,如果可以選擇,我甚至願意死在你的前麵,你不知,當我看見你的屍首,我真的差點瘋掉,那種感覺就好像無數的針將我的心紮滿,讓我心疼致死……”
禹歌笑兩行熱淚流下來,輕輕將夏芊鈺攬在懷裏,“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了,我們成親之後,你願不願意與我浪跡天涯,遍尋美食?”禹歌笑的眼睛望著沒有盡頭的江水,輕輕問道。
這話實在太美好,美好得讓此時此刻的夏芊鈺光是聽到便覺得心頭一熱,而這樣的熱變成滾燙,反噬了她,讓她的心疼得如同生煎一般,喉頭的哽咽,讓她很長時間才吐出兩個字:“願意。”
錦謖禾見她眼中含淚,以為她又暈船,貼心的端過來一杯薑茶。
“快些喝了,薑茶暖心暖胃,喝下去,暈船的感覺會好些,現在已是傍晚,天黑之前便能到賀家所在的西塘鎮了,賀家是大戶,我們到了之後,整頓一晚,你喬裝的小廝,隻要不與長輩打正麵應該識別不出來。”錦謖禾貼心的遞過手中的茶杯說道。
夏芊鈺微微一笑,接受了他的好意,將薑茶捧在手心裏暖著。
見他幾乎完全看不見禹歌笑的所在,實在覺得太過神奇,見錦謖禾與船家攀談去了,忙小聲問道:“有一個問題,我特別疑惑,助你渡劫的人,到底有多厲害,障眼法,這個我倒是能夠想得通,可是能夠讀心術,還有可以裝很多東西,隱形的虛鼎,這真的很了不起。“
夏芊鈺除了美食,很少誇讚別的什麽,她不太稀罕珠寶,對錦衣也沒有概念,這樣誠心的稱讚讓禹歌笑臉上透著一股子得意。
“若是我師傅知道你這樣誇讚她,一定很高興,她是大食國最厲害的巫師,因為修煉禁術,而被大食國通緝,後來逃到了我朝,無意間救了我,要是沒有她,我便真的死定了。
當她知道我與你之間,有這樣一段掛礙的時候,她異常感動,教我秘術,助我能夠再次與你相逢。”禹歌笑的眼中換上了崇拜之色。
這樣的神色居然讓她有幾分嫉妒,“這巫師,是女子吧!”
“是的,她是女子。”禹歌笑老實的回答。
“什麽……你在知道我會回來受苦的時候,居然和一個女子來往得過從甚密,你知不知道,我……我很生氣。”夏芊鈺幾乎是不受控製的抗議道。
她對感情絕對是一對一,不允許心愛的男人有二心。
“你呀……也不說好好感謝人家,居然還責怪起來,她對我有再造之恩,如同母親,怎麽會是你想得那種關係呢!再說,你重生之後,我一眼就將你認出來,難道你不知道,在奈何橋上,我已經買通孟婆,沒有喝孟婆湯嗎?”
禹歌笑已經徹底對她坦承了自己,收起了之前刻意偽裝的冰冷,眼睛裏都是柔情蜜意。
“雖然知道這話不靠譜,但是我喜歡聽。”夏芊鈺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
不知道二斤,秀才,青青,大能,胡皓他們怎麽樣了,雖然將破曉酒肆交給他們絕對放心,但是心中突然有點想念那樣單純的日子。
那個時候腦袋裏隻有怎樣將酒肆經營好這一個想法,就連懷疑禹歌笑這件事情都沒有去想過,如今想起來,才發現他漏洞百出,自己隻是連重生這樣的事情都發生了,所以便什麽話都相信了。
當初太白兄能夠認出他的障眼法,她覺得不過是因為在道家正宗麵前,可能巫術便不值一提了也不一定。
“你的讀心術其實是假的對不對?”夏芊鈺似乎想起了什麽,如此問道。
禹歌笑愣了愣,笑道:“你這人,什麽都寫在臉上,我對你這樣了解,又怎麽猜不到你在想什麽?這時間哪有什麽讀心術,有的不過是擁有果相同處境後的感悟,還有細致入微的察言觀色而已。
這方麵你應該並不陌生才對,你不是最擅長察言觀色嗎?以後你試一試,靜下心來,看著對方的臉,然後慢慢你就似乎能夠聽到對方心底的聲音,有時候,真實往往可怕,所以我並不經常去揣測別人。”禹歌笑就在她的身邊,吐息噴在她的臉上,讓她感覺非常的踏實。
咚的一聲,船頭似乎碰上了硬物,停了下來,因為單獨租賃的一艘客船,所以看不見別人的反應,惠叔一直在船頭處與錦家另一個夥計下棋,見船停了,方才抬頭往外看。
剛要有點反應,錦謖禾已經嚷嚷道,“到西塘了,小小,夏四娘子,趕緊下船吧!”
聞聲,禹歌笑輕聲譴責,“你這又是何必?”
“說不清道不白是我最討厭的事情,我已經有你了,其他事情可以迂回婉轉,感情怎麽可以,我不想與人曖.昧,白占了他人便宜。”夏芊鈺斬釘截鐵。
冷不丁的從搖晃的船上站起來,夏芊鈺有些頭暈,撫了撫額頭。
“待會兒我們便可以相認了,你趕緊下船去,記得要重重撞在我身上,最好是能夠吵起來的那種重,這樣我才可以佯裝想起你。”夏芊鈺輕輕推了推她,然後跟著錦謖禾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