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門嬌 126 找上門來
第二日晨起,天總算是放晴了,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耀出來,紅中透著暖,似有一個火球要劈開烏雲,看得人心裏舒坦。
一連下了好幾天的勞什子雨,總算是停了,地上見幹,人的心情都跟著爽利了幾分。
酒肆剛剛開門,蘇小小坐在葡萄藤下整理昨日清點的庫存,這樣研究新菜的時候,也知道用什麽食材。
正在入神間,東子的聲音響起,“就是這家了,這應該便是你們口中的夏掌櫃。”
聽到東子的聲音,蘇小小抬起頭,剛想問他今日又要乞點什麽吃食跑腿時候吃,便看見兩個陌生人站在東子的身邊,打量著她。
來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十歲上下,看起來精明能幹,一雙眼睛如鷹一般銳利。
女的卻看不出年齡,白白嫩嫩,臉上帶著兩團紅暈,看起來似抹了腮紅的白麵饅頭。
東子衣衫襤褸,同兩個陌生人講究的衣著相映襯,東子看起來就像是站錯了隊。
女的打量了一番,篤定錯不了了,,“這不是小姐是誰?我可憐的小姐,你說你非要遭這份罪,這小臉生生瘦下去一半。”摟著她便要抹淚,婦人身上的香味直衝進她鼻子裏,竟然透著幾分熟悉之感。
雖然熟悉,但是卻還是非常不自在,蘇小小扭了扭身子,然後抬頭用眼神詢問站在一旁也有些恍惚的夏歌笑,他回過神來,“這是一直服侍你娘親的。傅大娘。”
服侍我娘親的傅大娘?我不是被趕出家門了嗎?為何——?這擱在她那個時代,便是斷絕母女關係的意思。不知是彼此受了多大的刺激才會做出這般決定,蘇小小一點都想不起來。所以更是愕然。
“男的那位是你娘親信得過的潘管事,按照輩分你需叫潘太公。”夏歌笑已經穩住了心神,語氣恢複如常清冷。
都是娘親的人,那是不是娘親出了什麽事兒?
“傅大娘,潘太公請坐下說話,可是家裏有什麽事兒?”蘇小小輕輕將傅大娘扶著坐下來,然後看向傅大娘。
傅大娘心寬體胖,此刻因為蘇小小這聲喊,臉上滿布愁雲。居然更加讓人心下不忍,也跟著不禁蹙起眉來。
“太太病倒了,大夫郎中來了一波又一波,都說是相思成疾,無藥可以醫治,太太昏睡中,夜夜喚小姐的乳名,聽得人心中酸澀不已,我見太太若是再這樣下去。非——非出大事不可,故此便求了老爺,讓我倆出來尋小姐,好歹——讓太太見你一麵。知道你平安無事,病才能快點好起來。”傅大娘一邊說,一邊抹起淚兒來。蘇小小心中不快,但是不知該如何寬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沉默。
兩人又絮絮說了些別的。蘇小小都是沉默聽著,見兩人沒個完,便打斷他們倆,撇過頭去,對著堂上的秀才喊了一聲:“秀才,給兩位客人上茶,並囑咐二斤晌午飯加菜,有蘇州那邊的客人過來了。”
秀才應了,她這才重新轉過頭,看向兩人,“有什麽話,咱們休息一會兒再說,我手裏還有點事兒,等忙完了再過來招呼二位。”蘇小小說完,便客客氣氣的點點頭,然後離開了葡萄架下的藤椅。
傅大娘看著還在晃悠的藤椅,神色焦急,心中覺得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雖然小姐被趕出家門,但是太太對她一向是最好的,她自小與太太感情就親厚,母女倆並未有何嫌隙,這……
“小姐不會不肯跟我們走吧!她當日被趕出家門,可謂受了奇恥大辱,就算是……一時想不開也是情有可原的。”潘太公搖搖頭,一把老邁低沉的聲音,聽得薛大娘心中更是酸澀,剛剛止住的淚水,又聚滿了眼眶,說話間便要流下來。
“就算是這樣,但是那畢竟是親娘,太太的情形你也知道,若是小姐不回去,太太怕是就……熬不過去了呀!”這話薛大娘說得緩慢,眼淚抑製不住流了一臉。
“唉……造孽啊!”潘太公搖了搖頭輕聲感喟道。
“掌櫃的,你去吧!”秀才悠悠說道。
青青用腿撞了撞秀才的背,秀才瞪了她一眼,青青不敢說話了,嘴巴翹的老高,都可以掛油壺了,她什麽心思,蘇小小當然知道。
酒肆雖說已經步入正軌,但是沒有掌櫃鎮場始終缺了些底氣,再加上廚藝比試,若是奪冠,可是個揚名的好機會。
蘇小小的心情有些複雜,於公於私她都不想跟著那倆回蘇州,放心不下酒肆隻是其一,她還沒有做好去觸碰那些事情的準備,夏歌笑一直都有所顧忌,似乎不願意讓她想起前世的事情,雖然有時候那些記憶像是蒙著玻璃紙,讓她很想撕開一探究竟,但是又怕撕開以後的真實,是她不能接受的。
“容我想一晚……想一晚。”蘇小小似是在回答秀才,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青青,你下去,讓我跟掌櫃單獨說說話。”秀才坐在凳子上,給蘇小小倒了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方才說道。
見青青扭扭捏捏絲毫不情願的走出了正廳大堂之後,他又四下環顧了一番,見大家都在忙著,秀才這才說道:“掌櫃的,有些事情躲不過,若是娘親有個三長兩短,你往後定會後悔,日子也過不安樂,所以別耽誤了,反正都是要回去看一眼的,不如吃過晌午飯便往回走,早些去,還能早些回來。酒肆的事情不用擔心,有我和大能,你且放心。”
聽聞這話,蘇小小轉著茶杯的手,停了下來,抬眼看著秀才。
他臉上掛著笑意,一對濃黑的眉毛什麽時候都非常搶戲。
夏歌笑也在旁邊點了點頭。
過了半晌,蘇小小終於點了點頭。
秀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兩壇上好女兒紅,我還不知你那些彎彎繞,自會辦妥。”蘇小小笑著揶揄秀才道。
秀才笑意盎然,話已至此,不必多說。
用午膳之時,潘太公,薛大娘兩人不時抬頭打量蘇小小,心中的疑惑也慢慢放大,不過才離家半年,小姐身上嬌滴滴的千金性子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然祥和的氣場。
蘇小小自然知道他們在打量自己,但是她並不知道以往的夏家四小姐是什麽模樣,反正她是自由散漫慣了,也不知道該如何拿著捏著,索性放開了事,權當這半年的磨練,已經讓‘四小姐’的性子都變了。
兩人看不出什麽不同之後,自然也就不會再看了。
薛大娘心裏記掛著太太,基本上食不下咽,恨不能催著蘇小小立即上路,但是又不好說,坐立不安之下好容易吃完了晌午飯,薛大娘長籲一口氣。
“薛大娘,潘太公,你二人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簡單收拾一下,我便跟你們回去,咱們快去快回,我也不能耽誤太久。”蘇小小見兩人實在焦急,便如此說到。
薛大娘眉梢掛上喜色,忙不迭點頭。
關上廂房的門,蘇小小有些慌亂,“當初他們為什麽把我趕出來,你怎麽都不說,如今出了這茬,你說怎麽辦?”
感情剛剛的鎮定自若都是強裝的啊?夏歌笑都被她騙了。
“今生你是如何被趕出家門的,我並不十分清楚,我隻能把你帶回經營酒肆之時,再靠前,我便力所不能及了。”夏歌笑又是那副愛信不信的表情,反正話都是他在說,真是被他害死了。
“那我前世是為什麽被趕出家門的,你不是說你是我的前世嗎?這你總該清楚吧!別再藏著掖著的,讓我知道,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我也好應付不是?”蘇小小喚出虛鼎,將一些重要的東西隨身攜帶。
然後明裏再展開一塊布,用來整理那些要隨身攜帶做給別人看的包袱。
這……讓夏歌笑該如何說起,現在還不是將這一切讓她知道的時候。
“你不是知道了嗎?讓我繼承琴坊,我非要當廚子,這才被趕出來。”夏歌笑一口咬定,不再說話。
“關鍵我不會下廚啊!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隻希望別是我幹了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或者是出了什麽風.月醜事,否則,我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黑鍋不是背的太冤枉了嗎?”蘇小小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上麵,讓夏歌笑笑得有幾分不自然。
她隨便帶了兩套衣物,拿了幾樣還算是拿得出手的首飾,雖然她不知為何夏芊鈺被趕出來,但是從這半年間從未有一人來找過她,或者幫襯過她來看,便知大家都恨不能跟她撇清關係,或者想要幫襯但是有人不準,所以被攔下來了。
“對了,我在夏家明明叫夏芊鈺,為什麽你告訴我叫夏淺語?”蘇小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問道。
當初她自己說的,再不做夏家四小姐,所以……他這才隨口編了個諧音的名字。
“沒什麽,隻是覺得淺語比較好聽。”夏歌笑答道。
蘇小小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把臉轉向別處,不去看她。
“再說了,叫什麽有什麽重要,隻要自己知道自己是誰就行了……”夏歌笑的聲音若有似無飄了過來,隨即便在這個屋裏消退了,就仿佛誰都沒有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