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焚香（3）
南疆幽月，孤懸在西方天際。
深山古刹，蟲鳴淒切，一派淒涼幽暗景色。
三道黑影晃動，良久，緩緩現出了三個人影。
當先一人，慢慢走到庭院當中，月華如水，冷冷灑下，將他的身影，在殘破的青石庭院石板上，拉出一條細長的影子。
正是鬼厲。
抬頭，望月。
月色清冷，照在他的臉上。
忽然間，他看去竟仿佛有了幾分滄桑。
就連趴在他肩頭的猴子小灰，此刻似也沉默，和主人一樣，默默地抬頭望著月亮。
碧瑤看著就在前方數步之遙的鬼厲，也是同樣的默然無語。
“怎麽，公子喜愛這南疆月色麽？”忽然，身後另外一道仍舊隱沒在陰影裏的窈窕身影，發出悅耳輕柔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鬼厲慢慢收回目光，卻並不回頭，也不回答那個陰影女子的問題，反而問道：“你為什麽要殺了那個魚人？”
依然隱身在陰影中的那個女子發出一聲輕笑，道：“那些魚人不僅害了碧瑤姐姐的部屬，也害了我的手下，我這麽做，也是為了給碧瑤姐姐出一口氣啊。”
鬼厲臉色絲毫不變，顯然對這些話根本不信，碧瑤則在一旁淡淡道：“那倒是謝謝金師姐了。碧瑤久聞‘紫芒刃’乃九天神兵，今日在師姐手中施展開來，果然有神鬼不測之力。”
那女子一聲輕笑，聲音柔媚悅耳，在這淒涼夜色之中，突然似添了幾道顏色一般，變得鮮活起來了。
腳步聲緩緩響起，她從陰影中，緩緩走了出來。
赫然是魔教合歡派，人稱“妙公子”的金瓶兒。隻見在月色之下，她依舊是一身鵝黃衣裳，柔順衣襟在夜風裏輕輕擺動，更有幾縷細細發絲，在鬢發間垂下，微顯零亂，卻似乎更有種莫名的撩人情懷。
深山古刹，冷夜美人！
此時此刻，她眼波盈盈如水，眉目間似有春光圖畫，清麗無方，一時間，竟連這夜色，仿佛也溫柔了起來。
鬼厲轉過身，目光在她臉上看了看。
就是這麽一個美人，卻在剛剛，在焚香穀與魚人麵前突起狙殺魚人異族族長，這份道行之高，似乎比起當日在死澤之中，與碧瑤還有秦無炎三人圍攻長生門玉陽子時顯露出來的道法要高出不少，隻怕當日她是沒盡全力。
隻是這道行高深，卻還是其次，當日三人都保有後手。但金瓶兒狙殺魚人，卻分明有嫁禍焚香穀，挑撥暗中勾結的蠻族與焚香穀關係之意。
此女心機之深，手段之狠，實在非同小可。
鬼厲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但心中對這個女子卻是越來越是警惕，在他看來，魔教三公子中，碧瑤雖然天資卓絕，冰雪聰明，但論心計，還是比其他二人略遜一籌，要不是她在對敵之時手段太狠，加上有一個老奸巨猾的鬼王在後麵撐腰，這三公子的位置，碧瑤想要坐穩，還是有點麻煩的。
金瓶兒嘴角依然掛著微笑，柔聲道：“碧瑤姐姐你身懷異寶，乃原是我合歡派的不世奇珍合歡鈴，位列我聖教四大異寶之一，我這小小的紫芒刃，哪裏敢和你相提並論？”
在剛剛這句話中，金瓶兒在原是我合歡派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顯然在表示你法寶雖好，卻是我合歡派的！
鬼厲眼中紅芒一閃而過，但麵色卻沒有什麽變化，倒是碧瑤盈盈一笑，道：“不錯，合歡鈴原本卻是金鈴夫人得意法寶，得明王聖母庇護，碧瑤機緣巧合之下得此異寶，必當重振我聖門威風！”
她這段話不輕不重，但僅僅一個原本，就將金瓶兒堵得死死地，言下之意是，你們自家法寶不看好了，讓別人得去了，怪得了誰？
還沒進入正題，兩女就開始了一番不大不小的嘴上交流，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
這時候，場上能充當和事佬這一艱巨角色的，也就理所當然的隻有鬼厲了，“姑娘此番南下，可是為了追查這些魚人異族的麽？”
金瓶兒微微點頭，隨即眼中眼波流轉，道：“不過沒想到此事居然和焚香穀有關係。”
金瓶兒目光在鬼厲麵上轉了幾轉，忽地微笑道：“公子此次南來，必定也是追查這些魚人的罷，倒不知道有何發現？”
鬼厲淡淡道：“沒有。我此來隻是為了完成一個故人所托之事罷了！至於其他，與我毫無關係！”
金瓶兒聽他回答冷漠，卻也不生氣，反而笑的更是柔和，倒是一邊的碧瑤大小姐瞪了他一眼，露出了幾許幽怨的神色，道：“隻是如今我們都已經知道焚香穀似與這些蠻族怪物有暗中來往，不知道金師姐打算如何？”
金瓶兒不答，反是問碧瑤道：“卻不知碧瑤姐姐有何打算？”
碧瑤聽她似嗔似笑的反問過來，眉頭一皺，心下已轉了無數念頭：此番突然發現焚香穀竟然與南蠻異族有暗中勾結，實在是聳人聽聞的一件大事。若是傳到天下，隻怕那些正道人物要嚇得目瞪口呆了。
當此形勢之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探一探神秘莫測的焚香穀了，隻是眼下情況，其中似大有文章，先不說南蠻異族向來神秘之極，單是一個焚香穀，實力便是不容小覷。昔日從焚香穀中出來的李洵、燕虹等人，包括剛才的老者呂順，道行均是極高。
金瓶兒慢慢走到碧瑤身前，抬頭向她看去，微笑道：“姐姐可是想夜探焚香穀？”
碧瑤眼光一閃，道：“怎麽，金師姐也有此意麽？”
金瓶兒微微一笑，嫵媚動人，竟似有股美麗當麵而來，碧瑤雖為女子，心誌竟然也為之一動，心中不由得為之一震。
隻聽金瓶兒淡淡而道：“我自然願和姐姐走這一趟。”
這時，一邊的鬼厲忽然出聲道：“我隨你們一起去！”
碧瑤喜形於色，金瓶兒則是臉色一變，隨即便是一臉笑意：“若是公子同去，勝算更是大了幾番，但若延誤了公子的大事，瓶兒豈不是罪該萬死？”
鬼厲淡淡的道：“無妨，我要辦之事，就在這焚香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