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夢

因為天冷,蘇家人睡得格外早,往日是天黑之後還會點著燈說會話,小寶還會練會字,可是今天,蘇家要早早的就睡了,雖說下了雪,可家中並沒有燒炕,蘇阿娘說了,現在還不是最冷的時候,若是現在就燒了炕,那肯定熬不過冬天。

其實最主要的是外麵沒有賣柴的,家中的柴火要過日子的,誰敢亂動?

反正啊,這被窩裏也是曖和得很,蘇家今年的棉被可都是新的,再說了,小寶三人擠著一起睡,蘇玉跟蘇大妞又擠進了一個被窩,曖和得很,確實也用不著燒坑。

蘇玉睡不著,盯著房梁看,看著看著,耳邊傳來了蘇大妞的呼嚕聲,這呼嚕聲跟催眠曲一樣,蘇玉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同一時間,杜府。

鄧杏兒躺在床榻上,用帕著捂著嘴,她又幹嘔了兩聲,床邊,一個大丫環急急的拿了痰盂過來,遞到鄧杏兒的身邊。

鄧杏兒見著痰盂臉上一片嫌棄,她推開那大丫環的手道:“拿這個做東西?”

那大丫環小聲的道:“姨娘不是不舒服嗎?”

鄧杏兒擺手道:“拿開拿開,呆頭呆腦的,一點眼色都不懂,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做事的。”

大丫環低著頭將痰盂拿了下去,她剛走兩步,鄧杏兒的聲音就傳來了過來:“小茉還沒回嗎?”

大丫環停下步子,抬頭道:“她才剛走,還沒回呢。”

鄧杏兒皺了皺眉:“怎麽才剛走,不是早就讓她去叫大夫了嗎?”

大丫環抿嘴不語。

鄧杏兒正要說話,胃裏又是一陣翻滾,她急急的用帕子將嘴捂住,可是這次,竟是沒捂住,那胃裏的東西全部從嘴裏吐了出來,不僅吐到了帕子上,連被子也沾了不少,鄧杏兒見狀,連忙掀了被子下了床,她看著床上的髒東西,又是一陣惡心。

那大丫環連忙放下痰盂,急急的走了過來,她問道:“姨娘,你沒事吧。”

鄧杏兒扔下手中的髒帕子,怒瞪她:“都這樣了,還叫沒事?你是沒長眼睛還是沒長腦子啊?”最近幾日,鄧杏兒的脾氣越來越大,她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興許是杜家少爺寵得太厲害,讓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不過,就算她記得自己的身份,在這裏伺候人的丫環麵前,她自覺還是高人一等的,怎麽說她都是半個主子。

大丫環不敢頂撞。

正罵著,另一個大丫環小茉卻是將大夫帶來了,小茉嘴巴比較甜,很會哄人,鄧杏兒喜歡小茉,並不太喜歡眼前這位大丫環。

小茉走進屋子,看到鄧杏兒披著單衣連忙將去櫃裏拿了件鼠皮的裘衣披在了鄧杏兒的身上,她輕聲問鄧杏兒:“姨娘,可別生氣,大夫在外麵等著呢,讓小茶將屋裏收拾收拾,等看了大夫您再回來好好休息。”

小茉說完,給小茶使了一個眼色,嘴巴往床邊努了一下,她的意思是:趕緊收拾。

那位大丫環小茶低聲道:“奴婢馬上就將屋裏收拾幹淨。”她這話是對鄧杏兒說的。

鄧杏兒聽到這話,臉色這才好了些。

小茉將鄧杏兒扶了出去,鄧杏兒已經算是人婦了,又有丫環守著,那大夫又年老,所以並沒有避諱,直接用手搭著脈診的。

老大夫皺著眉,先搭了一會左手,後來又換了一下右手,似看不準似的。

鄧杏有些心急,倒是主動問了:“我是不是有喜了?”村中很多婦人懷孕都是這副模樣,她可是知道的。

老夫人的眉皺得更深了。

鄧杏兒見老大夫這番模樣,不禁有些失望,不是有孕嗎?

過了好一會,老大夫才放下了手,一臉沉思道:“這脈像未足月,像是有喜,又像是無喜,不如我過幾天再來吧。”懷胎二三的時候比較好診。

鄧杏兒聞言,連連說道:“好,好,那就三日後再來吧。”

老大夫搖搖頭道:“若是單診喜脈,那就十日後吧,三日後怕是也不準。”鎮上的大夫都去冶病了,都忙得很,再說了,又不是江南京城那種繁華之地,哪有那麽多厲害的大夫,小鎮的大夫醫術都普普通通,當然,那種隱世不世的神醫可是除外的。

老大夫又問了一下鄧杏兒的身體狀況,鄧杏兒如實說道:“最近胃口不太好,老想吃酸的,還聞不得葷腥,一聞就想吐。”

老大夫將這話記下了,又問:“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嗎?”

鄧杏兒搖搖頭,“沒了。”

老大夫站了起來,道:“既是這樣,那我就不開藥了,是藥三分毒,你且多吃些補品,好好養著吧。”一個小小的姨娘,又不是正經主子,這大夫並不看重,隨意診了診就走了。

鄧杏兒內室的時候,小茶已經將床上的髒東西抱下去了,她又換上了一床新的絲被,屋子也清幹淨了,她還開了窗透氣。

鄧杏兒一回屋窗戶就一陣冷氣吹來,還卷著雪,鄧杏兒連喊道:“快將窗戶關了,這麽冷的天,開窗做什麽!”

跟在鄧杏兒身邊的小茉聽到這話,連忙關了窗,笑道:“姨娘,要不要吃點東西,晚上吃下的一點東西你剛才可全吐了,到了半夜會餓的。”

鄧杏兒看著她笑道:“還是你疼我。”

小茉笑嘻嘻道:“你可是我的主子,我不疼您疼誰。”比起主仆,鄧杏兒跟小茉更像是姐妹。

小茶站在一邊插不上話,她雙手握在一起,有些緊張。

鄧杏兒一點胃口都沒有,本不想吃的,可是她看著自己的肚子,卻是突然改了主意,她對小茶說道:“菜就不必了,去拿些點心過來,記住,要熱的。”

“是。”小茶低頭退了下去。

等鄧杏兒吃完東西睡覺的時候,已是半夜了,小茉看著鄧杏兒孰睡的臉,輕輕的吹了燭。

她退了出去。

小茶正守在門邊,她看到小茉出來,驚訝道:“今個不是你值夜嗎?”

小茉卻是將小茶拉到一邊,她小聲說道:“明個一早,你記得去夫人屋了一趟,將姨娘有孕的喜告訴夫人。”

小茶壓低聲音問道:“不是還沒確診嗎?說是要十日呢。”

小茉輕聲說道:“讓夫人先有個準備。”

小茶卻是搖了搖頭:“這事還沒影呢,何必讓夫人傷神。”小茶說完又湊到小茉的耳邊說道:“聽說了沒,少爺又瞧上了一個青樓女子,還說是什麽花魁呢。”

小茉驚道:“青樓?到這個時候了,青樓還在做生意?”那些人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呢,這個時候,因為瘟疫,誰這關門閉戶,少爺竟然還有閑心逛青樓,好大的膽子。

小茶嘴角一撇:“這事老爺夫人都還不喜歡呢,少爺命人瞞了,說是誰敢透一點風聲,打斷他的腿。”

小茉挑眉看了小茶一眼,道:“這些事你可真清楚。”

小茶看了一眼屋子,又道:“我當初就說這位姨娘寵不了多久,你偏不信,瞧著吧,等少爺有了新歡,這位肯定會忘之腦後,你啊,還是趁早跟這位姨娘疏遠些,免得受了牽連。”

小茉卻是笑了起來:“就說你笨吧,之前她受寵的時候咱們哄著點,能得不少好處,等她不受寵了,咱們再撇開她,不也一樣嗎。”

小茶歎了口氣,沒說話了,她可做不來那樣。

小茉又用手肘碰了碰小茶,問:“你說,若姨娘真是有孕,夫人會……”

小茶捂著她的嘴道:“別說了,咱們家夫人正在跟溫家小姐議親呢,生辰八字都合過了,配得很,反正那親事不是明年年底就是後年年初,可是說好了。我可告訴你,那溫家可不是小戶,等明天溫家小姐就要嫁過來了,溫家可是說了,成親以前,不許有庶子庶女出現,要不然,這親事就作廢,咱們夫人費了這麽大的勁給少爺說的好親事,她可舍不得作廢。”

小茉滴咕道:“這事確實有些奇怪,少爺睡在這邊的時候,夫人那邊的婆子不是日日送湯嗎,怎麽還會……”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有數,明個就將有孕的事報給杜夫人,至於是真是假,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夜,鄧杏兒睡得極香,她做了一個夢,她夢到自個生了一對雙胎,一男一女,龍鳳胎,吉祥得很,杜夫人一改之前的刻薄,對她和顏悅色起來,夢裏,杜夫人正在說將她扶正的事呢……

這個夢確實很美。

次日,鄧杏醒得極晚,最後還是小茉看不過去,將她搖醒了,鄧杏兒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她問:“怎麽了?”她正夢著嘴杜少爺在拜堂呢,拜到一半,就有人晃她,這一晃,她就醒了。

小茉小聲提醒道:“姨娘,時候不早了。”

鄧杏兒掀開床簾,看了一眼窗外,窗子關得嚴嚴得,上麵糊了紙,盡管這樣,還能看到窗外一片亮堂,鄧杏兒問:“外麵怎麽這樣亮?”

小茉小聲道:“已經巳時了。”再過一個時辰,就快午時了,能不亮嗎?

鄧杏兒略有些吃驚,都這麽晚了嗎?

鄧杏兒道:“將我的衣服拿來。”

小茉道:“您的衣服我都用爐烘熱了,現在正好穿上。”

鄧杏兒笑著稱讚她:“還是你能幹。”

小茉笑了笑,等鄧杏兒穿好衣服,小茉這才說了一句:“姨娘,夫人一早就派了人過來,說是讓您去她那邊一趟呢。”

鄧杏兒的臉色變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