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 回去一趟

出嫁從夫。

若是鄧枝嫁給一個杜家的奴才,那鄧枝自然就是奴籍了,這極有可能連累她的子女,緣關係是永遠斷不了的。

蘇阿娘握著筷子的手一緊,她道:“那鄧家人眼皮子也不至於這樣淺吧。”

蘇玉卻是笑了一聲:“娘,那鄧杏兒都當了杜少爺的小妾,他們鄧家可覺得是攀上高枝了,你想想,若那掌櫃的有些家底,那鄧家人還不樂壞了。”

蘇阿娘發愁的問道:“你說當初休掉大嫂是不是做錯了?”

蘇大妞連忙道:“啥錯啊,明明就是他們的錯,可不幹大舅的事,那樣的婦人才應該休掉呢,若不休,以後指不定咋敗家,娘,你想想那賭債。”

蘇阿娘道:“可是,那鄧家不是有銀子嗎,就算他們……那啥,也至於再找張家人要賭債吧。”

蘇玉睜大眼睛:“娘,你該不會是想讓小露她娘再回到張家吧!”

蘇阿娘糾結道:“小露她娘若是嫁了別人,還是個奴才,隻怕對你表兄表姐的名聲不好,再者,你舅舅麵上也不好看啊。”

蘇玉提醒道:“娘,這是大舅自家的事,你不用管,咱們隻需把消息遞過去就成,多的就不要摻和了。”

蘇阿娘擰了擰眉,這才點了點頭。

蘇玉眉頭一跳,她將門湊向蘇大妞,悄聲問道:“娘是不是想讓前大舅娘回張家啊?”

蘇大妞也小聲道:“不知道呢,且看吧。”

正說著,蘇阿娘又問了一句:“那小露她娘要是真嫁給那奴籍的人可咋辦啊,後子孫三代都不能科舉了啊!”

蘇玉想了想,道:“到時候咱跟二舅說一聲,二舅肯定會知道咋辦的,娘,你就別操這個心了。”

蘇阿娘道:“二妞,等會吃完你就去衙門找你二舅,將這事告訴他。”

“娘,不至於這麽趕吧。”蘇玉嘀咕道。

蘇阿娘歎道:“現在離你二舅回來還早著呢,若是不去說,我這心裏惦記啊。”

蘇玉抬頭看了看天,說道:“娘,現在那病情厲害著呢,都不知道二舅有沒有出去辦差事,這就樣冒冒失失的找上去,不好吧。”

蘇阿娘看著蘇玉道:“你跟那衙門的人關係不是很好嗎,去問問不礙事吧。”

蘇玉糾結道:“可是我那醋還沒弄好呢,上次是葡萄製的,這次換了材料,能不能成功我心裏沒底,總得盯著啊。”

蘇阿娘道:“那東西不是得二十多天才能成嗎,現在才過去幾天?起碼還得半個月呢,這一天一天守著也不會有啥大變化,不會出事的,再說了,你這去衙門也不過半刻的功夫,哪裏就耽誤了?”

蘇大妞問:“娘,你為啥不去說啊。”

蘇阿娘笑道:“傻孩子,娘是大人,大人跟小孩可不一樣,有些事小孩問得,大人問不得。”

蘇大妞聽了,在心裏嘀咕,現在又說她們是孩子了,真是一會一個樣,前些天她娘還說她跟二妞過幾年就是大姑娘了,走路吃飯啥的都要秀氣些,要輕聲細語……

蘇大妞可不自在了,她哪裏弄起來這個,小門小戶的,窮講究,也沒啥用啊,她覺得她以後肯定跟她娘一樣,嫁個莊稼漢子,費那勁學那些玩意幹啥,又不頂吃又不頂喝的,完全是折磨人嘛。

她是知道的,她娘瞧了隔壁張捕頭家的閨女,秀秀氣氣,斯斯文文的,還認得幾個字,完全是小家碧玉的模樣,她娘羨慕了,眼紅了,想讓她姐妹兩學學。

蘇大妞搖了搖頭,這東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來的。再說了,她不喜歡鎮上的人,她可不想嫁到鎮上,就算她家以後在鎮上定居了,她也要嫁回鄉下去,自在。

真是想得太遠了。

白凡跟高平高樂安靜的吃著飯,並不摻和這事。

蘇玉也端著碗開始吃了起來,她沒想過這個時候去衙門,現在因為那死豬肉引發的病,衙門的人都忙著呢,她何必過去添亂,再說了,小露她娘又不是今天就嫁人,急什麽。

吃完飯,蘇玉還是出了門,她交街白凡看著那些醋缸,她自己則是想出去買點東西,她覺得冬衣不夠,她準備再買些棉花,當然,她是不會去之前的布莊了,西街的鋪子有一大半關門,不知是因為那些鋪子將鋪子賣了,還是那些店主因為傳染病的關係將鋪子關門,反正,那邊冷清得很。

整條街也隻幾家還開門做生意,街上的並不多,街道不遠處的巷子家家都是門戶緊閉。

蘇玉此時才發現,出門的人越來越少了。

相對於西街的蕭條,東街卻是熱鬧得多,蘇玉直接去了賣棉花的鋪子,現在冬天快到了,棉花又緊俏起來了,蘇玉走進去的時候正聽人說著:“我聽說啊,那沈家也要搬走了,還有杜家老爺,也起了搬離鎮子的心思呢。”

蘇玉眉頭一皺,沈家?杜家?這些好像是鎮上另幾家大戶吧,又要搬走?

另一坐在長凳上的婦人道:“誰說不是呢,都說怕被這病傳上了,都在收拾東西呢,就等著東西收拾好離開呢。”

兩個說話的是棉花鋪子的客人,一個是拿了舊棉被跟新棉花過來加工的,另一人是拿了新棉花過來製成新被的,這幹等著也無聊,她們一邊說話一邊盯著那鋪方彈棉花,顯得偷工減料。

蘇玉進來的時候那兩人婦人正說得起勁,根本就沒看到她。

蘇玉也不在意,她本準備去找那彈棉花的婦人問問這棉被的價錢的,坐在凳子的婦人卻是不樂意了,她製止道:“小姑娘,你幹啥呢,別耽誤別人幹活,我們都在這等著呢,你別插隊。”

蘇玉聞言,她想了想便退了出去,她心道,還是等會再來好了,這彈棉花的地棉花到處亂飛,細細的棉絮一不注意就會鑽入鼻腔裏,煩得很。

蘇玉離開了這裏,那彈棉花的婦人隻是瞧了她一眼,那雙眼睛冷淡的很,她以為蘇玉是過來玩的,就沒搭理。

蘇玉沒往衙門那邊走,可是巧的是她在街上碰到張二舅了,張二舅依舊跟王捕快在一起,兩人穿著常服,表情嚴肅,正往街的那邊走呢。

蘇玉叫住了張二舅:“二舅,你去哪?”

張二舅聽到聲音便停了下來,他扭頭一看,見是蘇玉,臉上的嚴肅緩和了下來,他打量了一下蘇玉,問道:“你不是忙著製醋嗎,怎麽會在這?”

蘇玉笑了笑道:“準備買些過冬的東西。”蘇玉說完,又將張二舅拉到一邊,她小聲道:“舅,有件事我得告訴你,小露她娘準備再嫁了。”

張二舅眉頭先是一皺,而後又鬆開了,他道:“那人跟咱家沒關係了,提她幹啥,管她嫁誰呢。”

蘇玉壓低聲音說道:“她要嫁給杜家的掌櫃,聽說那個掌櫃的以前是奴籍,不知除了奴籍沒有,不過聽說那掌櫃的還跟著杜家幹呢。”

奴籍!

張二舅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那鄧家果然不省事,他們這想著法折磨我們家啊!”

蘇玉看著張二舅問道:“舅,你有法子沒。”

張二舅寒著臉道:“這事得問你大舅,那姓鄧的是他以前的媳婦,是清兒跟小露的娘,咱們說了不算。”

蘇玉擔憂道:“萬一他們要複合……”

這話一出,張二舅的臉就更冷了:“若真是這樣,那我還是跟大哥分家吧,至於爹娘跟誰住,看長輩的意思。”反正,他是不想再跟鄧家些人扯上半點關係了。

蘇玉擔心道:“舅,那咱咋跟大舅他們說啊。”

張二舅聽到這話,卻是笑了起來:“我跟小王正好去咱們張家村那邊看看情況,畢竟蘇家村的這邊五個大小村都染了病,我們也得去探擦另幾個村的情況,這事正好便宜我了。”他對地型熟嘛。

蘇玉驚喜道:“這事還真是碰上了,我若是晚了一步沒見著二舅,那少不得還得去一趟。”

張二舅感歎道:“是啊。”

王捕快走了過來,好奇道:“你們在說什麽?”

蘇玉看著他,眼睛一轉,說道:“我舅說要回村一趟,我想著,是不是讓舅把姥姥他們接來,畢竟我們蘇家村那片都染了病,若是張……”

王捕快卻是搖頭道:“若是張家村染了病,那邊的人肯定是過不來了,這事不用想。”他說完又道:“不過他們若是沒染病,倒是可以接過來。”

王捕快說完拍了拍張二舅的肩,他道:“照我說,還是鎮上安全。”

張二舅點點頭:“我也這樣覺得。”

蘇玉提議道:“舅,不如你們租輛馬車去吧,再帶些病,若是村人染了病,那就把藥給他們,若是沒染病,就用馬車將姥姥他們接來,你覺得呢?”

張二舅眼睛一亮,王捕快笑道:“這個法子好,倒省了我們一路走去。”

蘇玉問:“你們的馬呢,上次出去的時候你們不是還騎了馬嗎?”

王捕快歎氣道:“咱們衙門的馬可不多,這次沒分到我們頭上來,運氣不好啊。”

蘇玉道:“沒分到?這鎮上也沒見著馬進進出出啊,那些馬去哪了?”

張二舅解釋道:“知縣太帶著人去了州府,上麵一直沒動靜,知縣大人急了,這才領人過去催了。”

王捕快在旁邊說道:“是啊,咱們這邊藥也快沒了,大夫也才幾十個,遠遠不夠啊,還有銀錢,根本就不夠,那村子一死就是一個村,少說幾十人,多的幾百人,若是都死了,這後果不堪設想啊。”

蘇玉皺眉道:“瘟疫哪有不死人的。”

王捕快苦笑道:“還不知道是不是瘟疫呢,隻是這樣猜,誰也不敢認定是,咱們還在等南邊的大夫呢,等他們過來才能知道具體的情況,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們得走了。”

張二舅跟蘇玉說道:“張家村那邊的村子也多,這查起來肯定得好幾天,這幾天我就不回去了,你跟你娘說一聲,說不準過幾天我就帶著你姥姥他們過來了。”

蘇玉笑:“我知道。”

眼見著張二舅跟王捕快要走了,蘇玉又問了一句:“你們就兩個人去,人手夠嗎?”

王捕快笑了起來:“怎麽可能隻有兩個,他們都在城門聚著呢,就等著我們過去了,哎呀,這都跟你說了半天,大天哥,我們來不及了,快走吧。”

張二舅匆匆點頭道:“好,咱們走。”

他們兩人跟蘇玉招手之後,就飛快的離開了。

——

張家村到了。

張二舅從馬車上下來了,一進村,就看到張秀才家在辦喪事,可讓人奇怪的呈,這一邊蘇喪事那門口還一邊掛著一個白色的喜字,這是啥意思?

緊接著,王捕快也下了馬車,他的身後跟著五個官兵,還有二個大夫,沒辦法啊,大夫緊缺得很,這兩人還是從城隍廟那片抽出來的大夫。

鎮上的大夫就那麽多,那開慈善堂的方家還早早的走了,哪裏去尋那麽多大夫呢?且不說醫術,單是會看診的就少之又少啊。

王捕快道:“小於,你就留在車裏,其他人帶著大夫四處看看,再問問這邊的村民,周圍有沒有不對勁的村子。”

張二舅笑道:“這裏是張家村,這裏就交給我吧,你們就跟我來,去我家坐會,別四處走了,我去問,這地方我熟。”

王捕快與那幾人對視一眼,笑了笑:“好,那我們就不客氣了,正好去你家喝口水解解渴。”

張二舅點頭道:“這馬車也一起帶過去吧,到時候就放院裏,也不用人守著,方便。”

另幾人自然同意。

他們又回了馬車,張二舅坐在車架上,往張家走去。

張二舅看張秀才家辦喪事,特別避開了他們家,沒往他們家門口過,他是繞著走的,沒想到,他剛從張秀才家繞過去,那張馬氏就穿著一身白色的喪衣跑了出來,竟然朝著他來了。

張馬氏在後麵喊道:“張大天,你等等,你那馬車裏坐的誰,是不是蘇家的人?”張馬氏的眼睛可是盯在了馬車上,那蘇家明明說好會送一個沒病的姑娘過來給良木當媳婦的,今天都過了一大半了,她還是沒見到蘇家的人影,這說話不算話,算啥事啊。

她想著,等會蘇家人再不把新人送來,她就穿著喪衣帶人去蘇家要人,管他死活呢,反正,如果蘇家不出活人,她就將之前給的彩禮錢全部要回來!

這辦一場喪事,花的銀子讓她心肝都是疼的。

如今好不容易瞧到了一輛馬車,還是張家老二趕來的,這張家跟那蘇家可是沾親帶故的,這事她知道,所以她想啊,保不齊是那蘇劉氏在鎮上碰到張大天,托人將侄女帶回來呢。

這樣想著,張馬氏心裏鬆了口氣。

張二舅將馬車停了下來,皺眉看著張馬氏:“你問這個幹啥,你攔著我們到底是啥事?”

張馬氏可沒聽見他說話,她一進來就把頭伸進了馬車裏,正準備問那姑娘在哪呢,這冷不丁的瞧見一大車官爺,她嚇得腿都軟了,那張大天雖說也是捕快,可那是一個村的,這馬車裏的人可都是鎮上的官爺,那跟張大天不一樣!

張馬氏慘白著臉道:“各位官爺,對不住啊,我認錯了,認錯了,我在這裏給您賠罪了。”說著,還鞠了一躬。

張馬氏是一個很勢力的人,對上對下可是兩種態度的。

張二舅道:“既然誤會,解開就好,好了,若是沒事,那我們先過去了。”看在張秀才家辦喪事的份上,張二舅不想讓她計較。

張馬氏嘴唇動了動:“那蘇家就沒……”

張二舅眉頭一皺,忽然問道:“你說的是不是我妹子嫁過去的蘇家?”

張馬氏點了點頭道:“是,咱們鎮可就那一個蘇家村啊。”

張二舅盯著張馬氏:“你打聽蘇家村做什麽。”

張馬氏脫口而出:“那蘇劉氏欠我一個媳婦,說是今日送來,都到這個時辰了,還不見人影,他們可真是不守信用。”

張二舅道:“那你不用等了。”

張馬氏問:“為什麽?”

張二舅道:“蘇家村的人都得了瘟疫,已經被封了村,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