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先生,請問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閃著碎光的藍眸一一掠過這間布置精美的房間,男子如水般的話才緩緩響起,“我夫人不喜喝茶,換為水吧。”
聞言,剛剛那發話詢問的應是管家的中年男子抬頭視了那坐在桌旁輕叩著桌麵的不凡男子,複又低頭謙恭道:“府內珍藏了一些無根水,皆是去年取之空中落雪所得,不知以此做引,先生覺著可好?”
水冽寒的表情依舊讓人窺不出深淺,隻是淡淡應了一句“尚可”。
自古物以稀為貴,無根水本就極難收集,更何況是在這幾乎不下雪的魯國,如今被管家如此輕易說出口,且不論實則他內心的苦悶,究其原因,還是此夫婦是少當家千叮嚀萬囑咐要好生伺候著的貴客。如此一來,區區無根水又算得了什麽呢?
聽見貴客總算是沒有異議了管家這才恭敬的退出,大舒一口氣,趕忙吩咐下人準備一切,不在話下。
直到房間裏隻剩下二人,席心緲的調笑這才響起,“那玩意兒我才不喝,你自己解決。”
那家夥,分明是故意挑刺的,也虧得別人一路陪著小心。
她是不愛喝茶不錯,但是也絕對沒有戀無根水的愛好,水嘛,煮一煮不就是一開水?潛意識的,席心緲總覺得無根水不幹淨,還不如白開水,思及此,又對古人的這些癖好又鄙視了一番。
“來者是客,拿出點誠意也是應該的,你不覺得?”
水冽寒眸含戲謔,側目視向女子,卻隻換來女子不懷好意的“嗬嗬”兩聲,“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惡劣了。不過----”她話鋒一轉,眸中興起,“我更期待你口中的那隻老鼠。”
想起幾個時辰前在客棧裏他對她附耳低語。
“想不想玩貓抓老鼠的遊戲?”
她的一句“隨便”,於是,他們二人便在公輸羽在魯國的府邸了。
藍眸中水煙迷蒙,像透過濛濛煙雨,他的話透著一抹高深,“老鼠總會出洞的。”
席心緲癟癟嘴,對他賣關子表示鄙夷,轉而打量起這間房,忽而道,“老公,你有他有錢麽?”說真的,對於血穀穀主有多少家底她還真的不是很清楚,朦朧的概念是:他是大款……
好吧,她承認她腐了……
被席心緲突然轉變的話題微怔了一下,隨即笑著搖頭,“這個還真不好回答。若是現在通知楓雪清查的話,估計幾個月後才會有答案。”
看他一臉誠懇的樣子,席心緲咋舌,隨即鄙夷道:“萬惡的資本家。”
神呐,原諒她有如此變態的仇富心理吧,當一個不像女人的變得像女人起來時,那堪比內分泌失調的神經心理便會不可遏製的爆發出來。一如現在。隻是,她忘了一個前提:那錢是她男人的,相當於-----也就是她的……
看著還猶自在譴責著萬惡資本的妻子那一副較真的模樣,水冽寒啞然,隨即失笑,“有那麽不平衡?”他伸手,撫向女子的頭頂,卻被女子一臉不滿的揮下,“別摸我的頭!”
水冽寒怔然,席心緲老大不爽的瞪著他,爆出一句“跟遛狗似的”尤為幽怨的控訴。
……
“哈哈哈……”
走道上眾人側目,望向那爆發的爽朗笑聲的方向,不明所以……
而那笑的正歡的男子很識相的及時收聲,雖然他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席心緲便秘著一張臉重重的哼了一聲,臉別向開去,心裏卻是納悶:自己最近好像抽得有點過,怎麽回事?莫不是得了婦女綜合症?
倒是被擺了臭臉的水冽寒不怕死的貼上去,撫著她的背給她順氣,的確有模範丈夫的樣子。也不出聲,他怕又惹到她……
於是,一副古怪的景象便產生了:席心緲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而給她順氣的男子卻是一直上揚著唇角,別扭卻又和諧,竟讓人有些嫉羨。
是夜。魯國國土上未知的一角。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似乎帶著某種難掩的痛楚,在這荒寂的一隅顯得尤為慌慎。
臉上鑽骨的疼痛早已蝕入了心骨,骨肉相連,切肉之痛,怎不徹膚?
“怎麽,這點痛就受不了了?”鬼魅的陰沉在空蕩的房間突兀的響起,帶著嘲弄的輕哧。
雷青青不語,混著淚花的眸閃現著無盡洶湧暗黑,卻隻將下唇咬的愈發緊,不讓那痛苦的呻•吟溢出口中。
指甲早已沒入肉中,似要借此轉移臉上的劇痛。
她知道,再痛,她也得忍著,喊疼?她沒資格!
黑紗下的眸子悠悠的掠過那一臉倔強的醜顏女子,一記微芒閃過,再覓已是無蹤。
“很好,記住這感覺,你有今日如此是拜誰所賜。”
滿意的收到女子眼中刹顯的陰鷙,她勾唇。
“你真能將我的臉治好?”
臉上是鑽骨的疼,雷青青強忍著,在說出這句話時眼中還是忍不住流露希冀,不免忐忑。
“隻要你乖乖聽我的,一張麵皮我還是給的起的。”
“你----要我做什麽?”
她的話放她稍稍放心,如今似乎除了相信她,她別無選擇。隻是她不解的是,她為何要幫她?難道說她跟他之間亦是有著深仇大恨?
思及此,雷青青的眸不經探視了過去,隻是那厚重的黑紗掩蓋下,除了黑,再視不到其他。
仿佛有讀心術般的,她調轉身子朝向窗外,望著雜草叢生的荒苑幽幽道:“他們,就是因為知道太多了,才會永遠守在這裏。”
暗夜中,她的話像是來自九幽之下,話落,光影掠閃處似有陰靈從四麵八方襲來,悠悠蕩蕩的在半空徘徊,而她本身,沒了半點生人的氣息。
雷青青臉色頓變,幾乎是同時的,慌亂將頭扭向別處,心頭的震顫還沒有平息。好恐怖的人!
直到好一陣她平複過來,房間裏哪裏還有她半分的影子。
偌大的房間,她隻聽見自己的喘息……
另一邊,公輸羽的別院。
烏雲遮月,夜色比往日更是暗淡了幾分。
西廂客房。
席心緲本是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似聽到有人喚她,睜開了惺忪的睡眼,頗有床氣的她看著大半夜將她叫醒的男人剛要發作,卻不料水冽寒似早料到般拿手指堵了她的唇,“老婆,我們去抓老鼠?”
席心緲見男子黑夜中還尤為閃亮璀璨的星眸,立刻睡意全無,點點頭。
見女子頷首,黑暗中,她看見男子綻放了如蓮般的笑容,隨即周身被一陣溫暖包圍,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摟著飛身躍出。
眼梢處是飛快閃過的斑駁樹影,耳邊呼呼的風中此時正提醒著她此刻正被他抱著飛躍。
席心緲在男子的懷中,入眼處正是水冽寒一張人神共憤的臉,深刻的五官,削尖的下巴,完美的麵部輪廓無處不昭顯著主人的尊華。不覺有些癡了……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
似乎是覺察到某人的注視,水冽寒依舊看著前方,眼中已是染上笑意,連帶著嘴角也上揚了幾分,“老婆,對為夫可還算滿意?”
“滿意,何止是滿意,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帥哥給我收了,就算全天下的女人拿唾沫淹死我也值了!”
席心緲亦不忸怩,大方承認,能將這樣的妖孽給收了一直是她引以為豪的事。而且她最近發現她的老公有向厚顏發展的潛力,所以為了不輸給他,她隻能比他更厚顏~~
打趣間,水冽寒已在一棵大樹上停下,此巨樹起碼有好幾百年了,主幹粗的幾人合抱亦嫌勉強,站在長出的枝幹上,二人的身影完全被掩蓋,加上漆黑的夜色,儼然與暗夜融為一體。
正待席心緲要出聲,一陣窸窣之聲由遠及近傳來,二人對視一眼,將目光投向樹下不遠處的陰影中。
“你叫我出來到底所為何事?”
先是一道低沉的男音,微微壓抑的不悅,卻讓暗處的席心緲微微詫異,竟是他?
黑暗處慢慢走出一個黑影,不似男子的不耐,卻是輕笑道:“怎麽,怕被他們發現?發現你的出現和邀請都是早有預謀的?原來公輸家族的未來繼承人亦不過如此。”
竟是一女子的聲音,聽這語氣,兩人之間好像甚為熟稔。
而且聽這聲音,席心緲竟隱隱覺得熟悉。
然後,便是一陣靜默。
“我們之間隻是各取所需,眼下,我不認為我們已到了見麵的時機。”
配著這語氣,席心緲似乎能想象的到他此刻緊皺的眉。
公輸羽,你果然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了麽?
“不見麵,怎麽共商大計?要是傷了你的心上人那又如何是好?”
“你敢!”聞言,本還是穩著心緒的公輸羽卻是突然像被人挑起了某個禁忌,整個人變得警戒起來。
猜中他的軟肋,女子隻是頗有意味的朝他那裏瞥了一眼,口氣無不悠然,“她真有這般好,值得你這般對她?”
“與你無關。我隻警告你一件事,她若少了一根汗毛,那麽,你便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女子輕笑,“你是說-----落雨之魄麽?”
“你心知肚明。”公輸羽似乎很有把握,看著幾乎融入黑暗的女子,眸光微閃,溢出一聲輕歎,“玄舞,你怎麽對付他我不管,但是她,我不準你動她。至於落雨之魄,等到事成之後我自會雙手奉上。”
言畢,男子再次沒入無盡的黑暗,隻留女子一人。宛若天地中獨剩一個她,蒼涼,淒寂。
“別怨他,他亦是可憐人。”
“嗬---”女子笑出聲,“所以我才沒有殺了他。”
她抬頭,望向從另一個方向出現的男子,昏暗的夜光下,那泛著寒光的冰雕麵具散發著無盡寒意,隻是,不及她心裏的涼。
“玄舞,你這又是何必。”風吹散了他的無奈,卻將悵然飄散在整個天際。
“恨一個人太累,為什麽不嚐試著放下?”
“連你也來阻攔我?!”那被稱作玄舞的女子倏地厲了眉眼,眸色炯厲,裏麵隱隱跳動著一抹詭異的火花,那是她怒極之下才有的反應。
“我隻是心疼你。”
“我不需要你可憐!”她尖銳的打斷他,怒視著,“我以為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太讓我失望了。”
“不,不是的,”男子不顧女子的反抗將其禁錮在懷中,安撫著,“我沒有同情,亦沒有可憐你,隻是看著你被仇恨侵蝕著無法自拔我心疼。我希望你快樂,希望你無憂,你,不該背負這些……”
許是男子的懷抱起了作用,女子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的眼,空洞。視向沒有盡頭的黑暗,深濃一片,就像她的人生裏照不進絲毫的光亮,“除了恨,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逸之,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我會幫你,會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
得到男子的承諾,女子這才稍稍安心,隻是她沒有看到,那抱著她的男子眼中閃現的是怎樣的情深與決絕。
黑夜,依舊深濃,那些隱晦的秘密,隻留給了那一夜樹林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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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補償你們一點點,我發現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會棄坑啊,因為太久不寫了我自己居然會手癢,然後就很想寫~~雖然速度不快,這一章寫了我足足一整天,但是也樂在其中啊,嗬嗬,你們看慢點哈,我補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