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人艱不卷拆 124、學院生活的水深與火熱

一推開門,就看見白司顏和獨孤鳳凜手拉手地蹲在地上,四目相對,含情脈脈……聞人海棠冷不丁渾身一顫,生生地被激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騙你的,”獨孤鳳凜低低一笑,幹了壞事被當場抓包,卻是臉不紅心不跳,不見半分心虛,甚至還有些小失落,“好可惜,就差一點點了……”

“喂你……”

白司顏頓時臉色一變,條件反射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還有。”

就在白司顏驚魂甫定地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見獨孤鳳凜幽幽一笑,伸出了另外一隻鳳爪。

“呼……”

本著滿腔的熱血和正義,白司顏當然不能讓獨孤鳳凜那麽做……趕在火苗子快要觸到宣紙的前一刻,白司顏立刻眼疾手快地拍開了他的鳳爪,於千鈞一發之際拯救了那兩疊命懸一線的宣紙。

那樣一來,就不隻是拆屋子那麽簡單了,妥妥地是拆書院的節奏好嗎?!

這種沉痛的打擊,絕對可以把人逼瘋有沒有?!至少……換成是她的話,她肯定是會瘋掉的!

白司顏表示無法想象,在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辛辛苦苦拚了老命才抄好的《弟子經》和《天岐學戒》竟然全部付之一炬,北辰元烈和東傾夜會是什麽反應?

靠……這家夥未免也太陰險了好嗎?!居然想趁著北辰元烈和東傾夜昏睡的時候,把他們兩個人熬夜抄好的兩疊紙全部燒掉!其心之黑簡直令人膽寒!

驀地瞪大眼睛,白司顏立刻跳了起來,衝過去阻止了他的惡行!

“等一下!你要幹什麽?!”

所以,在白司顏醒過來的時候,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獨孤鳳凜冷笑著蹲在地上,對著兩疊宣紙輕輕吹了一口火折子,作勢就要點火的場麵!

抬眸瞟了眼地上堆得整整齊齊地兩疊宣紙,獨孤鳳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隨即微勾嘴角,起身下床走到櫃子邊,緩緩拉開了抽屜,繼而抬手從裏麵摸出了一個火折子,拿在手裏輕輕地掂了兩下。

比如在他們睡過去之後沒多久,獨孤鳳凜就緩緩拉開了眼皮,起身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沉下了幾分神色,尤其是看到自己和白司顏被硬生生地分開之後,更是怒從心來,怨念深重。

當然了,天岐山的地震很少會有,背地裏被人捅上一刀的事情,卻是經常發生。

不過很快,在排山倒海般襲來的困倦之下,東傾夜和北辰元烈很快就睡死了過去,這會兒別說有人會在背地裏捅他們一道,就算是天岐山地震了……也不見得能把他們震醒過來。

放下筆的一刹那,兩個人再也動彈不得,直接就癱倒在了床上,累得像是連魂魄都被抽走了一樣,手指還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栗,嘴裏也在機械地念著那翻來覆去的字句,根本停不下來……

就這樣……在東傾夜和北辰元烈兩人挑燈夜戰奮鬥了整整一個晚上之後,終於在天際露白的前一秒,把《弟子經》和《天岐學戒》都抄完了一百遍!

那廂,北辰元烈對這些倒是沒怎麽在乎,自始至終都在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奮筆疾書!

但是這個家夥心機之深著實令人發指,要是沒有絕對的把握,東傾夜也不敢貿然出手。

拿著毛筆對著獨孤鳳凜,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大大的叉……在獨孤鳳凜把他當成頭號情敵的同時,東傾夜又何嚐不是把九殿下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

“哼!”

如此一來,別說是身子,就連一根手指頭都休想伸過去!

雖然說有他連人帶桌擋在了中間,那兩人想要再滾到一起顯然已經沒可能了,但是東傾夜還是不放心,便又把北辰元烈叫了上去,在鋪子中間嚴嚴實實地堵成了一道防護牆。

忍無可忍之下,東傾夜在將他們兩人分開之後,幹脆將桌子搬上了床,重重地擋在了白司顏和獨孤鳳凜的中間,隻是那鋪子太大,小桌隻占了一半寬度不到。

半個時辰後,東傾夜再次脖子發酸地扭了扭頭,不想抬眸一看,床上那兩人滾來滾去,竟然又滾到了一起!

如果可以,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把獨孤鳳凜給踹下地,但是那樣一來就很容易弄醒他,不得已之下東傾夜隻能抱著白司顏的身子,將她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的另一邊。

窸窣一下從地上爬了起來,東傾夜立刻怒氣衝衝地走過去,飛快地將兩人分了開。

不能忍!

麵對這樣的場麵,東傾夜的反應顯然是——

抄書抄到一半,養尊處優的東傾夜累得麵容憔悴,忍不住停下筆抖了抖酸軟的四肢,本想爬起來趁機去白司顏身邊偷個香,結果一抬頭就看到她窩在獨孤鳳凜的懷裏睡得沉。

“累死我了……”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北辰元烈能得到東傾夜鼎力相助幫忙抄書,可以說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而東傾夜能夠藉此機會留下來而不被趕出去,也算得上是一種不那麽稱心如意的圓滿……至於床上那兩隻睡著睡著就抱成了一團的家夥,也是各取所需,和諧共處。

屋子內再次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唰唰唰”、“唰唰唰”的毛筆摩擦宣紙的聲音,以及床上兩人氣息平穩的綿長呼吸聲。

片刻後。

“要打架都給我滾出去打行嗎?!再過幾個時辰就天亮了,你們不睡覺,老子還要睡呢!”

一看又是拆房子的節奏,白司顏頭疼地敲了敲腦袋,忍不住拔高聲音吼了一句。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東傾夜是不是故意的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故意的。

悠悠然地翹著二郎腿,獨孤鳳凜支肘側躺在床上,看著屋子裏你殺我躲的兩個身影,不由勾起嘴角淺淺一笑。

……

“喂、喂喂……你來真的啊!”

“冷靜你個頭啊!發生這種事情,我怎麽可能冷靜得下來!你給我站住好嗎!讓我打你一頓!”

“不不不,北辰元烈……你冷靜點!你聽我說……”

“啊啊啊啊啊……我剛剛才抄好的《弟子經》!就這麽被你給毀了!東傾夜!你一定是故意的!我要殺了你!”

大概是之前抄書抄得太入神,北辰元烈的反射弧變得有點長,沒他們反應那麽快,見狀先是愣了一愣,一臉沒有回過神來的表情……直到翻到在桌麵上的硯台在七搖八晃之下終於支撐不住,“啪”的一下砸在了他的腳背上,北辰元烈才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整個人像是炸開了一樣,發出了慘絕人寰的悲鳴!

白司顏也是步子一頓,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朝北辰元烈遞去了擔憂的視線。

看到地上被弄髒的一大堆宣紙,意識到自己撞倒了什麽之後,東傾夜瞬間變了臉色,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霎時間,屋子裏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

因著角落裏光線偏暗,東傾夜沒看到獨孤鳳凜,更沒想到他靠得那麽近,一個不妨就被獨孤鳳凜踹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隨即“哐當”一下,打翻了桌麵上的放著的硯台,將黑色的墨水灑了一地。

“砰!”

想也不想,獨孤鳳凜二話不說就飛過來一腳,筆直把東傾夜踹了下去,下手簡單粗暴,絕無商量!

“滾。”

“以後我就睡這裏了!”

被這個想法驚了一驚,白司顏立刻凝眸看去,果然看到東傾夜懷抱著一床被子,大步流星地擠進了門,爾後走到床邊將被子往她的床上一扔,自顧自縱身就躺了上去。

卻不想一個哈欠還沒打出口,就被迎麵走進來的東傾夜驀地撞了一下,隻是觸感軟軟的,不像是人的身子,倒像是——被子?!

皺了皺鼻子,白司顏一手拉門,一手捂著嘴巴仰起頭來打哈欠。

“這麽晚了,你來幹什麽?哈——”

眼見著北辰元烈整個人都快被紙堆淹沒了,看他這麽拚,白司顏倒也不好意思再勉強他什麽,隻得隨手拿了件袍子披上,下床走過去打開了門。

模糊不清地從嘴巴裏嗡嗡嗡地吐出了一串字節,聽在耳裏相當地艱難,白司顏不由睜開眼睛瞄了一道,卻見北辰元烈雙手雙腳拿著四支筆,外加嘴巴裏還叼著一隻,正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坐在地上……繼續奮筆疾書!

“不是我不想去,可是我真的很忙啊……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怎麽去給他開門?”

“烈哥,麻煩你去開下門好嘛?”

聞言,白司顏不免又踢了他兩下,連著催了幾句,然而獨孤鳳凜還是悶不吭聲,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不得已……白司顏隻好轉向北辰元烈。

“不去。”

別說對方是頭號情敵,就算是個毫無威脅的路人甲,獨孤鳳凜顯然也不會搭理他,當下扯起嘴角冷冷一笑,拒絕得十分直接。

“快,去開下門……”

聽到他的聲音,白司顏翻了個身,卻是懶得爬起來,即便抬腿踢了踢不遠處的獨孤鳳凜,哼哼道。

幹脆利落的兩個字,帶著三分撒嬌七分怨念,除了東傾夜還能有誰?

“不能!”

“誰啊?大半夜的跑來敲門?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什麽事不能明天說嘛?”

白司顏睡得迷迷糊糊,被吵得有些不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困頓地嚷嚷了一聲。

就在兩人快要睡著的時候,屋子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叩叩叩!叩叩叩!”

屋子的另一側,白司顏和獨孤鳳凜在吃飽喝足之後,就懶洋洋地滾上了床,完全不顧他的死活,一點義氣都沒有!

而在黃字閣的寢院中,北辰元烈縱然心不甘情不願的,卻也不得不點起了蠟燭,埋著腦袋伏案罰抄,一邊啃著雞腿一邊捏著毛筆在宣紙上龍飛鳳舞,唰唰唰地奮筆疾書!

所以,為了避免杯具的發生,他們隻能暫時忍痛割愛,揮揮爪子離開了黃字閣,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裏。

要真是那樣,他們就更沒時間對那幾隻蠢蠢欲動的情敵進行監視監督……到頭來一朝刑滿釋放,恐怕未婚妻就徹底變成別人的娘子了!

從蘅陽島回來,因著跋山涉水趕了一路,舟車勞頓之下,眾人都有些累了,再加上回到書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司馬重偃和司馬青檸雖然十分不想走,生怕那群豺狼虎豹在他們一轉身之後就偷偷地把白司顏給瓜分了,但無奈學院有學院的規矩,他們無故曠學這麽久,要是再不早些回去做個交代,隻怕會攤上關禁閉的處罰。

果然他跟天岐書院氣場不合,才一回來就受到這種非人的虐待,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好嗎?!

“嗚嗚嗚……”

聞得此言,北辰元烈不由渾身輕顫,隻覺得傷心欲絕,而肝腸寸斷。

“烈哥,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哭死了,我也是不會幫你抄的。”

滿是同情地撫著北辰元烈的後背拍了兩下,白司顏語調溫柔,和藹可親。

慘叫一聲,北辰元烈瞬間哭暈在白司顏的懷裏!

“嗷——”

“再加《天岐學戒》一百遍。”

隨後,一個冷幽幽的聲音隔著三堵牆飄了過來。

察覺到危險,北辰元烈立刻噤了聲,急急地往後閃身退避,卻還是避免不了被那片葉子貼著脖子劃了一道,在喉嚨的位置上割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

話還沒說完,半空中驟而冷不丁地射來了一枚葉片,直逼北辰元烈的喉心!

“嗖——!”

“可我沒說錯啊,他確實長得比女人還漂亮,就連皮膚都比女人光滑,特別是抿著嘴唇笑起來的時候……嘖,全天下有哪個女人能比他還嫵媚的?再說了,他要真討厭被人當成是女人,幹嘛還穿那種花枝招展的衣服?明明心裏就喜歡得很嘛……”

捂著額頭上的傷口,北辰元烈還是不能理解,深感委屈。

“誰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自討苦吃了?”就連司馬青檸都無可救藥地白了他一眼,搖搖頭歎了一歎,“明知道聞人海棠最討厭別人把他當成女人,你還偏要在老虎頭上拔毛,打麽又打不過人家,沒被擰斷胳膊和腿已經很不錯了……”

東傾夜眉飛色舞,各種幸災樂禍。

“活該!”

司馬重偃表情冷峻,口吻之中並無任何的同情憐憫。

“蠢死了。”

獨孤鳳凜涼涼地抬了抬眼皮,毫不留情地嗤了一聲。

“白癡……”

“該死,打哪裏不好非要打頭,出手還那麽重!萬一不小心破相了怎麽辦?!”

吃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北辰元烈扶著額頭揉了兩下,爾後感覺有些不對勁,不由抬眸看了眼手心,隻見上麵沾滿了黏糊糊的腥血,當即驚得麵色一白,連連慘叫了兩聲!

“嘶……”

剛才聞人海棠的那一掌絕對真材實料,不摻半分虛假,而且出手之快完全叫人來不及反應,別說北辰元烈生生受了一記,疼得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就連白司顏光是那麽看著……都覺得腦門很疼,恍惚間有種腦子被磕傻的錯覺。

走上前扶起慘遭蹂躪的北辰元烈,白司顏忍不住遞去了幾分同情的神色。

“喂,你沒事吧?”

扯起嘴角幽幽一笑,聞人海棠緩緩收回了手,沒再繼續往下說,一甩花花綠綠的長袖,便就搖著團扇走了開,那背影……看起來卻是特別的爺們,至少比平時大步流星了許多。

“現在回去把《弟子經》抄一百遍,明天早上在講學之前交到我的手裏,不然……”

話音落下的刹那,在白司顏完全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之前,就見北辰元烈被聞人海棠一掌按到了地上,繼而惡狠狠地碾了碾,一副要把他的腦袋碾碎的架勢。

“砰——!”

“老師,才半個月不見,你又變漂亮了!”北辰元烈笑容燦爛地走上前來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意識到聞人海棠對他的嫌棄,“真是越來越像女人了啊!”

“嗯,是挺失望的……”聞人海棠竟然還點了點頭,略顯痛苦地歎了一口氣,“你們竟然還把北辰元烈帶回來了,我的天……頭又開始痛了,早知道這樣,當初真不應該讓你們兩個去……”

“嗬嗬……”對上聞人海棠驚歎的目光,白司顏不由幹笑了兩聲,扯起嘴角遞過去一個歉意的眼神,“真不好意思,我們沒有死成,讓老師您失望了。”

白司顏一直都很懷疑,像聞人海棠這種恣意妄為以欺壓學生為樂的家夥,為人師表真的沒有問題嗎?感覺完全不靠譜啊有沒有?!

他根本就沒安什麽好心,早就知道了蘅陽島是個危機四伏的龍潭虎穴,不僅有防不勝防的機關陷阱,還有一個堪稱全天下最變態的瘋魔島主……所以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壓根兒就是誠心實意地想讓他們去送死!

果然!

這是在時隔半月之後,白司顏推開大門的那一刹,聞人海棠微笑著對他們說的第一句話。

“真沒想到,你們竟然都活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