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神醫看了扶在桌旁怔怔出神的阿朱,歎了口氣,隨手挾起她,也不回頭看大廳之中傷勢沉重的群雄,腳下一點,飛身出廳,竟是飄然遠去。

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料到竟然會是這麽一個結局,看看大廳之上,群雄死傷無數,遊氏兩兄弟皆是身死,一雙眼睛兀自睜的老大。而遊氏雙雄的三個兒子卻是四處尋找都不見身影。歇了一陣,傷者哀嚎,死者悲慟,聚賢莊好端端一個英雄大會此刻竟成了人間悲場。

我腳下快速行動著,黑暗之中雖然能看見的範圍有限,但一隻腳踏進了修真門檻的我還是可以輕易的看清楚周圍百米之內的景物的。眼見蕭遠山把血流如注的喬峰挾在肋下,騎著馬在高低起伏的草坡之中穿梭跑動,方向直指遠處的山中。

又走了一個小時左右,馬匹再也不能前進了,蕭遠山把喬峰橫抱在手中,向一座山峰攀去。

此刻的情景簡直詭異到了極點。若是現在的時間是現代的話,我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在攀岩。蕭遠山抱著喬峰這個大塊頭,居然毫不費力的就攀上了山峰,連著躍過幾處險澗,來到了一處山洞口。

果然,金老頭的天龍世界是一個以山洞奇遇為主的世界。我緊緊尾隨在後麵,強忍著恐高帶來的害怕,也跟著到了山洞口。

“姑娘一路追隨,到底有什麽事情嗎?”蕭遠山冷冷的放下喬峰,如同軍人一般站的筆挺,高大的身軀與喬峰的體形更是相差無幾。

“你說呢?竟敢對喬三槐夫婦和玄苦大師下手,幸虧有我在,要不然這世上豈不是要無辜的多幾條冤魂?”我冷冷的對視著蕭遠山。對於這個一心想著報仇的契丹人,除了同情之外,就是憤怒。為了一已之私,竟然逼得自己的孩子成為武林眾目之的,簡直……

“哼!那些人該死,我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蕭遠山一任寒風吹在半露的胸膛之上。我猜想,那裏一定也有一顆與喬峰胸前一樣的狼頭,契丹族的傳統就是在孩子一出生的時候就紋上青森森的狼頭,以標誌這是一個以狼為圖騰的契丹人。

喬峰勉強站定,聽了我和蕭遠山之間的談話,自然明白眼前這個救自己的黑衣人就是欲殺害自己爹娘喬三槐夫婦的那個黑衣人,不由的全身激動的發起抖來。

我輕輕的走上前來,伸手輸過去一道真氣,卻發現他身體雖然受傷不輕,體內真氣卻仍充盈無比,知道他暫時不會有性命危險,隻是先前戰脫了力需要休養罷了。

輕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一切由我來應付。喬峰眼睛熱熱的看了我一眼,卻搖了搖頭,事關喬三槐夫婦和玄苦大師的性命,他不肯放棄自己的原則。

見喬峰固執的盯著自己看,蕭遠山歎了口氣,指了指山洞道:“這裏有半個月的幹糧,你在此養傷,敵人應該找不到這裏的。”平淡的語氣之中卻帶著一種深深的關切之意,若無心若有意的表現了出來。

喬峰雖然數次被黑衣人救下,心中雖懷感激,但他欲殺待自己最為恩重如山的三個親人,心裏卻無論如何想不明白。聽得他把自己養傷所用講的明白,點了點頭,看向蕭遠山的眼神裏卻瞧不出一絲的謝意。

蕭遠山見喬峰瞪著自己,突然發起怒來,伸手啪的扇了喬峰一個耳光。喬峰重傷之餘,根本無力躲閃,一下子被扇的倒在地上。

“你這臭小子,練就了一身天下無敵的武功,卻不知道好好珍惜,偏偏去為一個瘦骨伶仃的女娃子枉送性命!她與你非親非故,隻不過是人家低三下四的一個小丫頭,長的又醜,哪裏值得你去為她拚命?”蕭遠山打完,雙眼在黑暗之中瞪的圓溜,閃閃發光,竟與先前聚賢莊之中的喬峰一般無異!

喬峰歎了口氣道:“你說的對。我喬峰當時確是一時氣憤,蠻勁發作,沒有想清楚後果。”他嘴上雖然這樣說,心裏到底對阿朱還有一絲柔情存在,坐在地上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蕭遠山見他突然不稱自己為恩公,知道他還在為自己欲殺喬三槐夫婦與玄苦大師而耿耿於懷,冷哼幾聲:“蠻勁發作!嘿嘿!”猛然間仰天長笑。

那笑聲雖長,傳的又遠,兼之在群山之間傳蕩,聲勢竟也威烈無比。隻是片刻之後,那笑聲突然轉成了悲涼憤慨的哭聲。

喬峰愕然不知何故,隻是抬起頭呆呆的看著他。我在一旁聽了蕭遠山吐露心事的大叫,心中想到蕭遠山當年喪妻失子的痛苦,也不禁一陣難受。

蕭遠山叫罷,伸手指著喬峰,厲聲道:“我不管你是恨我也好,感激我也好,日後你必定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說完,身形驀地拔起,躍出丈餘,再一晃,已是隱入石後不見。片刻之間,一聲長嘯遠遠的傳來,竟是去的遠了。

喬峰向著蕭遠山離去的方向發了一會呆,然後扶著洞口石壁站了起來:“王姑娘,你怎麽會跟到這裏來?”

我淡淡道:“我為什麽不能跟來?你拚了命救我的朋友阿朱,難道還不讓我跟過來看看你到底是死是活還能不能救嗎?”

喬峰呆了片刻,低聲道:“謝謝你。”轉身扶著洞口石頭向黑黑的洞內走去。他重傷之下,傷口雖然經蕭遠山在馬上敷過金創藥,卻在剛才那一耳光之下盡數裂開。地上一道紅的刺眼的血跡留在不屈的身後。

我歎了口氣,伸手扶住他道:“我早就說過,若是去救阿朱的話,你可能會遇到這一生之中最大的凶險,可你畢竟還是去了。難道阿朱就那麽值得你去救?”

喬峰苦笑了一下,卻不小心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他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你也有這麽一個需要你保護的人可憐巴巴的看著你的話,你也會挺身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