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報信

昏黃的天邊黑沉下來的時候,一股股淡淡的青白色煙飄到了草屋附近。巴天石歎了口氣,頭也不回的向後揮揮手說:“大家今晚將門窗都堵好,恐怕晚上會有瘴氣。

鍾靈小丫頭一向居住在穀中,對於外麵的世界雖然這幾年來有所涉及,卻並不懂什麽是瘴氣。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問巴天石:“巴叔叔,什麽是瘴氣呀?很厲害嗎?”

巴天石知道這鍾靈小丫頭是段正淳的女兒,輕聲跟她說了。兩人在屋外看了很久的遼闊的長草矮樹沉靜風光,隻到起了風了才走進屋來。

這時屋裏已經擺上了作為晚飯的幹糧。正當大家邊吃邊談論今晚為什麽會沒有人來送免費的飯菜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響了,一個佝僂的身影吃力的推開門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老婆婆,看著極為眼熟。我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她是誰來了,嘴上卻並沒有說破,隻是低著頭繼續啃我的烤饅頭。

那是端婆婆,最喜歡和我一起坐在躺椅上聊天的端婆婆!她此刻身上換了一身粗布衣衫,看起來倒也有幾分窮苦人家的樣子。那雙原本精光四射的眼睛此刻也變的極是混濁,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她走進來見一屋子的人,也不吃驚,隻是依然慢騰騰的走到鋪滿了灰的桌子旁邊,伸手撥了撥蠟燭的燭心,又從懷裏掏出一根較短較細的紅蠟燭引燃,滴了幾顆蠟油之後蹲在了桌子上。屋子裏登時大放光明,她也不作停留,隻是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搖了搖頭,轉身走了出去。

“她是誰?”在場每一個人心裏都出現了這麽一個疑問,明明知道她極有可能是想加害自己的敵人。剛才卻是誰也沒有出手,就連詢問上一句也沒有,完全的把她當成了此間屋子的主人,一個普通的老婦人,一個又聾又啞地可憐人。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那根小紅蠟燭上,心時的溫柔隨著蠟油的悄然滑落和那嫋嫋的青色燭煙的飄忽升騰而膨脹開來。

沒有人說話。大家趕了一天地路,在這間小草屋裏隨便找個角落一縮,便開始了困頓後的休息。

不知道什麽時候起,那根紅色的小蠟燭跳動了一個微碎的小燈花,燭焰的顏色開始變出了一些絢爛的顏色。

由於一直在細心的觀察著小蠟燭的顏色變化,即使很細小的差別也被我發現了,心中微微冷笑一聲,手上地半截稻草無聲無息的彈出,頓時將那燈芯打的滅了。草屋中頓時又暗了下來,不過大夥兒此刻都在熟睡,所以並沒有人意識到蠟燭滅了一支。

風在草屋外麵肆虐,屋子裏卻是一片溫馨。我披了衣服,輕手輕腳的邁過段譽的肩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近深秋的野外,夜風其實還是很大的,帶著白天熱溫的氣息吹過來時卻是另一種潮濕。秋蟲的鳴叫也顯地有些淒涼,似乎在自嘲自己生命無多。此刻的鳴叫也不過是想盡一份生命的快樂罷了。

不知道王夫人和慕容複在這裏埋下了什麽厲害的機關陣法,我細心的打量著周圍的黑暗,想從中找出一些與眾不同來。

很可惜,眼皮的沉重卻時時的告誡我,此刻該睡覺了。到了這個古代的時空,連以往夜貓子般的生活習性都改變了麽?我勉強托了托自己因為困倦而有些發熱地臉,朝著屋後麵轉了過去。

“小姐。”驚喜的聲音,是端婆婆。

“婆婆,你們怎麽來了?是夫人她對不對?難道她真的想致段正淳於死地麽?”我一邊被端婆婆拉著朝遠處走去,一邊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看沉睡在無邊黑暗中的小草屋。遠距離的它顯的很是安祥,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災難就要降臨。

“唉,小姐,你怎麽那麽聰明,什麽都猜的到。夫人是想把段二拉到身邊,可她地心思卻是那麽的難以捉摸,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端婆婆那張滿是大繭的手極是溫暖,拉著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遠處地矮樹林走去。

“端婆婆。我早就告訴過你,在我麵前千萬不要把自己當下人。你地腰還好吧?”我的話有些哽咽,往日無憂無慮地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每日裏種種花,澆澆水。讀讀書。興致起來便製造一些隻有現代才有的“新鮮玩藝兒”給侍侯我的端婆婆用……

可是,我不能!自從身上有了這一身在常人眼中是強橫。在修真者眼中是渣滓的修為之後,我的肩上也落下了一種責任。一種介乎於友情和道義,還有良心的責任。我不能讓一幕幕的悲劇在我眼前重演,不能讓可以令早已被快節奏的生活麻木了的現代人都落淚的悲情英雄孤獨的將箭插在自己心窩。

段譽始終是要和我一起踏上修仙之道的,我不可以讓他對凡塵有什麽依戀和遺憾,一絲一點也不可以!

心中漸漸剛硬,我握住端婆婆的手也有了些許的力氣。感覺出來的端婆婆笑著停了下來,眼睛裏閃著天上代表希望的星光,後退一步歪著頭問我:“小姐決定了麽?”

我長長的舒了口氣,眼光也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永恒般的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決定要阻止夫人一回,因為……她的決定總是那殘忍,而我不希望惡報循環到我身上。”理由並不是很正大光明,但我卻相信這個世上有天道循環這種事情,否則我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裏了。

“小姐的心地總是那麽善良,我總算沒有看錯人,沒白拚了這條老命。”端婆婆嘴角裏沁出了一絲黑色的血絲,臉上卻掛著欣慰的笑容。

我心中大驚,右手上感覺到了她因為毒發而不斷顫抖的身子,急忙掙脫她緊緊握著我的手去翻戒指,看裏麵有沒有什麽特別靈驗的解毒丹藥。

前一陣子從師兄尼八手裏順來的草藥劇多,被我順手煉出了一些腸道清和牛黃解毒片……隨手在端婆婆嘴裏塞了一把牛黃解毒片,扶著她坐下:“婆婆,你不必擔心,這藥是我親手煉的,可解凡世百毒,就算是劇毒的鶴頂紅也有法子解掉。你先休息一下,然後再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好了。”

端婆婆此刻臉色已是極為灰暗,掙紮道:“我還是先說出來好了,免得我老婆子一命歸了西,倒惹得姑娘還得去奔波一番了。我這含笑半步顛極是霸道的。”她伸手幫我整理了一下頭發:“姑娘,你又漂亮了一些,聽說那個姓段的小子天天在追你,我們幾個老婆子聽了,都感到很高興呢!隻是……他是夫人心裏喜歡的那個大理段二的兒子,你們……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想來是體內的毒又開始活動了。

“婆婆,這個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有可能是大理段二的女兒,但我卻可以保證那段譽不是段正淳的兒子,也隻有這樣,我才有跟他呆在一起的理由。不過……婆婆,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他打算做修真之人,一生潔身自好,絕對不再沾染半點紅塵生死戀事。”

端婆婆雙眼出神,喃喃道:“這樣也好,省得你們之間煩惱。都說神仙好,神仙很逍遙,可是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成神成仙?這都是命啊!”她呆呆出了片刻的神,感覺身上好些了,便掙紮著站了起來:“姑娘,謝謝你救了我老婆子一命,我現今要回去複命啦!嚴婆婆她們此刻估計也已經得了手,你要是想救那姓段的小子的命,還是往前走上兩裏地,那裏有一處別墅,是當年夫人和那風流的大理段二一起居住的地方。老身隻能說這麽多了,本來夫人是不想讓我告訴你這些的,老身舍了這條命不要,甘打頭陣才得了這片刻的工夫。我要回去了,再遲一些,夫人就要把我的雙腿砍了做花肥了,唉!小姐,你自個兒小心些吧。”沉重的歎了口氣,轉身蹣跚的消失在了矮灌木背後。

我呆呆出了一會兒神,才想起段譽他們已是著了道,被捉到了別墅裏。心中一凜,立刻便朝著端婆婆所指的方向風馳電掣的奔了過去。

夜暮依然沉藹,遠處不時響起一兩聲貓頭鷹響亮的啼叫聲,更增了幾分的悚然之意。

再奔兩三裏的樣子,一座孤伶伶站在荒野中的大房子映入了我的眼簾,寒風峭肅中帶著冷厲的殺氣。

這就是王夫人和段正淳共築的愛巢了嗎?我腳下放緩,輕手輕腳的從後門躥入。屋子裏點著燈,王夫人正滿臉怒氣的坐在桌旁生悶氣。

印象中似乎她沒有哪一天是真正有笑臉的,一直都是一幅冷冰冰的樣子,冷的讓人不敢靠近,哪怕是我,能不見她那張冷臉就不見,“母女”倆過的其實倒跟陌路人差不多。

王夫人單手支在桌上,望著那燈花亂爆的油燈發了一會呆,又歎了口氣,站起身來慢慢走了走,滿腹心事的樣子。眼光落在牆上那幅開滿了山茶花的畫卷之上的時候,卻又露出了溫柔的模樣,似乎正在回憶自己似火的少女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