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門口的火光漸漸熄滅,地上的積水此刻卻已經達到虛繡左童姥,右秋水,三人在水裏一邊拚命一邊掙紮,攪動的水聲嘩嘩作響。到後來因為火熄滅而冰塊不再融化,水也就停了。

三人在水裏微微掙紮著呼吸,童姥和李秋水的掌心卻是不離虛竹的雙肩一下,想是正在進行激烈無比的比拚內力。

勝者王,敗者寇,這比拚內力向來是武林中最為凶險的一種拚命手段,萬萬沒有取巧或是僥幸的機會。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至於兩敗俱傷的情況則是極難出現——(不計有第三者插手……)

冰窖裏的溫度是可以將這些水再一次的結冰的。我和小獸在麻袋上發著抖,等著下麵的水可以踏足上去。而虛竹三人則在冰麵上載沉載浮,不知道是死還是活。

等冰窖裏不再有撲麵而來的寒風的時候,我和小獸慢慢的順著麻袋向下走去,伸腳輕輕試了試冰塊的厚實程度,還好,似乎把小獸扔下去除了摔死之外,沒有其他諸如水淹的威脅。

雙腳腳踏實地的感覺——真他媽爽!我小心翼翼的朝著虛竹那邊走去,慢慢伸手探了探李秋水和天山童姥的呼吸,還好,雖然微弱,卻仍然沒有喪命的危險。

說實話,我最怕的還是伸手去探人的鼻息,大學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窩在宿舍裏和同學們一塊擠著看恐怖片,越恐怖的越不敢看,可是卻又忍不住好奇。當我伸手去探她倆的鼻息的時候,真怕她們會像某些場景裏突然睜開眼張嘴就咬的僵屍似的。

還好,是活的。我伸手召來小獸,抱起它使勁的在冰上跳了幾下——科學證明,懷裏抱一個東西重量更大。

冰塊很給麵子,並沒有結的厚到跳不破的程度。啪啪幾聲響,冰塊慢慢地出現了裂痕。也就在這個時候,虛竹突然像我最害怕的恐怖片裏那個樣子。在光線不亮的環境裏突然睜開了眼睛。

不過他並沒有咬我,而是雙臂在冰裏一振,嘩啦啦一陣脆響,冰塊紛紛碎裂。接著雙手一邊撈起一個,駕著童姥和李秋水飛身上了岸,朝著冰窖門口奔去。可憐的童姥和李秋水此刻還半死不活,每人身上還凍著一塊大冰坨。在被虛繡打開冰窖的時候射進來的第一束陽光照的熠熠發光……

我摟過小獸,跟在他後麵追了出去。虛竹此刻身具三名逍遙派老高手的內力,剛出冰窖門立刻便如猛虎歸山般朝著外麵跑去。到了牆邊。虛繡帶著童姥和李秋水猛力一跳,居然立刻就破了奧運紀錄……不過虛繡自己也給自己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我教給他的將內力運到腿上居然會有如此地威力,此刻身在空中,毫無借力之處。心下慌張,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聲。

他這一聲不要緊,想這皇宮內院戒備是何等的森嚴,早就有兩名侍衛出現在了牆邊角落裏。隻是虛繡來勢實在太怪。一邊抰著一人形冰塊,在陽光下反射著潔亮的光。一時之間那兩名侍衛倒是看的呆了。

我隨後搶出,淩波微步幻出片片虛影。速度竟也不比虛竹稍慢:“小和尚,跟我來,往城外走!”說完,當先往東邊奔去。

虛竹此刻正無主意頭緒。當下跟著我,提著兩個隻露出頭臉呼吸的童姥和李秋水兩大高手,風馳電掣般跟著我向城外奔去。

數丈高的城牆我倆均是一晃而過,守門地將士還沒搞清楚情況。隻覺得眼前一花,就再次失去了蹤影:“你們看到什麽沒有?”

“頭,你不會是昨晚到醉紅樓裏累著了吧?”一個嘿嘿壞笑著的小兵湊過來低聲道。

那將軍摸摸鼻子,嘿嘿低笑了兩聲,搖搖頭揮手趕開了那小兵。

一口氣奔出數十裏,來到一處小溪邊。我停下步子,伸手指著那小溪道:“把她們放在水裏吧。”

虛竹答應一聲,將兩大塊冰放進小溪裏,那水被曬地甚是溫暖,不久之後,天山童姥和李秋水均是啊啊兩聲,醒了過來。

兩人神智都不太清楚,互相摸索著找到一處溫暖的地方,抱著暈了過去。

“小和尚,你看這不是很好嗎?兩人一生為敵,此刻卻相擁而眠,嘿嘿,多麽地溫馨……”我樂嗬嗬的蹲在小溪邊,不時的動手給她們拂拂亂亂的頭發。

“阿彌陀佛,估計她們醒來地時候還是會打的。”虛竹愁眉苦臉的雙手合什,隻是此刻他的頭發已是長地跟板寸差不多了。雖然人長的醜了點,那一頭烏黑的頭發看起來倒增添了不少帥氣。

我一人給她們塞了一顆超級大還丹,然後拍醒了她們。我實在

了,因為我十分想見她們掐架的樣子。

悠悠醒轉之後,童姥和李秋水同時看到了對方那張老臉,由於功力都留在了虛竹的體內,此刻她們倆將要麵臨的是逍遙派最為慘烈的散功危機。不但全身的內力都將散於無形,而且就連維持了幾十年的年輕麵貌和身體發膚,也開始迅速無比的衰老著。

再說她倆的反應,那絕對是在解剖室裏看到床上躺著的實驗品衝你微笑點頭一個概念係列的表情。——你問我怎麽老寫解剖室?當年俺寫過恐怖小說唄……

反正,天山童姥是瞪大了眼睛,然後伸出一隻枯瘦幹巴的手掌掄圓了拍了過去。李秋水的反應也差不多,她是用腳……

兩個原本還貌合神離般以一種親昵異常的姿勢摟抱在一起的老姐妹此刻突然大玩飛機遊戲——兩人都遠遠的飛了出去。

“師伯,師叔,你們別再打了。”虛竹此刻也跑過來添亂,帶著哭腔喊。

“不行!這賤人不死,我豈肯罷休!”天山童姥雖然被我打通了那條經脈,幾十年來的火暴脾氣卻仍然殘留著,此刻更是火辣辣的暴走了。

“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相比之下,李秋水說出來的話就有素養多了,不過看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卻是更加的令人感到陰森和害怕。

我在一旁抱著膀子(這個姿勢奇怪不?)淡淡的說:“童姥,九十多歲的人了,火氣還那麽大做什麽?還有姥姥你,快九十了吧?居然還學人家打架。都歇歇吧。在水裏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都快散功了,還不快點調息一會,若是無涯子看不到你們,他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互相瞪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盤膝而坐,雙手十指朝天,姿勢竟然一模一樣。

虛竹突然伸手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來,慢慢的鋪到了大石頭上,卻是無涯子交給他的一張畫像。那畫卷被水浸的透了,此刻也微微被水暈開。虛繡不敢太過用力,小心非常的將它展開。

天山童姥和李秋水都是同時聽到了聲音,扭頭看見那幅畫像:“那畫是誰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詢問。

虛竹老老實實的將這畫的來曆說了。童姥和李秋水均是急急伸手道:“拿來我看!”兩人的位置一東一西,正處於虛竹的兩邊。虛竹看看童姥,又看看李秋水,撓了撓頭道:“這畫隻有一張……”

我哈哈大笑道:“這畫上的人物,你們猜猜是誰?猜對的有獎。”

“師哥的妙筆丹青,他不會畫這個賤婢的。”李秋水聲音柔柔的,雖然低沉,卻另有一股磁性。

“死賤人,你以為師弟會畫你這個醜樣子嗎?”天山童姥哈哈大笑,掙紮著向虛竹這邊爬來。

“你以為師哥會喜歡你這個儒樣子嗎?別開玩笑了。”李秋水也不甘示弱,手腳並用,朝這邊爬了過來。

兩人都是存了同樣的心思,都想看看那幅畫,都認為那裏麵畫的是自己,都想氣死對方。

兩人的身體都在急劇衰老,距離虛竹的距離雖然不遠,卻都是費盡了力氣才爬過來。兩人在之前的拚鬥中都受了重傷,此刻內力既盡,身體再移動,天山童姥立刻噴出一口鮮血。而李秋水則也臉色蒼白,連聲咳嗽。

虛竹柔聲道:“師伯,師叔,你們兩位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別再爭了。”

“不行!”童姥怒道。就在這時,西南方突然傳來叮當叮當的清脆駝鈴聲。童姥仿佛見了親人般臉露喜色,從懷裏摸出一隻黑色的小管子,拿給虛竹道:“你將它甩到天上去。”虛竹接了,不明白是什麽意思,按照她所說的做了。管子嗚嗚的轉的極是響亮,竟是傳訊的工具。童姥大喜,臉上有了一絲紅暈,而李秋水的臉色則由白轉灰,低著頭默不作聲,接著頭一歪,身子竟一動也不動了。

我走過去一摸,隻感到一片冰涼,透過一絲靈力過去,隻感覺到全身生機仍然還在,知道她在裝死。搖了搖頭道:“你們這又是何必呢?鬥了一輩子,到老了居然還放不下情之一字。就算將九十三歲的無涯子送給你們,又能如何呢?”

童姥卻恍若無聞,哈哈大笑道:“好,好,小賤人嚇死了,哈哈!賤人終於先我而死,哈哈!”

那小管子嗚嗚的飛在空中,轉眼又落下。虛竹呆呆伸手接了,轉頭正要再看童姥的時候,隻聽得蹄鈴聲響,一群駱駝揚起撲天灰塵,朝這邊急速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