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知道叛徒竟然是你的時候,我確實不敢相信,”風魂看著素盞嗚尊,長歎一聲,“在天浮橋之戰時,你我做過敵人。在黃泉國時,你我又曾為了對付玄冥而並肩作戰過。在我看來,你雖有野心,卻絕非是僅僅為了個人野心就會出賣戰友的無恥之徒,所以,在我知道你竟然會出賣蒼天的時候,我便在暗中多作了些調查。素盞嗚尊……你走吧,我不怪你。”
素盞嗚尊身子顫抖,額頭盡是冷汗。天照顫聲問:“三弟,到底出了什麽事?”
“不要問了!”素盞嗚尊狂吼一聲,摯出天之瓊矛。就在眾人凝神戒備的時候,他卻將矛尖倒轉,瞬間刺入他自己的胸膛。
血花飛濺。
“三弟,”天照撲過去,將渾身浴血的素盞嗚尊抱在懷中,淚流滿麵,“到底出了什麽事?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傻事……為什麽……”
素盞嗚尊痛苦地道:“她……騙了我……”
聲音戛然而止!他癱倒在天照懷中,再也無法動彈。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一向英雄的素盞嗚尊竟然就這樣自戮而死,俱皆沉默。許飛瓊掠到風魂身邊,忍不住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風魂環視一圈,見其他人也在看著自己,於是解釋道:“後土娘娘抓走了玉藻前,再以玉藻前的性命來要挾素盞嗚尊……”
許飛瓊道:“難道說?”
“嗯,素盞嗚尊愛上了玉藻前,”風魂歎道,“但他並不知道,玉藻前其實並不是被後土娘娘抓走的,她跟心月狐一樣,早就主動投靠了五大魔神。不管是誘惑素盞嗚尊,還是裝作被人抓走,全都是出自後土娘娘的安排。等素盞嗚尊發現真相時,已經太遲了……這大概也算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吧。”
眾人這才知道真相。許飛瓊恨恨地道:“原來是那隻九尾狐弄的鬼,所以說,隻要是狐狸都是可惡的,九尾狐也好,心月狐也好,以後看到狐狸就應該先殺了再說。”
在暗處,一隻躲著偷看的小狐仙立時僵在那裏。同樣躲著的靈凝見小狐仙被嚇到,趕緊安慰她:“放心,飛瓊仙子在說氣話,不是當真的。”
媚兒這才放下心來。
“嗯,”靈凝想了一想,又喃喃道,“不過也很難說,如果是別人說出這種氣話,很可能隻是玩笑,但飛瓊仙子從來不開玩笑……”
呆。小狐仙立時又被石化在那。
鍾化等人見素盞嗚尊如此慘死,盡皆唏噓。天照本就隻剩他這一個親人,更是淚流不止。風魂也是心中暗歎,隻能將魯妙典和流花仙子留在天照身邊多加勸慰,並幫她一同處理素盞嗚尊的後事。
許飛瓊和慧紅一同跟著風魂往後宮走去,在路上時,二女見他始終沒有說話,看上去仿佛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兩人對望一眼,慧紅問:“大哥,你可是有什麽心事?”
風魂搖了搖頭,抬頭看著天上的紫雲,道:“倒也不是,隻不過是……心裏有點不舒服。”
許飛瓊問:“因為素盞嗚尊?雖然他也有些讓人同情,但說到底,他終究是自做自受,怪不得別人。如果不是他暗中出賣,靈秀姐可能也不會死。”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風魂歎道,“所以我從一開始便想著,不管誰是叛徒,找出來後必將他碎屍萬段。隻是現在看到素盞嗚尊在我們麵前自盡而亡,我卻又不免想到,如果換作我是他,我又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如果被人抓走的是你們,我又會怎麽做?是任由你們為我而死,還是為了保住你們的性命,而寧可去做一個人人唾棄的叛徒?”
許飛瓊抿嘴道:“你這是庸人自擾。”
“但這種事,誰又能肯定自己不會遇上,”風魂越想越是頭疼,“等遇上了再去想,是否就太遲了?”
夜色深沉,三人一同來到宮內。慧紅低聲道:“既然如此,大哥你何不現在就試著做一個選擇?”
風魂訝道:“什麽選擇?”
慧紅似笑非笑:“你可以選擇,現在是讓飛瓊陪你睡呢,還是讓小妹陪你?”
許飛瓊氣道:“這個選擇和我們剛才所說的選擇一樣麽?而且,如果要讓這家夥來選的話,他肯定是、肯定是……”
臉兒一紅,低聲說道:“肯定是讓我們兩個一起陪他!”
風魂卻是怔了一怔,緊接著便若有所悟。慧紅說道:“小妹覺得,如果是大哥你身處在素盞嗚尊的位置上,那大哥你既不會接受後土娘娘的要挾,也不會任由喜歡的人死去。大哥你必定會找出第三條路,或是尋找機會救出玉藻前,或是找出後土娘娘的弱點,反過來要挾她。”
風魂低聲道:“但這樣一來,也很有可能救人不成,反連自己也陷進去,而且……”
“但這世上之事,又怎可能全無風險?”慧紅道,“決定了的事,就義無反顧地去做,大哥你以前豈非也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所以我想,靈秀姐她……絕不會怪你的。”
許飛瓊見慧紅好端端的提起孫靈秀來,心裏也立時醒悟過來,想道:“原來他表麵上想的雖然是素盞嗚尊的事,其實還是在為靈秀的死而自責。如果是以前的他,絕不會如此自尋煩惱,說到底,還是靈秀的死給他的打擊實在太大,讓他喪失了以往的自信。”
想到這裏,她瞅了風魂一眼,輕輕地道:“如果你真的想的話,那也是可以的……”
“什麽可以?”風魂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那個,”婉麗仙子臉紅紅地看向一旁,“如果你想讓我們兩個一起陪你,我、我也不反對就是……”
風魂知道她們是在寬解自己,心頭一暖,左手摟一個,右手抱一個,笑道:“你們就算反對也不成了。”
帶著她們,就這樣飛入房中。
嬌.喘連連,滿室生香……
*
淩波海上。
奇辰並沒有飛在前往女兒國的路上,而是往炎天的方向折去,直至落在一個荒島之上。她蛇尾而行,來到一處林間。
有人在那裏等著她。
等著這位女兒國長公主的乃是身穿五色彩衣的王妙想,在她懷中,還抱著一個似實又虛的嬰兒。奇辰見這個嬰兒分明是個鬼嬰,心中訝異,卻也沒有多問。
王妙想看著奇辰,問:“你要見我,可是有什麽要事?”
奇辰略一點頭,將她與鄭老之間的談話一一告訴王妙想。
王妙想略一沉吟,道:“魂弟此時雖因靈秀之死而受挫,但他乃是會將悲痛和其它各種負麵情緒深藏內心之人。如果隻是他一個人,或許他會就此萎靡不振,但有飛瓊等人在他身邊,他知道自己的消沉同樣也會讓身邊之人難過,相信很快便能從悲痛中走出來……至少表麵上會這樣做!”
“隻是,”奇辰道,“鄭老擔心孫靈秀的死會成為東皇陛下開始擴張勢力的引子。事實上,我也有些擔憂,陛下雖非貪圖權勢之人,但以我所見,他似乎有種傾向,每當他覺得自己無法保護好身邊之人時,就會去尋找更加強大的力量。我擔心這樣下去,總有一天,連他自己也無法控製自己。”
王妙想道:“這倒確實是有可慮之處,蒼天的勢力已發展過快,若再不約束,不免與天庭生出衝突。這位鄭老可有什麽建議?”
奇辰道:“他覺得,在陛下身邊應該要有一個像靈秀這樣為他所信任,又能夠時時約束和引導他的女人。而飛瓊仙子和慧紅姑娘都無法做到這點。”
王妙想低頭沉思。
奇辰道:“仙子你既然在這裏,為何不回到陛下身邊?他若知道你未死,自會事事聽你意見。飛瓊仙子和慧紅姑娘也俱都信任你,若陪在陛下身邊的是你的話,她們亦不會有任何意見。”
王妙想搖頭歎息。
奇辰不解地問:“仙子你究竟在擔心什麽?”
“我又何嚐不想回到他的身邊?”王妙想歎道,“但我若是就這樣回去的話,對隱娘那孩子豈非太不公平?她替我經曆了七世磨難,在魂弟身邊時,亦是多災多難,好不容易能夠陪在魂弟身邊,她本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我在這個時候介入她與魂弟之間,豈非打擾了她的幸福?”
奇辰道:“可是……”
“更何況現在時機不對,”王妙想道,“此時正處在眾人的命運都被緩緩改變的關鍵時期,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什麽樣的發展。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魂弟身邊,到底是好是壞,我卻也毫無把握。”
奇辰沉默。
懷中的女嬰似乎已經睡醒,睜開灰暗的眼睛,不哭不鬧。王妙想抱著這個嬰兒搖了搖,低聲哄弄,奇辰問:“這孩子是……”
“她叫做舞,”王妙想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的孩子。我雖是在一個荒島之上將她撿來,但現在回想一下,應該是有人故意將她遺留在那,好讓我撿到。”
看向奇辰,又問:“芷馨體內的靈力還不曾蘇醒過來麽?”
“沒有,”奇辰道,“此事也確實奇怪,七妹乃是五彩石轉世而生,按照常理,在她年滿十六之時本該自行覺醒才是。但現在她十六歲生日早已過去,卻還沒有一絲覺醒的跡象。”
“我想,這其中有兩種可能,”王妙想道,“芷馨不但是五彩石轉世,同時體內又帶著上古龍神應龍遺下的血統。這兩種力量聚在一人體內,或許會互相壓製也說不定。但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自己不想覺醒……我覺得這種可能更大一些。”
奇辰道:“七妹若是一直未能覺醒,是否會有什麽影響?”
“不好說,”王妙想道,“按理說,已經發生過的事是無法改變的。在多年之前,我便與芷馨見過一麵,飛瓊亦是被芷馨帶到太素天上,稟九玄青雲之氣而成真。然而,已經發生過的事雖然難以改變,但五彩石恰恰就具有能夠改變他人命運的能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世界已經因你七妹所做的一些事而得到了改變。我幾可想見,若是芷馨不曾找上我,又或是她不曾將飛瓊帶到太素天上,那現在的局勢應該早已變成另一個樣子,我想,那必定是一個遠比現在悲慘得多的命運。飛瓊曾告訴我,芷馨在太素天中曾讓她看過一副關於未來的畫麵,在那畫麵之中,魂弟竟親手殺了隱娘。我想,芷馨所做的,應該就是想改變這樣一個淒慘的結局……”
“如此的話,”奇辰擔憂地道,“七妹若是無法讓她的靈力覺醒過來,那本已改變的命運,很可能會再次發生?”
“嗯,”王妙想道,“隻不過我發現,試圖以某種方式影響這個時代的,似乎並非隻有芷馨一人。至少,袁紫煙所做的一些事,以及那個叫小白的少年的出現,令我知道同樣有人在背後操縱著什麽。唯一幸運的是,那種同樣能夠影響大局的力量對我們似乎並無惡意。但也正因為有幾種不同的力量交織在一起,再加上魂弟自身也具有某種連天命也無法將他束縛的能力,我隻擔心這樣下去,局麵終將失控,變得誰也無法預測。”
奇辰道:“仙子擔心的是……”
王妙想道:“你可曾聽過釋迦族滅族的故事?釋迦族乃是釋迦牟尼佛的族人,報業在前,將因摩羯陀國的進攻而遭滅族之禍。佛門中神通第一的大阿羅漢目犍連尊者慈悲心腸,在摩羯陀國的琉璃大王攻打釋迦族之前,便先以無上神通將釋迦族的百姓放入他的缽中。然而,等琉璃大王破城而去,目犍連尊者欲將百姓放出,卻發現所有百姓都已在他的缽中化成了血水,竟無一人存活。”
奇辰心中一驚,開始明白王妙想的擔憂之處。
王妙想歎道:“希望這僅僅隻是我多慮罷了。不管怎樣,如今我們需要做的,還是應該先讓芷馨體內的靈力慢慢地蘇醒過來,剩下的,便隻有盡人事而聽天命了。”
奇辰暗暗咀嚼著“天命”這個詞。
雖說天命已經崩潰,但冥冥之中,又是否有更大的命運在暗中操控著一切?
這個問題,隻怕誰也無法知道。
離開荒島,奇辰便獨自趕赴采石島去了。在她走後,王妙想用手指輕輕挑弄著懷中女嬰稚嫩的臉蛋,女嬰睜著空洞的眼睛,依依呀呀地發出聲音。
舞,你到底是從哪裏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