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者,任城人也。晉司徒劇陽文康公舒之女,名華存,字賢安。幼而好道,靜默恭謹。讀莊老,三傳五經百氏,無不該覽。誌慕神仙,味真耽玄。欲求衝舉。常服胡麻散茯苓丸,吐納氣液,攝生夷靜。親戚往來,一無關見,常欲別居閑處,父母不許。

年二十四,強適太保掾南陽劉文,字幼彥。生二子,長曰璞,次曰瑕。幼彥後為修武令。夫人心期幽靈,精誠彌篤。二子粗立,乃離隔宇室。齋於別寢。

將逾三月,忽有太極真人安度明、東華大神、方諸青童、扶桑碧阿陽穀神王、景林真人、小有仙女、清虛真人王褒來降。

裒謂夫人曰:“聞子密緯真氣,注心三清,勤苦至矣。扶桑大帝君敕我授子神真之道。”

青童君曰:“清虛天王,即汝之師也。”

度明曰:“子苦心求道,道今來矣。”

景林真人曰:“虛皇鑒爾勤感,太極已注子之仙名於玉劄矣。子其勖哉!”

青童君又曰:“子不更聞上道內法晨景玉經者,仙道無緣得成。後日當會暘滌山中,爾謹密之。”

王君乃命侍女華散條、李明兌等,便披雲蘊,開玉笈,出《太上寶文》、《八十隱書》、《大洞真絲》、《靈書八道》、《紫度炎光》、《石精金馬》、《神真虎文》、《高仙羽玄》等經,凡三十一卷。即手授夫人焉。

王君因告曰:“我昔於此學道,遇南極夫人、西城王君,授我寶經三十一卷,行之以成真人,位為小有洞天仙王。令所授者即南極元君、西城王君之本文也。此山洞台,乃清虛之別宮耳。”

於是王君起立北向,執書而祝曰:“太上三元、九星高真、虛微入道,上清玉晨,褒為太帝所敕,使教於魏華存。是月丹良,吉日戊申,謹按寶書。《神金虎文》、《大洞真經》、《八素玉篇》合三十一卷,是褒昔精思於陽明西山,受真人太師紫元夫人書也。華存當謹按明法,以成至真,誦修虛道,長為飛仙。有泄我書,族及一門,身為下鬼,塞諸河源,九天有命,敢告華存。”

祝畢,王君又曰:“我受秘訣於紫元君,言聽教於師雲,此篇當傳諸真人,不但我得而已,子今獲之,太帝命焉。此書自我當七人得之。以白玉為簡,青玉為字,至華存則為四矣。”

於是景林又授夫人《黃庭內景經》,令晝夜存念。讀之萬遍後,乃能洞觀鬼神,安適六府,調和三魂五髒,主華色,反嬰孩,乃不死之道也。於是四真吟唱,各命玉女,彈琴擊鍾吹簫,合節而發歌,歌畢,王君乃解摘經中所修之節度,及寶經之指歸,行事之口訣諸要備訖,徐乃別去。

是時太極真人命北寒玉女宋聯涓,彈九氣之璈,青童命東華玉女煙景珠,擊西盈之鍾,暘穀神王命神林玉女賈屈廷,吹鳳唳之簫,青虛真人命飛玄玉女鮮於虛,拊九合玉節。太極真人發排空之歌,青童吟太霞之曲,神王諷晨啟文章,清虛詠駕飆之詞,既散後,諸真元君,日夕來降,雖幼彥隔壁,寂然莫如。

其後幼彥物故,值天下荒亂,夫人撫養內外,旁救窮乏。亦為真仙默示其兆,知中原將亂,攜二子渡江。璞為庾亮司馬,又為溫太真司馬,後至安成太守。瑕為陶太尉侃從事中郎將。夫人自洛邑達江南,盜寇之中,凡所過處,神明保佑,常果元吉。二子位既成立,夫人因得冥心齋靜,累感真靈,修真之益,與日俱進。

凡住世八十三年,以晉成帝鹹和九年,歲在甲午,王君複與青童、東華君來降,授夫人成藥二劑,一曰遷神白騎神散,一曰石精金光化形靈丸。使頓服之,稱疾不行。凡七日,太乙玄仙遣飆車來迎,夫人乃托劍化形而去,徑入陽洛山中,明日,青童君、太極四真人、清虛王君,令夫人清齋五百日,讀《大洞真經》,並分別真經要秘,道陵天師又授《明威章奏》、《存祝吏兵符籙之訣》。眾真各摽至訓,三日而去。道陵所以遍教委曲者,以夫人在世當為女官祭酒,領職理民故也。

夫人誦經萬遍,積十六年,顏如少女,於是龜山九虛太真金母、金闕聖君、南極元君,共迎夫人白日升天。北詣上清宮玉闕之下。太微帝君、中央黃老君、三素高元君、太上玉晨太道君、太素三元君、扶桑太帝君、金闕後聖君,各令使者致命,授《天人玉劄金文》,位為紫虛元君,領上真司命南嶽夫人,比秩仙公,使治天台大霍山洞台中,主下訓奉道,教授當為仙者。男曰真人,女曰元君。夫人受錫事畢,王母及金闕聖君、南極元君各去。使夫人於王屋小有天中,更齋戒二月畢,九微元君、龜山王母、三元夫人眾諸真仙,並降於小有清虛上(上字下雲笈七簽九六有宮絳房之中時夫人與王君為賓主焉設瓊酥玉酒金觴二十二字)。四奏,各命侍女陳鈞成之曲,九靈合節,八音靈際,王母擊節而歌,三元夫人彈雲璈而答歌,餘真各歌,須臾司命神仙諸隸屬,及南嶽迎官並至。虎旗龍輦,激耀百裏中,王母諸真,乃共與夫人東南而行,俱詣天台霍山台,又便道過句由金壇茅叔申,宴會二日二夕,共適於霍山。夫人安駕玉宇,然後各別。

初,王君告夫人曰:“學者當去疾除病。”因授甘草穀仙方,夫人服之。夫人能隸書小有王君並傳,事甚詳悉,又述《黃庭內景注》,敘青精脻飯方。後屢降茅山。子璞後至侍中,夫人令璞傳法於司徒琅邪王舍人楊羲,護軍長史許穆。穆子玉斧,並皆升仙。陶貞白真誥所呼南真,即夫人也。

以晉興寧三年乙醜,降楊家,謂楊君曰:“修道之士,不欲見血肉,見雖避之,不如不見。”又雲:“向過東海中,波聲如雷。”又雲:“裴清靈真人錦囊中有《寶神經》,昔從紫微夫人所受,吾亦有是西宮定本,即是玄圃北壇西瑤之上台,天真珍文盡藏其中也。”因授書雲:“若夫仰擲雲輪,總轡太空,手攜宵煙,足陟王庭。身升帝闕,披寶喻吸青,論九玄之逸度,沉萬椿之長生,真言玄朗,高譚玉清。今則回靈塵矣,訓我弟子,周目五濁,勞神臭腥。子所營者道,研詠者妙。道妙既得,吾子加之,慮斯蕩散,念且慎之。”仍雲:“河東桐柏山之西頭,適崩二百餘丈,吾昨與茅權申詣清虛宮,授真仙之籍,得失之事。頓落四十七人,複上者三人耳。固當洗心虛邁,勤注理盡,心殫意竭,如履冰火,久久如此,仙道亦不隱矣。但在莊敬丹到,而絕淫.色之念也。若抱淫.欲之心,行上真之道者,清宮所落,皆此輩也。豈止落名生籍,方將被考於三官也。勉之慎之。宗道者貴無邪,棲真者安恬愉,至寂非引順之主,淡然非教授之匠,故當困煩以領無耳。為道者精則可矣,有精而不勤,能而不專,無益也。要在吝心消豁,穢念疾開,可以數看東山,勤望三秀,差複益耳。言者性命之全敗,信者得失之關籥。張良三期,可謂篤道而明心矣。”又曰:“得道去世,或顯或隱。托體遺跡者,道之隱也。昔有再酣瓊液而叩棺,一服刀圭而屍爛。鹿皮公吞玉華而流蟲出戶;賈季子咽金液而臭聞百裏;黃帝火九鼎於荊山,尚有喬嶺之墓;李玉服雲散以潛升,猶頭足異處;墨狄飲虹丹以沒水;寧生服石腦而赴火;務光翦薤以入清冷之泉;柏成納氣而腸胃三腐。如此之比,不可勝紀。微乎得道,趣舍之跡,固無常矣。”

保命君曰:“所謂屍解者,假形而示死,非真死也。”南真曰:“人死必視其形,如生人者,屍解也。足不青、皮不皺者,亦屍解也。目不落光,無異生人者,屍解也。發盡落而失形骨者,屍解也。白日屍解,自是仙矣。若非屍解之例,死經太陰,暫過三官者,肉脫脈散,血沉灰爛,而五髒自生,骨如玉,七魄營侍,三魂守宅者,或三十年、二十年、十年、三年,當血肉再生,複質成形,必勝於昔日未死之容者,此名煉形。太陰易貌,三官之仙也。”

天帝雲:“太陰煉身形,勝服九轉丹。形容端且嚴,麵色似靈雲,上登太極闕,受書為真人。”是也。若暫遊太陰者,太一守屍,三魂營骨,七魄侍肉,胎靈錄氣,皆數滿再生而飛天。其用他藥屍解,非是靈丸者,即不得返故鄉。三官執之也,其死而更生者,未殮而失其屍,有形皮存而無者,有衣結不解,衣存而形去者,有發脫而形飛者,有頭斷已死,乃從一旁出者,皆屍解也。白日解者為上;夜半解者為下;向晚向暮去者,為地下主者。此得道之差降也。夫人之修道,或災逼禍生,形壞氣亡者,似由多言而守一,多端而期苟免也。是以層巢頹枝而墜落,百勝失於一敗,惜乎。通仙之才,安可為二豎子而致斃耶?智以無涯傷性,心以欲惡蕩真,豈若守根靜中,犧研三神,彌貫萬物,而洞玄鏡寂,混然與泥丸為一,而內外均福也。真人歸心於一,任於永信。心歸則正,神和信順,利真之兆,自然之感。無假兩際也,若外見察觀之氣,內有慍結之哂,有如此者,我見其敗,未見其立。地下主者,乃下道之文官。地下鬼師,乃下道之武官。文解一百四年一進,武解倍之。世人勤心於嗜欲,兼味於清正,華目以隨世。畏死而希仙者,皆多武解,屍之最下也。”

夫人與眾真吟詩曰:“玄感妙象外,和聲自相招。靈雲鬱紫晨,蘭風扇綠軺。上真宴瓊台,邈為地仙標。所期貴遠邁,故能秀穎翹。玩彼八素翰,道成初不遼。人事胡可預,使爾形氣消。”夫人既遊江南,遂於撫州並山立靜室,又於臨汝水西置壇宇。歲久蕪梗,蹤跡殆平。有女道士黃靈徽,年邁八十,貌若嬰孺。號為花姑,特加修飾,累有靈應。夫人亦寓夢以示之,後亦升天。玄宗教道士蔡偉編入後仙傳。大曆三年戊申,魯國公顏真卿重加修葺,立碑以紀其事焉。

(出《集仙錄》及《本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