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喬死後,風魂用土石將滿地的血跡掩去,再用遁法帶著袁寶兒和靈凝、芷馨、隱娘、媚兒幾人移到別處,重新鋪上山河社稷圖,變出大海。而黑羽卻已不知所蹤,靈凝猜她是去尋找“幽芮姥姥”的屍體去了。

雖是做好了海水浴的打算,但真正敢穿著泳衣下海的卻隻有芷馨和媚兒。雖然風魂從百寶囊中取出了他給袁寶兒和靈凝、隱娘三人早就準備好的泳衣,隻是她們都不好意思換上這種不但露出大腿,連雙峰和臀部曲線都完全暴露的單薄衣服。風魂本就是想看看她們換上泳衣的俏模樣,見她們都不肯穿,自然也就覺得沒什麽意思。

隻是,雖然三女都沒有換上泳衣,但其實她們心中想的卻又並不相同。袁寶兒畢竟是來自講究禮法的古代,又不像靈凝和隱娘她們早就被師父調戲慣了,對她來說,自然不願意在“光天化日”之下穿上這種“不知羞恥”的衣服。而靈凝其實是知道師父的用心,也很想穿給師父看的,隻是她的臉薄,見寶兒和隱娘都不肯換,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先換。

至於隱娘,她卻至始至終都是低著頭,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此時,她穿的還是那件用鮫綃改製成的五色彩衣,而風魂雖然替她也準備了泳衣,卻又始終沒有認認真真地與她說話。

自從風魂阻止了她的戮仙劍舞後,就一直沒有怎麽理會過她。

風魂雖然在穿越的那些日子裏學了不少東西,但本質上其實還是一個宅男,雖然很想看看眾女穿著泳衣在海中嬉戲的畫麵,自己卻沒有下海遊泳的興致。偏偏下海的隻有芷馨和媚兒,芷馨穿泳衣的樣子他是從小看到大的,雖然以前去的都是遊泳池,而媚兒……她還太小……

當然,其實媚兒真正的歲數也不能算小了,隻是狐狸變成人體後的形貌跟其歲數無關,而是看她的修為。媚兒到現在都還無法把她的尾巴消去,以她的修行,也就隻能維持小丫頭的樣子。

無聊之下,他也就扔下眾女,四處亂逛。不知不覺就離開了山河圖變幻出的美景,來到山野間的無人之處。這時,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就算沒有回頭,他也知道跟在他身後的人是隱娘。

他本就知道隱娘一定會跟在他的後頭,而他也確實很想跟這丫頭好好談談。不可否認,當他活過來並趕到她們圍攻姬喬的現場,看到隱娘身穿五色彩衣使用戮仙劍舞時,其內心極是震撼。那一瞬間,隱娘給他的感覺真的就像是當年的王妙想,同樣的發髻,同樣的彩衣,同樣的姿勢……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隱娘竟然能夠使用戮仙劍舞。

隱娘是沒有理由學會那式劍舞的,戮仙劍舞原本是妖王共王的女子涓涯所創,仙妖大戰末期,共王觸不周山而死,其女涓涯就是憑著這式劍舞與眾多仙神同歸於盡,連仙界的第一任天帝同禦大帝也不能幸免。及至後來,這式劍舞不知為何竟會由三皇五帝中的舜帝親傳給王妙想。

隱娘雖然是王妙想的轉世,但她原本不應該會有王妙想的記憶,更沒有理由靠自己悟出這樣一式斬仙破元的劍舞。

那一瞬間,他憤怒了。

他甚至打了隱娘一個耳光。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就算當時隱娘真的憑借戮仙劍舞殺了姬喬,她自己也將難以幸免。

王妙想本就是瑤池之上著名的女劍仙,修了兩三百年,卻仍因使用戮仙劍舞而落得個殺劫臨身,削去三花,降成凡人,慘死之後還受了七世磨難,才終於消去殺劫,有望再赴瑤池。而隱娘雖是王妙想的轉世,但她今生的修為還遠不及當年的王妙想,若再次使用戮仙劍舞,她必定會魂飛魄散,連轉劫都不用再想。

就算明知道隱娘隻是想替他報仇,他也無法容忍這樣的後果。

隻要一想到,如果自己遲一步趕到的話,將會發生什麽樣的慘死,他就忍不住地憤怒……和後怕。

“必須要跟她好好談談,無論如何,都要讓她吸取教訓,以後再也不敢做出這種傷害自己的事。”他想著。雖然當時打在隱娘臉上,他自己的心裏也是一陣揪痛,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硬下心腸,對這丫頭一直冷冷淡淡。

這是一種策略,隻有這樣子,自己說的話才能真正讓她記在心中。

他板著臉,慢慢地轉過身來,擺出身為師尊的架式,威嚴地喝道:“隱娘!”

“師父……”聶隱娘雙手合擾在小腹處,低著頭,委屈得簡直就像是賣火柴的小女孩。

雖然很想繼續保持住自己的冷漠和威嚴,但風魂還是不由得睜大眼睛盯著自己的這個女徒弟。不知何時,隱娘竟已換上了泳衣,這是一件淺藍色的分體式泳衣,僅僅隻能遮住她的小巧雙峰和腹下的三角地帶。白嫩的肌膚,可愛的肚臍,玉藕般的手臂和纖細的美腿,都無一例外地呈現在風魂的眼中。她的發髻不知何時也已解開,柔順地搭在肩後。光滑的雙腳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寒冷,並攏在一起,輕輕地互相摩擦著,兩隻小手放在三角泳褲的前方,再配上她那默默垂淚的傷心模樣,簡直讓人又憐又愛……

“冷靜,一定要冷靜!”風魂趕緊告訴自己。現在不是疼愛她的時候,如果在這個時候被她誘惑住,那自己準備了一晚上的腹稿還怎麽冠冕堂皇地對她說出來?

“隱娘,”他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犯了什麽……”

“師父!”隱娘卻撲進他的懷中,失聲哭著。他趕緊手抱腳亂地又摟又哄:“乖,別哭別哭,是誰欺負你,告訴為師,為師替你出氣。”

懷中少女抬起頭來,梨花帶雨地看著他:“欺負我的人……不就是師父麽?”

“啊?不,我隻是……”風魂頓了頓,然後覺得有點犯暈。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己不是打算認認真真地教訓一下她麽?他幹咳一聲,把女徒兒推開一些,沉聲道:“隱娘,我有話要對你……”

“好疼!”隱娘捂著臉,低著腦袋淚水直流。

“有那麽痛嘛?”回想一下,風魂覺得自己昨天好像是打得太重了,不由得又是後悔又是心疼,於是伸出手來摸著她的臉。見到少女這副可憐模樣,他的心中也不免自責起來,如果是在這個時代,以她的年齡最多也就是個初中生吧,原本是陪在父母身邊享受家庭溫暖的年紀,卻跟著自己東奔西走,遭遇各種危險,甚至還差點喪命。

“明明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她,不管怎麽說,昨天她也是為了替我報仇,才不顧自己的生命使用那種傷害自身的劍法,”他想著,“既然要跟她好好談談,那就應該好聲好氣的才是,我這麽凶裏巴氣的幹什麽?”

輕歎一聲,他用手托起隱娘的臉,溫柔地道:“隱娘……”

少女像是要隱藏起什麽一般,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又趕緊低下頭去。

“隱娘,你剛才難道是在……偷笑?”

“沒、沒有啊。”

“真的?”風魂狐疑地看著她。

少女再次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又是一副受盡委屈的小媳婦的模樣,但是,俗話說同樣的招式對聖鬥士是無法起到第二次作用的,雖然她裝得很好,但風魂還是在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笑意。

這丫頭……被她算計了啊。

“是誰教你的?”風魂把她翻過來,在她的翹臀上使勁拍了一下。隱娘知道自己已經被師父看穿了,隻好臉紅紅的說:“師姐說,隻要我穿成這樣撲到師父你的懷裏哭,那、那不管師父原本有多生氣,都會忘了的。於是、於是我就這樣做了。”

居然是靈凝教她的?風魂苦笑。以前靈凝隻要稍為受點委屈就會在他懷裏哭個不停,這樣看來……弄不好她也全是裝的。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可能真的對這兩個丫頭生氣發火。他歎了口氣,坐在草地上,讓隱娘也坐在自己身邊。仔細一想,他才發現自己好像確實也很久沒有單獨和隱娘坐在一起談心了,與紅線和靈凝比起來,隱娘的內心顯然要纖細敏感得多,而與前世今生有關的事情,解釋起來又頗不容易,於是不知不覺中,他自是下意識地采取了回避的態度,然而也許,這種態度反而增加了隱娘的困擾。

“隱娘,”他問,“你真的很想知道你前世的事情麽?嗯,你的前世確實就是……”

隱娘卻靠著他的肩,低聲說道:“不,師父。我現在又不想知道了。”

“是麽?”

“其實,前世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很多。雖然,那些事情都像是做夢一樣,全都是些難以連貫的畫麵,但不知道為什麽,它們確確實實是在我的記憶裏麵。”隱娘低著頭,“我曾希望自己能夠回到前世,成為夢中與師父相戀的那個女人。然而,當師父你出事後,當、當我以為師父已經不在了的時候,我所回憶起的,卻全都是今生與師父你在一起時的畫麵,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前世是不是與師父你認識,對我來說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這一世能夠認識師父你……”

少女轉過頭來,看著師父,神情是如此的安靜和幸福。

“傻丫頭。”風魂摸了摸她的腦袋,然後摟住她的肩膀。其實,王妙想也好,聶隱娘也好,誰是誰並沒有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對風魂來說,她們都是令他難以割舍的存在。前世的王妙想令他心痛,今生的聶隱娘給予他安慰,與其試著分清楚誰比誰更重要一些,還不如對眼前的幸福多珍惜一些。

“還有一件事,”他看著隱娘,道,“昨天的那式劍舞,你不許再用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麽事,那種靠著自殘來殺死敵人的劍法,你都不許再用。”

隱娘卻道:“師父,那種事……徒兒做不到。”

風魂怔了怔,不由怒道:“你就這麽不聽師父的話麽?”

“不是的,”少女低下頭,莫名地又流出淚來,“隻是,隻是如果真的有人害死了師父。那麽,不管那個人是誰,徒兒都無法原諒他。就算是死,徒兒也一定要替師父你報仇。”

風魂瞪著她,想要試著強硬一些,卻又不忍心再去責怪她。這時,他又想到,以前隱娘在他麵前總是自稱“弟子”,現在卻跟紅線和靈凝一樣,自稱起“徒兒”,且動不動就流起淚來,不再像以前那般總是故作堅強。雖然隻是一個看似微小的轉變,卻讓他覺得,這個少女對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更多的親近和依賴,讓他無法再去嗬責她。

“其實我也沒資格說她,”他在心裏苦笑道,“前晚如果不是因為誤認為姬喬殺死了靈凝和隱娘,心神大亂,我也不至於差點死在他的手中。所謂關心則亂,如果哪天我真的出了事,這丫頭卻跟沒事人一樣,也不想替我報仇,那我隻怕才真的會難過吧?雖說隻是大意,但我竟然會被那姓姬的殺死過一次,可見,這也是我自己的修行不夠,看來,以後還是要多加用功才是。與其想著不讓別人替我報仇,還不如讓自己變得更強,再去保護她們。”

“算了,”風魂道,“此事就不用再提了,不過呢,你竟然這麽不聽為師的話,剛才還在為師麵前裝哭,這可是要受懲罰的。”

“什、什麽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