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女子的聲音,李白將木劍一扔,笑道:“原來是你,我就說了,人間帝王自有五色之氣護身,到底是哪路鬼神,竟有給他種煞的本事。心月狐,你犯下這等逆天大罪,就不怕將來遭受九幽之苦麽?”
心月狐不知在何處冷冷一笑:“你自己也是被謫之身,就不要在這對人說教了。”
外頭早已焦急地等了多日的長孫無忌和胡慧超聽到動靜,闖了進來,見龍榻上的李治雖然還在昏睡,但印堂煞氣已消,氣息也平穩綿長,知道當今聖上的桃花煞已解。
然而屋頂上空的女子冷笑並未停歇,令人頭皮發麻。
遠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便是驚呼慌亂之聲。長孫無忌皺眉緊皺,正要出去,已有一名太監急急奔來:“大人,洪水、發洪水了……”
長孫無忌怒道:“胡說,長安皇宮,又不是建在大江大湖附近,豈有發洪水之理?”
急急走到殿外,抬頭一看,卻見龍首山上竟真有洪水從天而降,而沿著山坡滾滾衝來,有如海嘯。
洞真天師胡慧超與紅線、隱娘也飛了出來,俱皆怔在那裏。倒是李白出來得慢慢悠悠,往龍首山上空看去,歎道:“這是心月狐知道人皇煞氣方消,五色之氣未聚,故引天水來灌皇宮,想要奪取人皇性命。”
眼見洪水便要衝到這裏,胡慧超趕緊向長孫無忌叫道:“大人快離開。”
此時,隱娘的父親聶峰已帶著禦林軍趕來,一邊護送長孫無忌離去,一邊派人背上殿內的人皇李治。
胡慧超帶上淨明宗道士一同飛起,欲以術法阻止洪水淹來,然而洪水中竟飛出數隻蛟龍,與他們戰在一起,同時還有十幾道劍光,不知從何處潛了過來。
隱娘擔心父親安危,忙隨著聶峰保護當今聖上離去。紅線轉過頭來朝李白嬌喝:“我們也去幫忙……喂,你去哪裏?”
李白捂著肚子回頭苦笑:“我、我詩興大發,要去吟詩、吟詩……”
一說完便逃了。
紅線氣道:“吟詩還用捂肚子?你幹脆直接說是要去拉屎得了。”
想想這話似乎有些不夠淑女,她跺了跺腳,哼了一聲,縱身騰到高處,見一條蛟龍向她衝來,立時便一劍斬去。
在她的腳下,洪水已灌入含元殿,滿耳都是太監宮女等人的哀叫嚎哭
……
聶峰帶著禦林軍方一離開含元殿,便已被人流衝得一團亂。恐懼一旦漫延開來,怎麽鎮都鎮不住,後宮嬪妃,公主宮女,侍衛太監,一時全都隻想著四處亂逃,哪裏人多便往哪裏衝,仿佛隻要跟大家擠在一起便是最安全的。
聶峰四處亂看,竟是不知道當今聖上被人背到了哪去,而空中有劍光隱現,顯然是敵人也在到處搜索,想要將皇上找出來。他已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能夠使用飛劍的刺客,自然知道這種敵人絕不是自己手下的禦林軍對付得了的,連忙朝女兒叫道:“不要管我,你去保護聖上,快去。”
隱娘自然也知道皇上的生死關係重大,不敢怠慢,也禦起劍光,在人群上空飛梭。聶峰則一邊維持秩序,護送這些後宮嬪妃離開險地,一邊調集弓箭手,對那些飛在空中的刺客給予威懾。
在同一時刻,鎮守宮門的薛仁貴也意識到情形危急,手持方天畫戟急急奔向宮內,卻隻見到處都是一陣慌亂。
他抓住一名武官的衣領,喝問:“陛下現在何處?”
那武官早已臉色蒼白,全身發抖,看著薛仁貴顫聲道:“將軍快逃,水馬上就要淹來了。”
薛仁貴大怒,一腳將這人踢得摜在牆上,道:“聖上有難,為人臣者豈可先逃?”
說完,他手持方天畫戟逆著人流往宮內闖去,逢人便問皇上下落。
洪水衝垮了幾座大殿和不知多少的牆欄,終因地勢的寬廣和那些淨明宗道士的術法緩和了一些,薛仁貴踏著及膝的水流又奔了一路,忽見前方有數道光芒閃動,一個身穿白色綃衣的女孩兒正與四名禦使飛劍的刺客戰在一起,在女孩兒身後的樹上掛著身穿龍袍的唐皇李治。
那白衣女孩自然就是隱娘,她雖以璿璣劍舞幻出無數星點,但以一對四終究還是有些吃力。隱娘見師姐的義兄趕到,急忙叫道:“薛將軍,你快帶陛下離開。”
水流越來越急,前方又有一堵牆被水衝塌,薛仁貴不敢耽擱,搶上去背了唐皇便往回走。與隱娘交手的那四名刺客見皇上被人搶去,想要棄下隱娘,卻被她以劍光截下。
薛仁貴背著皇上奔了半裏,卻聽身後隱娘驚呼一聲:“將軍小心。”
他扭頭一看,隻見有一個刺客已擺脫了隱娘的攔截,正禦著飛劍向他追來。
薛仁貴也不驚慌,回過頭繼續踏水急奔,作出一副不敢回頭交戰的樣子,眼睛卻悄悄往脅下看去,借著水中倒影觀察那刺客的距離。
直到刺客已近,他忽然將身子一挺,任由背上的唐皇滑落水中,自己卻躍上旁邊的假山,借著反彈之力跳到空中,一戟劈向刺客。那刺客仗著自己有禦劍的本事,以為隻要追上來便能立下大功,哪想得到竟會被薛仁貴攻了個措手不及?
急忙用飛劍截去。
薛仁貴雖然不懂禦劍之道,卻是天生神力,他的方天畫戟亦是精鐵鑄成,重達一百來斤,一般的飛劍根本無法削斷。還沒等那刺客回過神來,薛仁貴的方天畫戟已直接劈掉了飛劍,劈開了他的頭顱。
殺了這名刺客,薛仁貴回身再次將皇上背起,一路狂奔到玄武門。
來到玄武門外,他回過頭,不見有敵人追來,稍為鬆了口氣。就在這時,一道淩厲的殺氣直闖入他的心頭,他抬頭一看,發現城門之上不知何時已立著一個少年,那少年手持長劍,劍上耀著奪目的光芒。
薛仁貴心知遇到了真正的強敵,不敢大意。他將皇上放在地上,自己手持方天畫戟擋在皇上身前,與那古怪的少年對恃著。
少年冷笑著將劍一扔,劍光如霹靂般直擊而下,那一瞬間,薛仁貴已知道自己絕對擋不住這一劍。
雖然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但他仍然舉起方天畫戟站在那裏,不閃不避。
眼見那少年的飛劍便要刺在他的身上,天空中又有一道劍光劃來,隻聽鏘的一聲,兩道劍光撞在一起,惹得急風亂卷,天色為之一暗。
一個紅衣少女落在薛仁貴身前,與城門上的那個少年對瞪著。
少年收回飛劍,看著紅衣少女淡淡地道:“薛紅線……”
薛紅線也是冷冷地看著他:“梁休!”
兩人俱是方一叫出對方的名字便躍上空中,禦出劍光,毫不留情地戰在一起。梁休性情陰柔,劍路卻至剛至陽,紅線性子倔強,劍術則至寒至陰,兩人都是劍走偏鋒,彼此衝克,卻又同出一源,雖然戰得激烈,一時間卻是難分難解,誰也勝不了誰。
薛仁貴險死還生,他雖然英勇,還是不免出了一身冷汗。眼見這裏也不安全,正要帶著皇上離開,雲端之上卻傳來陰柔的女子笑聲:“找到了。”
一個美豔的女子帶著兩條蛟龍落了下來。
這女子便是逃到人間的鬥部惡煞心宿心月狐。
見梁休雖然被人纏住,但除了一個隻有一身蠻力的朝廷武將保護人皇李治,再無其它障礙,心月狐大喜過望,正要帶著身邊的兩條蛟龍衝下去將人皇致於死地,就在這時,卻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前方冷冷地傳來:“心月狐……你竟然敢騙我。”
心月狐抬頭一看,隻見有兩個人飛了過來,一個是俊朗的青年,另一個是獨臂的女仙。而狠狠盯著她的正是那失了一隻手臂的瓊瑤女仙許飛瓊。
心月狐暗道一聲“不妙”,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刻遇到這兩個人。
風魂看到紅線正和梁休戰在一起,心中暗歎一聲,喚道:“紅線,回來。”
紅線見師父出現,也就找了個空隙收回紫綃劍跳出圈外。梁休不肯就這樣罷手,想要追襲,誰知下方亦有一人長歎道:“阿休……不要再打了。”
梁休臉色一變,低頭看去,卻見在薛仁貴身邊已多了一個身穿青衫,滿身酒氣的男子。
此時,遠處的胡慧超也帶著淨明宗道士退去洪水,和隱娘一起趕了過來,而那些刺客和蛟龍也往這裏聚來。連聶峰也帶著禦林軍趕到,張弓搭箭指向空中。
雖然人越聚越多,但誰都弄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最緊要的地方反而停止了打鬥,也就互相對恃著,沒有再像剛才那樣亂戰一團。
心月狐飛到梁休身邊,暗中算計,考慮著要不要繼續打下去。她本以為在水淹皇宮這一奇襲下,人皇李治就算有洞真天師和這些淨明宗道士的保護,也是必死無疑,卻沒想到終究是功虧一簣。
現在洪水退去,胡慧超等人都已有了準備,再加上對方多出了風魂和許飛瓊,心月狐知道再想取人皇的性命,難度無疑已是增加了許多。隻是如果放棄這一機會,人皇李治煞氣消解,到時自有天命護持。
天命這東西雖然看似飄渺,卻又確實存在,那時再想殺他,隻怕更要艱難得多。
就在她猶豫之際,下方的李白已是淡淡地道:“心月狐,你再不離開,可是想被天庭捉回去不成?”
隻見雷聲一響,雲端之上落下十二道光柱,分別現出六男六女一共十二位神將。心月狐本就是鬥部正神,自然認出這十二位神將乃是雷部中的丁卯神、丁巳神、丁未神、丁酉神、丁亥神、丁醜神這六位陰神,以及甲子神、甲戍神、甲申神、甲午神、甲辰神、甲寅神這六位陽神,合稱六丁六甲。
這六丁六甲的神位雖然不高,卻是道教的護教神將,能力不可小覷。
心月狐麵容一變,看著李白冷笑道:“難怪你剛才跑得無影無蹤,原來是偷偷跑去齋醮作法,搬運救兵去了。”
事已至此,心月狐和梁休都知道事情再不可為,隻好帶上他們的人抽身離開,離去時,梁休看也沒有再看李白一眼。
*
世上的事,有時候確實是奇妙得很。
風魂沒有想到他還在到處找太白星君李白的時候,李白卻已跟自己的兩個女徒兒遇到了一起,而這個李白,竟還是他在洞庭湖邊怎麽也不肯相信他就是李白的那個家夥。
這讓他有些啼笑皆非。
另外,武媚娘的死得到了確認,對他來說也是一件有些難以接受的事。曆史被改變了,但究竟會改變到何種程度?
人皇李治醒了過來,但他已不再記得那個他曾因之而受相思之苦的武才人,為了破去桃花刀,李白已用心星神咒移去了他心底的情思,長孫無忌也在他醒來之前,明令所有的人都不得在聖上麵前提到武才人。
生活就像走馬燈一樣,就算你看清了燈上的圖案,你也不會知道它將停在哪個位置。
心月狐暗害人皇之事,也被值日功曹上奏天庭,玉帝便讓六丁六甲這十二位神將留在長安,時時保護人皇李治。
表麵上,事情已經結束,不管那趙蕪女和心月狐有何目的,她們的陰謀都已破產,然而風魂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麽簡單。自三清化身鴻均,分子天醜地,創神鬼二道以來,天庭便一直以天命管理三界。
如今這運數之弦無疑已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這口子必會越擴越大,直到誰也沒有本事將它補上,到那時,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是三界大亂,還是什麽事也不會發生,所有仙、所有人、所有妖,大家還是這樣繼續生活下去?
這就跟在風魂穿越前的那個時代裏一樣,有人在論壇裏發了個貼,問如果政府對互聯網不再進行管製,會發生什麽事?於是各種答案都有,有說什麽事也不會發生的,有說社會將變得一團亂的,甚至有人說政府會因為各種真實的信息被批露而麵臨垮台。
風魂記得自己也回過貼,他給出的答案是……網上將到處都是AV和黃色圖片。好處是以後自己下AV時再也不用去辛辛苦苦地搜資源,找代理,壞處是等自己為人父母之後,隻怕會無限頭疼。
若是天命崩潰,那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天庭之上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他猜不出。
江邊湖畔,樹蔭之下。
他與李白麵對麵地坐著,兩人俱都沒有說話。
風魂固然被自己腦中那又是天命又是曆史改變之類的問題弄得頭疼,李白卻也喝得悶悶不樂。
一想到對麵坐的可是名傳千古的詩仙李白,風魂就覺得熱血沸騰。在洞庭湖邊時,他還覺得這個家夥怎麽看都是個蹭吃騙喝的無賴,現在再看……哇,不一樣了。看他那歪歪斜斜的坐姿……這叫有大才者不拘小節;再看他一臉鬱悶的樣子,顯然是在憂國憂民,心懷天下;看,他那把酒當水喝的醉樣,換了別人這叫爛飲,換了是他,這就是“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白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心想這人是不是有什麽奇特的癖好?差點跳起來就逃。
風魂卻變魔術般變出紙筆,臉上堆笑:“李先生,請幫我簽個名……”
李白也是豪邁之人,不管那麽多,拿起毛筆刷刷刷地就在紙上簽下大名。風魂小心地把墨跡吹幹後收入百寶囊,一臉嘿笑地想:“找到芷馨以後一定要拿給她看,這可是青蓮居士李太白的親筆簽名啊。那些追歌星追影星的追星族算得了什麽,再出名的星能比得上詩仙李白麽?”
正想著的時候,卻見李白看著遠處許飛瓊的背影,又沉重地歎了口氣。
風魂心中嘀咕,想著這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難道這名傳千古的詩仙真的還是自己的情敵不成?
再想到這個家夥可是曾拐帶過兩個良家玉女私奔,甚至還有了私生子的不良中年,風魂不免對自己及時趕了回來而暗自慶幸。否則的話,要是讓自己的兩個女徒兒也被他拐走,那可就糟糕了。
湖邊,紅線和隱娘正並排坐在那兒聊天,許飛瓊也站在她們邊上。
自從許飛瓊和李白見了麵後,李白便是一臉賠笑,而許飛瓊從頭到尾就沒理會過他。
李白又看了看許飛瓊,再轉頭看向風魂,然後一邊搖頭一邊鬱悶地喝酒,大有一臉“鮮花居然插在牛糞上”的無奈。
風魂雖然看了出來,卻也沒有生氣,反正飛瓊仙子已經是自己的人了,自己又不是什麽把禮教看得重於一切的古代大男人,那種因為五歲的女兒拿了別人一塊餅就把她活活餓死,老婆被人多看了兩眼就認為她不守婦道的事情,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
說起來,在以男性為中心的中國古代,還出現過有人因為老婆跟自己行**時多呻吟了兩聲,就認為她淫賤而休妻的……這種混蛋與其說是重禮教,倒不如說他根本就是對自己的性能力自卑。
一想到飛瓊仙子這幾天被自己壓在身下時的美妙呻吟和動人呢喃……咳,晚上再去找她。
風魂看向麵前這位已被趕下天庭的太白星君,道:“聽說星君近來在吟詩作對這一方麵頗有些苦惱?”
李白長歎一聲:“江郎才盡、江郎才盡啊。”
“江庵之所以才盡,是因為他撿到的五色彩筆被人收了回去,”風魂問,“那星君你呢?”
李白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大地,再往遠處的許飛瓊看了一眼,長歎一聲……喝酒。
風魂:“……”
我們的飛瓊仙子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