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兄妹情深
隨後開始逮捕其他兄長姐姐,並軟禁了皇兄。母親出身卑微,無權無勢,皇兄又懦弱無能,膽小畏事,無甚倚仗,並非做皇帝的人選,卻是最合蘇朝恩心思的傀儡,連我也是個傀儡公主。大臣們沒有兵權,隻能眼睜睜看著蘇朝恩父子肆無忌憚。皇兄正式登基一個月後,發生過一次宮變,我和皇兄被蘇朝恩控製在紫宸殿,可惜終以失敗告終,僅剩下的忠正之臣也被他以某犯罪論處,盡誅九族。”
說到這裏,月兒又停了下嗓音,不知是為冤死的那些人痛苦不平,還是再為什麽。
也許是因為已經身處這個宮廷中,商淩月聽得心頭不適壓抑,並非隻如讀史書時覺得是幹巴巴的文字,與自己隔著一層,他們是他們,她是她,毫無關係,不由撫著心口安慰她:“這不怪皇兄,也不是你的錯,蘇朝恩父子軍政大權在握,一手遮天,也非一兩日。”
月兒苦澀“嗯”了一聲,這才繼續說起來:“我雖不受寵,沒有怎麽享受過公主的榮寵,可終究是這個帝國的公主,站在紫宸殿二樓重簷下,看著那些人為了皇兄和我,為了商姒帝國的江山,奮力廝殺死在眼前,最後被蘇朝恩父子冠以謀反罪處死,卻不敢反駁一聲,有種無能為力的痛苦悲哀。
後來我也開始夜夜噩夢,總是夢見那些死不瞑目的屍體。皇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鬱鬱寡歡,眼下發青,禦醫說他身子有痼疾,是從小冷寒受凍落下的病根。這四年在蘇朝恩和蘇伯玉父子手下,活得謹小慎微,心氣不順,身子情況很不好,他每次來,我都能看出他的病比上一次嚴重。”
說著商淩月聽出了她一直無甚波動的嗓音開始顫抖:“我真怕他有一日像母後一樣離我而去,留下我獨自如何在這宮裏活下去。有他在,我才覺得活著還有些意義,沒有他,我也生無可戀了。”
心頭沉墜墜的,商淩月從未見過她這般心緒低落,強壓沉重,故意哼了一聲:“剛剛不知道是誰說跟著我高興呢,這麽快就忘了我的存在。”
月兒明白她好意,很快平靜下來:“姐姐莫擔心,我無礙,隻是一時說到傷心處了。”
商淩月卻反倒難以從聽到的事情中平靜下來,問了一直盤繞在心裏的疑問:“皇子間爭權奪位再所難免,蘇朝恩和蘇伯玉心狠手辣下殺手還能理解,可那些公主,礙著他們什麽事了?為何也斬盡殺絕,一人不留?”
月兒四年間聽過她講過些家鄉的古代事情,曉得她為何疑問,解釋道:“商姒帝國的公主與皇子同樣能繼承皇位,與姐姐家鄉不同,並非男尊女卑,百姓間男女地位也相同,朝中還有女官。”
商淩月驚訝至極,來了四年,第一次有了好奇和衝動想要了解她身處的這個地方,隻是還有個疑問,這個問題事關重大:“月兒,你從何處得知蘇朝恩殺了你父皇?弑君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好事,他不可能輕易泄露。”
月兒先未回答她,隻道:“姐姐,你先答應我莫要緊張。”
她要不說她能不緊張,她這一說,她怎麽能不緊張!商淩月咳嗽了一聲掩飾:“你說。”
月兒道:“與你共用身體,我雖不能控製它,但是去年時八月十五夜裏,魂魄突然脫離身體,完全不由我做主,晨光熹微時,就回到了身體。這段時間內,魂魄想去哪裏都可以。我本來要去紫宸殿看皇兄,卻無意飄過了安仁殿,恰好聽到蘇朝恩和蘇伯玉談話提到了父皇的事情。”
商淩月麵色微變,卻是因有了她的提醒,未太過慌張,低頭緊緊按了下心口,急道:“月兒,日後多想想你皇兄。你依賴他而生,他也是為了保護你在硬撐。該離開的魂魄是我,不是你,現在這情形很危險,你要加強奪占自己身體的意念,不能再被抽離身體。”
所有穿越小說上都這麽寫的,原主魂魄求生意念一弱,勢必會讓寄生者徹底占據身體,是不是怪力亂神她不知道,可穿越這種事落在頭上,也隻能參考下真真假假的穿越小說,十條歪理中總有一條能用。
月兒聽她急成這樣,心頭泛暖,趕緊應承道:“我聽你的話,姐姐不必擔心。”
商淩月卻是放不下心,眉心緊蹙,眼前轉的全是那些穿越小說裏,原主魂魄是怎麽消失的情形。
月兒也發現了她心神不寧,剛想為她寬心,殿門外傳入了嘩啦啦一片的跪地聲:“奴婢參見陛下!”
月兒聲音驟然帶了喜悅:“姐姐,皇兄來了!”她已經數十日沒再見過皇兄了。
商淩月暫時強壓下心頭不安,當即掀開薄被落地:“我這就去開門,十天沒見,我也怪想念皇兄的。”
四年相處,她雖是鳩占鵲巢,卻也真正感受到了商恒之對“她”這個小妹的疼愛,漸漸對他生出了兄妹之情,月兒與她共用一體,魂魄間微有些感應,曉得她的心情,笑笑:“快去吧。”
就在此時,“咳咳…………”殿門外商恒之帶著咳嗽的聲音緊接著傳入:“平身,公主醒了麽?”
“皇兄,我醒了!”商淩月急忙喊了一嗓子,便扯過外袍隨意披在身上,向殿門跑去,邊跑邊對低頭囑咐她道:“一會兒你有什麽想說的,偷偷用意念跟我說,我感應得到,我替你問皇兄。”
月兒笑“嗯”了一聲,陷入了沉默隱藏自己。
商淩月飛奔到門口,手剛觸及,殿門便被吱呀從外推開,商淩月的皇兄商恒之被人攙扶著立在門口,伸出推門的手還懸在半空中,身形在寬大威嚴的皇袍下,越發顯得單薄瘦弱,好似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麵容仍然那麽清瘦,一貫的慘白沒有血色,透著病弱的英俊。
商淩月看著他真是比上次見麵更不好,趕緊伸手扶住來:“快進來,大中午的你不午睡,怎麽來我這兒了?”
商恒之咳嗽著,看她麵色紅潤,眸色且喜且憂,並無受寒的病態,抽出了被內侍扶著的胳膊,交給她:“十日沒見,有些想念你了,你可想念為兄?”蘇伯玉特意去告訴他,月兒又跳湖尋死作弄宮人,隻是醒來情緒低落,讓他來看看。
商淩月忙不迭得點頭,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那還用問麽。”說完才覺腳上涼颼颼的,低頭一看竟赤腳踩在地上,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這不是鞋都顧不上穿就飛奔而來迎接皇兄了!”他必然是聽到她跳湖尋死的事不放心過來看看。
商恒之瞄了一眼她欲要藏到衣裙下的腳丫子,無奈搖搖頭,咳嗽著笑隨她進屋:“夏日也不能如此大意。”
商淩月撇撇嘴,帶他進入臥房坐下後,才規規矩矩去拿了鞋子穿:“以後記住了。皇兄來了也不問問我這些日子過得怎麽樣,就是個訓話。難道你來就為了訓話?”說起來他們二人都是十八歲,她生辰比他小一個月而已,叫皇兄也不吃虧。
說完坐到了案邊,親自接過宮女端來的茶壺給他斟了藥茶遞過去,這才注意到他向來病弱憂鬱的眉梢眼角帶著微不可見的柔笑。
商淩月趕緊湊到跟前,又細細分辨了片刻,才湊近盯著他:“皇兄,你現在喜上眉梢,有什麽大喜事,是不是也該透露一二讓我知道?”
商恒之聞言怔了一怔,他臉上的喜色很明顯?他今天見過蘇伯玉,月兒都能看出來,他豈不是也看出來了?眉心驟然皺住,他若回去安仁殿稟報了蘇朝恩,蘇朝恩再一查,姝兒必因他大意深陷危險,端著茶杯的手一顫,蒼白的麵上頓時血色全無,慌張至極。
商淩月不料自己一時戲言,竟讓他瞬間變色,加上方才聽了蘇朝恩父子對他做過的事情,一時就想到了最不好的地方,眸底笑意驟然散去,急坐在了他旁邊的軟墊上,雙手去緊握住了他冰涼輕顫的手,壓低聲音:“皇兄,還有我在,蘇朝恩和蘇伯玉又怎麽為難你了?莫慌,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一直在身體裏沉默的月兒驟然用意念提醒她,嗓音還算平靜:“皇兄雖然愚鈍,懦弱膽小,但對事關我和皇嫂的事情極其敏感,應當是我和皇嫂這裏有什麽情形讓他不安。不過剛才他臉上的是喜色,不像是有事,你冷靜下來,別著急。”
商淩月感應到,吃了定心丸,月兒洞察世事,這三年來發生的事情幾乎說得都很準,她這麽說了應該就是。
商恒之見她擔憂緊張的眸子,他不能護她安然,還總是害得她為自己擔心,從九歲那年到現在,心頭自責,黯然笑著搖了搖頭:“與他們無關,我沒事,別擔心。”
商淩月眉心蹙得更緊,他不說,她更擔心:“皇兄不必騙我,你騙不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