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宮闈
商恒之在他像鬆樹樹皮一樣幹枯的手指拔斷白發時,心口莫名一陣不適,聞言急忙掩下,感念道:“阿翁輔佐朕日理萬機,不分寒暑,廢寢忘食,朕關心阿翁,理所應當。”
半個時辰後,商恒之傳膳,二人移坐到了書房外的大堂中,商恒之位在高台,蘇朝恩並列在旁。
禦膳房將珍饈佳肴全部做得入口即化,根本不需咀咬,但依然不改珍鮮美味。
蘇朝恩讚不絕口:“這次換了的禦廚果然名副其實,陛下實在應該賞賜。”
商恒之跟他在一起心神緊繃,食不知味,聞言笑道:“確如阿翁所言。”轉頭看向侍膳的內給事道:“記下,賞賜今日禦膳房所有人各絹三匹,掌勺之人另加錦緞三匹。”
隨後又用了一會兒,蘇朝恩看商恒之快吃完時道:“咱家要對陛下說的事,事關重大,也不急在一時,陛下用完膳,咱家再說吧。”
商恒之未多想,點頭,片刻後二人都用完撤了膳,蘇朝恩凝視他麵容嚴肅道:“後宮中有人與侍衛私通,已經珠胎暗結,此事被咱家發現,因事關陛下家事,咱家不好自作主張,還要請陛下審訊過定奪再做處置。”
商恒之聞言心頭不知為何咯噔一下,眉心擰在了一起,麵有怒意:“何人如此大膽?”
蘇朝恩笑道:“陛下不必動怒,那名侍衛已被抓起來,五郎正押解在外等待陛下審訊,唯獨與他私通的宮妃尚未去抓,咱家等陛下的命令才敢動作。”
商恒之隻覺此次事情不簡單,蘇朝恩必然是有備而來,可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麽,謹慎凝眸,下令道:“讓五兄押他進來。”
等候在外的蘇伯玉聽到傳喚,對押解著身穿囚衣犯人的禁衛軍一個手勢,推開甘露殿殿門走進““臣見過陛下。”
那侍衛被押著跪在了地上,身上稍有些汙穢,但並未遭受嚴刑拷打,隻是麵無血色顫巍巍低頭跪著。
商恒之沒想到那侍衛竟然鳳陽殿,皇後寢殿的侍衛長,他難道與鳳陽殿的宮女私通?訓問道:“肖威,阿翁所言可確有其事?”
肖威聞聲突然蠻力掙脫了禁衛軍,趴近了他跟前,痛哭流涕用力磕著頭,情緒激動,語無倫次哭求道:“陛下饒命,求陛下恕罪,臣隻是個卑微的侍衛,皇後娘娘有命,怎敢不從,臣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皇後娘娘盛怒下砍啊。
皇後娘娘威脅臣若不從,便誅殺臣之九族,臣哀求無用,隻能遵命服侍皇後娘娘。求皇上開恩饒命,要不是皇後娘娘逼迫,臣就是有幾百個膽子也不敢褻瀆天威,求陛下饒命,皇後娘娘腹中的孩子絕不是臣的,是陛下的,求陛下開恩。”
商恒之怎麽也不會料到與皇後有關,姝童怎麽可能與侍衛私通!還有孩子!侍衛怎麽知道姝童有了身孕?剛想到這裏,電光火石間,他餘光看見了麵色異樣的蘇朝恩,陡才反應過來,蘇朝恩他是要對姝童動手,難道,不敢去想的真相驟然占據了腦海,商恒之手指驟然一緊茶杯,難道他早就知道了姝童懷孕?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卻一直不動作,就等著現在姝童月份大了算計他和裴行渡?
越想越覺得真相如此,商恒之脊背涼氣陡冒,雙腿直發軟打顫,隻覺渾身的力氣都要掏空,肖威還在哭喊冤屈,心頭急怒畏懼交加,哐當一聲就怒摔了茶杯扔到肖威麵前:“胡言亂語!信口汙蔑皇後!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罵完後腦中嗡嗡直響,恐懼蘇朝恩這次要做的事情,商恒之已然有些失了冷靜,方寸大亂,對禁衛軍怒道:“押下去,亂棍打死!”
話音落後,禁衛軍卻垂首佇立不動,肖威反而哭喊著爬到了他腿邊,死死抱住哀求:“求陛下饒臣一命!都是皇後娘娘逼迫臣,求陛下饒命!”
商恒之見自己調動不了禁衛軍,心頭一陣恐懼的窒息,手腳冰涼,方寸大亂,厲色怒急道:“快把他給朕押下去!亂坤打死!”一腳同時要踹開肖威,可是被抱得死緊,沒踹開,反而險些把自己絆倒。
蘇朝恩及時起來扶了一把,“陛下小心。”老邁的麵色驟然發冷,轉向兩名禁衛軍:“陛下的話沒聽到麽,還不把他押著!”
禁衛軍這才動手反扣住肖威拉離商恒之。
商恒之見此渾身都控製不住得劇烈顫抖起來。
蘇朝恩扶著他顫抖得胳膊,轉眸凝視他關切道:“讓陛下受驚了。陛下不必為這小人汙言穢語動怒,皇後娘娘清白自然不容他汙蔑。咱家初時聽聞也絕不相信,為了還娘娘清白,特意暗中撤查過此事。”
見商恒之聞言突然麵色蒼白,蘇朝恩微蹙了眉心,歎息繼續道:“隻是查到的證據對娘娘不利,娘娘人品貴重,咱家看著人證物證,還是不願相信她會□□宮闈,所以又繼續調查,遲遲不敢下結論,查到今日,人證物證盡為咱家所得,隻差驗證皇後娘娘是否有孕,故而今日特意來稟明陛下裁決。”
商恒之聽到這裏麵色瞬間白得就跟死人一樣,唇色同樣發白,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一情緒激動慌張,就會如此。
蘇朝恩當沒看見,說完後要扶他坐下,商恒之步子卻仿如定在了地上,癱軟得邁都邁不動,他年齡也大了,不得不讓蘇伯玉上來攙扶。
蘇伯玉領命上前扶住商恒之,幾乎半強迫拽著,無情強行拉他坐在了榻上。
蘇朝恩轉而立在榻前,對恐懼喪命的肖威冷冷道:“隻要你所言並沒有汙蔑娘娘,咱家自不會枉殺人命,冤枉你。真相查明,屆時不止不殺你,還要重賞,給你升官。若有半句謊言,立即拉下亂棍打死。”
肖威聽到這兒,無異於聽到了保命聖旨,驟然趴在了地上,感激涕霖哽咽道:“臣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汙蔑皇後娘娘,還請公公明察。”
坐在榻上的商恒之聽到這裏急得驟然氣血上湧,嘴唇上青紫一片,眼睛充血,張嘴怒要說什麽,卻是胸口窒息,喘不上起來,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
蘇伯玉佇立在旁服侍發現,急忙俯身幫他順氣。
蘇朝恩冷威盯著肖威片刻,見他依然不改供詞,轉身對著商恒之彎腰拱手:“此事幹係重大,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臣湊請陛下下旨三司會省,傳召皇後娘娘來甘露殿。大理寺卿、禦史大夫、刑部尚書皆已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見。”
蘇朝恩!他早就要置姝童和腹中的孩子於死地!他卻連救她們母子的辦法也想不出來,商恒之從未有過的恐懼滅頂而來,眸子欲裂死瞪著蘇朝恩,張嘴要說話,卻是一口氣提不上來,臉色憋得青紫暈厥了過去。
“陛下!”
蘇伯玉驚呼一聲,扶住他放倒在榻上,急宣提前在殿外候命的禦醫。
蘇朝恩看見如此痛心疾首,回身狠戾怒斥肖威:“若皇後不守婦道□□後宮是你信口雌黃,咱家非將你淩遲處死。”
說罷傳召讓大理寺卿、禦史大夫、刑部尚書三人入殿,三人進來後見殿內忙亂情形,一時怔愣。
蘇朝恩請他們分別入座,詳細說了殿內方才發生的事情,最後壓著怒氣道:“陛下因此事心氣不順而昏厥,三位大人定要嚴厲審訊,還皇後娘娘清白。”
三人聞言,當即拱手誓表忠心:“公公但可放心,臣等定不會讓罪人逍遙法外。”麵上看去全是凜然正氣。
蘇朝恩又對蘇伯玉下令:“傳陛下聖諭,請皇後娘娘來甘露殿。”
蘇伯玉領命後離開。禦醫們還在趕緊救昏厥的商恒之,想辦法讓他醒過來。
半個時辰後,薰風殿,寢殿內,商淩月正在午休,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女官引著前來宣旨的寺人進入寢房,暫讓他在外麵等著,女官進入俯身在床邊小心喚道:“公主,醒醒。”
足足叫了半晌,商淩月才悠悠轉醒,眼神迷糊,怔怔仰視著眼前熟悉的秀麗麵容,片刻才反應過來是誰,咕噥了一聲:“女官?”
女官急忙恭敬道:“還請公主恕罪,陛下有聖旨傳來,請公主立即接旨。”
聲音一字一字傳入,商淩月呆愣片刻才明白過來女官在說什麽,陡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當即坐起:“聖旨?”怎麽又是聖旨?昨天才有個賜婚聖旨,今天又是做什麽?蘇朝恩這個陰險小人還想對她做什麽?
站立在女官身後的內給事這才走出來,三角眼,一張臉像假的,麵無表情,是經常跟隨在蘇伯玉身邊的奴才,恭順行禮後,雙手捧著聖旨:“請公主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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