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劉的執事嚴肅叮囑了一番,講完了一大串華府內的規矩,無非是要做事勤快,不能偷懶,要緊守禮數,不能隨意高聲喧嚷,除規定的院子,不可四下亂走,總之條條款款的一大堆,這種豪門大戶,自然規矩森嚴,不啻於我住的紫禁皇宮。

那劉執事說話的聲音又機械,聽得我都有點昏昏欲睡。好不容易被訓完了話後,我又被帶到了一處偏院,這裏有是一座三開四合的小房院,處在華府的西北角。

我穿上了一身家丁的粗布衣服,而換下來的髒衣服,早已被人拿去丟了,劉執事將我交給了一名叫華福的家丁,吩咐了幾句,讓他帶著我做事,之後才轉身離開了。

“你是新來的吧。咱們府華的規矩想來剛才劉執事已經跟你講過了,我也就不多說了。總之以後在這裏記得少說話,多做事就好!”

華福看上去二十七八歲,皮膚黑黑的,看上去很老實,說起話來漫不經心,他領了我進屋,隨**帶了兩句。

我看這座小院裏有二十來個和我們穿著一樣的家奴,大都是年輕力壯,三五個一起,各自幹著自己手裏的活計,對我們兩個新來的,也沒露出太多的關心。

華福應該就是這裏的頭頭了,他與我說話,倒能顯出幾分領導者的風範,“今天你先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明天開始我會安排你們做事的。”

“福哥,你在這裏做了多久了,華府裏的事,你應該很清楚吧?”

我一起掃了掃四周的環境,便開始探問起華福來。目前自己已經安全了,心裏便踮記起鄧詠詩來。

“問那麽多幹嘛?剛才不是跟你說了嗎?以後在這裏要多做事,少說話!”華福顯得有些不悅。

我賠著笑道:“福哥,我隻是好奇隨便問問。以後還要福哥你多多關照。”我說著隨手便將之前得到的那五兩銀子的賣身錢塞給了華福。

華福得了五兩銀子,表情又是意外,又是歡喜。他掂了掂手裏的那錠銀子,目光有閃,又重新打量起眼前的我一陣,像是明白了什麽,忽然笑道:“嗬嗬,原來你並不是真正的賣身葬父,隻是為了咱們府中的丫環,才故意混進來的!”

由於我表現的太明顯了,所以一下子被華福給看破了,不過我也跟著笑了起來,並沒有否認。

“嗬嗬!福哥你果然是聰明人,以後可要請你多多幫忙啊!”我這時也把話挑明了說道。

華福一聲冷笑道:“嘿!像你這樣的風流子弟混進我們華府來也不是第一個了。想打我們府裏丫環主意的人可不少,不都混進來的都沒什麽好下場。就拿上個月來說吧。有一個有錢的書生,也和你一樣,自己裝著賣身混進來,想對夫人身邊的丫環圖謀不軌,結果被家將們發現了,給打斷了一條腿。”他說著指了指院裏那個拖著一條瘸腿,正埋頭掃地的家奴,“就是他,九五二四。哈!真是自作孽。他簽了十五年的賣身契,現在想走也走不了,隻能在這裏慢慢熬了。”

我望了一眼那個臉上還掛著淤青,一臉頹廢的家夥,不由露出同情之色。不過他可不會是我的榜樣。

“府裏的規矩嚴著呢,我可不敢亂幫你什麽。嗬!所以你就好自為之了。”華福收起了銀兩,轉身安排其他人工作去了。

五兩銀子對於我來說雖不可惜,不過一點有用的情報都沒買得到,還真有點鬱悶。反正已經進了華府了,隻要找個機會能見到華老太師就好,而且我的內力像是有所恢複。這是目前最值得慶幸的事。

我打坐運功,發覺丹田內果然能凝聚起一點真力。心想那萬年靈芝果然不是蓋的。記得以前被王動打折了雙腿,很快就自動愈合了,照此來看,我的功力也有可能會慢慢恢複過來。隻要我在華府裏躲上一段時間,等功力恢複以後,回京城也就不那麽困難了。

“開飯嘍!開飯嘍!”

華福招呼了一聲,院子所有的家丁們同時發出了一陣歡呼,紛紛放下手裏的工作,一起湧進了正屋來。

這間正屋十分的寬敞,大概五六十個平方,兩邊搭成了邊排了木板床,中間幾張大方桌,堆放著碗具,看來這院房內二十幾個人吃住這在這間屋裏。我心想這裏的食宿環境還真是差,不過想想自己現在身為一個低等下人,也就釋然了。

“喂,你愣著幹嘛,吃飯了。”

華福招呼了我一聲,並遞給我一副碗筷。我拿了碗筷,但實在不願和那些下人們爭搶,便等到最後才去盛飯。回頭看見桌子上除了大個飯桶之外,隻有兩大盆菜,一盆是青菜,一盆是豆腐,居然連點肉渣都沒有。

我當皇帝吃多了山珍海味,嘴巴早就養刁了,現在看著眼前的青菜豆腐自然提不起胃口,也沒上開動,隻是其他的家丁人,圍著幾桌子不停地夾菜。

唐伯虎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想不到我反而是混進了華府裏來。陰差陽錯,看這情況,唐伯虎是點不了“秋香”了。

說起秋香,我還真沒有百分百地肯定她就是鄧詠詩,記得當初不是因為她,我可能也不會回到明朝來。當時我和周宇明撿到那兩袋贓款,身為見習小女警的鄧詠詩半路殺出,我和周宇明分開逃跑,可她偏偏追著我不放,我們兩個一起滾下山坡,那麽一滾就滾回來五百年前的大明朝。說起來也不知是我連累了她,還是她拖累了我。

當時的情景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中,我被鄧詠詩押著,在荒野裏漫無目的地前行,突然遇上了可怕的龍卷風,我被爺爺救起了,而鄧詠詩卻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後來我因緣巧合地當上了皇帝,心裏除了會擔心和思念失散的萍兒之外,偶爾也會不經意地想到那個惡女警,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雖然回到明朝已經一年多的時間了,我也很努力地使自己融入到這個時代,扮演好皇帝這個角色。可是就算身邊最親近的人如劉陵,也無法真正與之交心。這可能是因為我始終是個超時空的異空,在心靈上始終是孤獨的,因此我現在真的非常想見見和我同樣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鄧詠詩。

吃過晚飯後,有一段休息時間,一些人悶聲坐在床邊休息,剩下的一些便三五成群地湊在一起閑聊起來。

我可沒有興趣與他們摻合,便獨自坐到一旁。感覺嘴裏有些不是味,我不自覺地想去摸根煙,才想起不僅煙早抽光了,連那打火機也沒氣了,早在海上時就丟掉了。這幾個月抽慣了煙,一下子沒有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無事可做,我也隻好走到獨自在角落的那瘸子跟前,剛才聽華福說,他是和我一樣混進來當家丁,為了泡華府丫環,不幸被打斷腿。我想從他身上不準能問出點什麽。

“嗨!老兄,我是九五二七,剛進來的。”

“……”

“聽說你也是前一個月才賣身進來的啊?”

“……”

“老兄你是哪兒人?閑著無事,大家聊聊啊!”

“……”

“老兄,我看你這腿是……”

“哼……”

我費了半天口水,隻換回來一聲輕哼。那個九五二四根本不願與我交流,冷淡地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我討了個無趣,知道問不出什麽名堂,便隻好退到一邊坐下。看來想見鄧詠詩,隻好找機會自己行動了,反正今天才是剛剛混進來,等先把華府的情況摸熟了再說。看到那位鬱悶的仁兄,想著自己還得小心行事,可別想他一樣被打斷了手腳,那可就鬧大笑話了。

晚飯過後,華福又開始招呼眾人幹活,不過也沒有太多的事可做,因此偷懶的人也不少,我自然也就是其中一個。

晚上睡覺的時間很早,剛一天黑,華福就招呼著上床上。古代沒什麽夜生活,更別說這一屋子的家奴。有些人做了一整天的辛苦工作,一倒上床便睡著了,因此沒過多久,便能聽見打呼聲。

我是最新來的,就被安排著睡到一邊條板床的最邊上。回到古代,雖然以前落難時經常荒郊露宿,但當上皇帝後,睡慣了舒適的龍床,現在躺著硬板床上可真是不習慣。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折騰到夜很靜了,等所有人都睡過去了,我還是大眼瞪著小眼地難以入眠,這其中除了床硬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肚子餓了。

“咕咕……”

聽到自己的肚皮一直在作響,到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悄悄爬了起來,溜到了屋外,準備去找些好東西填肚子。

此時,已是月正當空了,我躡手躡腳地溜出了院子。由於初來乍到,根本摸不清路,再加上這華府的宅院還真不是一般大,我像沒頭蒼蠅一般轉悠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一間廚房。

突然見到前麵十字路上有燈火,那是幾個華府的家將正提著燈籠巡邏了過來,把我嚇了一跳。好在我反應靈敏,連忙跳到了旁邊的一棵大樹後,這才躲過了巡夜人。

“**,這裏地方可真大,那華太師以前一定也貪汙了不少!”

我發了一陣牢騷,又沿著叉路往東摸去。在夜間又瞎轉了一會兒,也不知是否自己運氣好,還是自己鼻子太靈光,總算讓我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酒肉香味。我抬頭望著前麵一座帶煙囪的大屋,心想前麵應該就是廚房了。不由摸了摸饑餓的肚皮,吞了吞口水,快步走了上去。

我剛衝了兩步,便發現廚房外的空地上有火光,連忙刹車。仔細一看,原來地上點了兩根小蠟燭,還放著一碗水果、一碗肉腸和一小壺酒,有微風在吹,難怪自己會嗅到酒肉味。而且地上還跪著一個年輕女子。

我悄悄躲到一旁,看了女子不過二十四五歲,模樣算不上是什麽美女,不過有種氣質清麗,她一身打扮像個廚娘,透過燭光的映照,雙眸中還能清晰可見幾許淚光。看她的樣子和麵前的擺設,好像是在祭拜什麽。

“兒啊!我可憐的孩子……是娘親對不住了……”

那年輕的廚娘口中喃喃自語地說著,臉上露出哀傷、痛苦之色,她拿起那壺酒,緩緩地倒在地上。

“兒啊……你娘我自作自受,本無可願……可恨最對不起的人便是你……就算其他人都該死,但你卻是最無辜的……為什麽上天要給你安排這樣一個不公平的命運?”

我在一旁聽得直抓頭皮,想來這位女子是在祭奠她去逝的孩子,可是為什麽她要這麽半夜三更在這裏偷偷摸摸地行事,這會兒肚子正餓的我,可沒什麽興趣去發揮自己的想象力。

“已經整整五年了……孩兒啊!是娘親對不住你……每晚夜裏想起你時,想起你那時的哭啼聲,我總會從夢裏驚醒過來……嗚嗚……今天又是你的祭日了。為娘隻能祈求上蒼,但願你能下世投胎去一戶好人家……”

那位廚娘還在傷心地自言自語,說個不停,除了一點同情之外,我心裏更是犯愁。這位悼念忘子的偉大母親,也不知道她還要弄多久,她若呆在這兒半天不走,我怎麽進去偷東西吃啊?

我想著快點找東西填肚子,卻不想自己哪根神經出了錯,突然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來。

“啊啾!”

我一下子沒忍住,心知這回糟了。

“什麽人?出來?”

果不其然,那位廚娘已經頓時驚覺過來。她先是一愣,接著便將的目光,投向我這邊,冷喝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