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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見著孟家莊越來越近了,在寒冷的曠野中冰凍了一個多時辰的幾人都有些激動。

車夫一甩鞭子,驅使著牛車加快了腳步,黃牛踏踏的腳步聲變快了些。

幾個人臉和耳朵凍得紅紅的,讓人感覺鼻子尖都要凍掉了。

小花和兩個全福媳婦,凍得抖做一團,三個人可著勁的擠做一堆,相互取暖。

遙遙見著不遠處的孟家莊,左邊的王老四媳婦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快到了,這天可真冷啊!坐了這麽長時間車,人都要凍壞了。”

右邊的王道和家的媳婦心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將棉襖又裹緊了些,扯扯頭上包著的圍巾,可著勁的往下縮著頭,兩隻手抄在衣袖裏,整個人又團成一團。

在車上顛簸了這麽長時間的小花也不好受,蓋頭薄薄的一層,風都能吹透,小花一會兒就感覺自己的耳朵凍得都失去了知覺。整個人不自覺的團城一個球狀取暖。本來期盼快點到地的心情,在聽到這兩人的感慨後,意識到她馬上就要進許家的門了,馬上就要見到她的那三個要和她共度這一生的男人了,馬上就要走進有可能要住一輩子的許家了。

小花又開始緊張起來。

近了,近了,馬上要近村了。

離村子一兩百米的時候,小花就聽到了一群小孩子的紮呼聲。

“到了,到了,新娘子來了。”

“新娘子來了!”

王老四家的見馬上要進村了,推了推小花,提醒道“小花,馬上要到了,你準備準備。”

到底要準備什麽她也沒說,但小花還是點點頭。伸出手將係起來的蓋頭揭開,改為用手抓著,免得被風吹跑了,抿抿被風吹亂的頭發,挺直腰背,深呼幾口氣,安撫著似乎已經跳到嗓子心髒。等心情平靜些後,打起精神,準備以飽滿的精神狀態麵對未來公公、丈夫、親戚和鄰居。

牛車一步步往前走,小孩子的吵鬧聲越來越近了,終於,嘰嘰喳喳的聲音到了牛車邊上。小花從蓋頭縫中已經能看到一雙雙穿著棉褲的小孩子的細腿,圍著牛車來回的轉。一邊轉,一邊對著牛車上的小花指點著。

有那調皮的小子,趁人不備就要伸手揭去小花的蓋頭,第一次的時候,小花沒有防備,差一點就讓他得逞了。抓著蓋頭的小花,覺察有人揭蓋頭時,兩隻手緊緊的抓著它再不敢放鬆。

兩個全福媳婦也幫著小花阻止這些孩子的調皮。坐在車轅的迎親使也開始出聲阻止他們。

在不斷的調皮與反調皮中,牛車終於搖晃到了許家門口。

小花聽到人群**和吵鬧聲,聽到人們招呼聲,聽到鞭炮的響聲。她知道她已經到了許家門口,她知道她要下車了。

她耐心又彷徨的等待著。

終於王四家的對著她說“小心著些,要下車了,一會等我扶你起來。”

小花點點頭。

看到旁邊伸出來的手,小花將冰冰的手遞過去,小心地挪動著身體,忍著因為長時間不動血液不流通造成的酸麻感。刺痛的感覺讓小花沒有過多的精力注意周邊的動靜,但還是透過蓋頭縫瞧到了三個身穿紅衣的人圍在了牛車邊。小花知道他們就是她的那三個丈夫了。

麻木的腿腳因為活動開始找回失去的知覺,小花小心翼翼的扶著王四家的手一點點使力讓自己站起來。酸麻刺痛感還沒有消退,旁邊就伸出一雙明顯更有力量的手。十幾天前剛經曆過幾個哥哥婚事的小花,很顯然明了這雙手不屬於她的任何一個丈夫,是迎親使的。

雖然,小花不喜歡由別的男人抱著她進門,但也知道這裏的風俗就是這樣的,不是她能改變的,她隻能適應。而且她現在也實在是不舒服,如果能被人抱進去,緩緩身上的不適感,她還是很樂意接受。

小花順勢靠到迎親使身上,讓他抱著自己往裏走,她用一隻手僅僅抓住蓋頭,騰出一隻手來。臭妮嫂嫂前幾天的進門時的擁擠場麵她想起來還有些心悸,她可不想自己被人扯著衣服。

小花放大感知,專注的注意著周身的動靜。她感覺到了人群的擁擠,有人被擠到了她的身上,有人開始伸手拉扯她的衣裳。

小花感覺右手邊裙子一緊,曉得是被人拉住了,小花快速的伸手,狠狠的打在那隻手上。

身邊響起一聲驚呼聲,“這新娘子怎麽這些凶啊,看她把我的手都給打紅了。”

緊張注意著身邊動靜的小花,隻是聽到了一聲驚呼,卻沒聽見後邊對她的評論。等到以後,才從其他人口中聽到了她的赫赫凶名,才知道因為她進門時的狠手給人留下了厲害潑辣的印象。當天在場的孩子後來都有些怕他,覺得小花就是大人經常說的母老虎。

擠壓反擠壓,拉扯反拉扯,在經過十幾分鍾推搡擁擠後,小花她們終於到了門邊。

前麵伸出兩張小手,小花將準備好的紅包遞出去。順當的進了院子。

從門口到屋門,迎親使抱著小花快步走了過去。

迎親使放下小花,舒坦的大喘兩口氣,又揉又甩的舒展著累的發麻的胳膊。

小花靜靜站在原地,聽著耳邊人群的起哄聲,看著奔過來的一雙雙腳。兩隻手在袖中握來握去,緩解著心中的緊張。

周圍滿滿的人,但心中那抹孤寂卻達到了頂點。

這些人沒有和她一樣,他們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她卻是來自異世的孤魂;他們屬於這個時代,她卻還沒有融入這個時代,和這個社會總是隔著一層紗;他們都沒有上一世的記憶,她卻帶著記憶開始了第二生;他們所知所解,所聽所見都限於這個時空,而她卻見識了物質高度發展的未來時空。這裏人沒有和她一樣,這裏沒有人能從根本上了解她,她心中藏著的穿越時空的巨大秘密不能向任何人訴諸於口的,隻能死死地壓到角落裏。

她是孤寂的,是靈魂上的孤寂。這種孤寂蝕骨侵髓,無法排解。

眼前一個木杆飄過,小花被它從那種漫無邊際,壓的人喘不上氣來的孤寂中拉回來。

光線增強,小花不自覺的眯起了眼,抬手擋在眼前。被蓋頭蓋了幾個時辰,猛然接下來有些不適應。反映過來蓋頭已經被揭下後,小花就透過眼角開始瞟她的三個丈夫。大體一看三人都是全胳膊全腿,沒有什麽表麵上的生理缺陷,也沒有哪個容貌特別突出,三人差不多個頭,目測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在這個時代屬於中高個。隻看這三人的外表,小花還是很滿意的,在心裏點點頭。

小花打量許家三兄弟的時候,別人也在打量她。雖然,經過路上一兩個時辰的風吹冷凍,小花的妝容已經沒有剛化好時那麽好看,但是總體上看還是很耐看得。巴掌大的小臉掛著兩隻晶晶亮的黑葡萄,輕輕一瞟,煙波流轉。紅紅的小嘴讓他們不自禁的舔了舔嘴角。雖然,身體看起來有些羸弱,但是許家三兄弟還是很滿意。

院子裏的客人,男人們開始紛紛出言打趣許家兄弟,羨慕他們娶了個漂亮媳婦,而女人們也誇讚著小花的相貌,隻是會在私底下嘀咕著小花的瘦小身板,說著不利於生養的話。隻不知她們是真心覺得小花太瘦,還是借此發泄下心中的酸氣。

小花沒心情,也沒精力分神注意這些人的表情。

接下來,她一步步跟著司儀的唱喊,拜了天地、拜了公公,和迎親使對拜,就被迎親使送到了新房中。

小花摸摸手上發出的冷汗,調節著自己的心情的,臉帶微笑的微微低著頭。這些人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她也不知說什麽好。

這時一個看起來很是英氣的小姑娘,走到小花身邊,熱情的拉起小花的胳膊“嫂嫂,我是四香,就是我三哥哥的妹妹。你成了哥哥們的媳婦,那我以後就要叫你嫂嫂了。”

聽她這樣說,小花也就知道這就是許家換到孫家的小姑娘了,是她三個丈夫的妹妹。小姑娘自來熟的性子,又是一副幹淨利落的脾氣,小花很是喜歡。而且在這個舉目無親的時候,她能夠站出來和自己說話,也緩解了自己的緊張。當下,對著四香露出了一個大笑臉,有些開心的喊了一聲“四香”。

四香睜大眼睛,卻張著嘴巴,誇張對著小花道“嫂嫂,你笑起來真好看。”

小花聽四香讚她,有點高興有點羞澀,一時不知怎麽反應,怎能抿著笑。

“四香,別光顧著自己在那說啊,也給你嫂子介紹介紹其他人。”

小花疑惑的抬眼望去,是一個中年婦女,穿著的衣服雖舊,但漿洗的很幹淨,滿臉帶著笑,看起來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那人見小花疑惑的看著她,也不等四香開口,就自我介紹道“我是四香他們的姑姑,你來了後,我也就放心了,這幾個臭小子……”說著有些激動的眼睛裏就泛了淚花。隻是成親日子裏不能落淚,她仰起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小花張口就叫聲“姑姑”。

許家三兄弟的娘病了許多年,又去了兩年,這之前四香年歲又小,看樣子她這個姑姑對他們幾個操了不少心。

四香也轉過身拉著她的手,聲音也有些哽咽,但還是笑著勸慰她“姑姑,這不是都好了嘛,你看嫂嫂都進門了,還這麽好看,你就不用擔心了。”

“瞧我,這一激動就管不住自己了。不說那麽糟心的事了,來,來,我給你說說這滿屋子的人,以後見麵也能認識。”說著就拉過去小花的手,和四香一道給小花挨個的認人,就高聲讓這些大嬸子小媳婦以後多照顧照顧小花。

小花隨著她們一個接一個的認人,隻是從早晨到現在她的腦子實在有些混沌,一圈下來也沒記住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