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三)

小花見哥哥們臉上一幅失望的表情,想來就是對嫂嫂不滿意了。就扭轉過頭看看已經揭開蓋頭的嫂子,心裏也劃過一抹失望。

十四五歲還沒發育完全的小姑娘,目測不到一米五,滿臉的稚氣,圓盤臉,小眼睛,塌鼻子,厚嘴巴,左臉頰上還有一個黃豆大的黑痣。

怎麽看怎麽讓人不舒服,小花恍然,自己都看不上,想來抱著偌大期待娶媳婦的哥哥們更失望吧,也怨不得他們這麽失態。“要是自己是男人,也是會失望的吧。哎,希望許家三兄弟不要長的太雷,超出她的接受範圍,讓她每天對著三個長的倒胃口的丈夫可不就像無期徒刑,還不得來個鬱鬱而終。不用太養眼,隻要長的一般就行。”小花一邊對幾個哥哥抱以巨大的同情,一邊誠信祈禱著她的運氣不要太差。

蓋頭掀開的一刹那整個院子有那些一刹那的寂靜,接著人群爆發出了一股子**。大多數人們都小聲的私下談論,各種聲音匯聚在一起嗡嗡作響。偏有那口無遮攔的發出長長地失望的歎息聲,遺憾的道“新娘子怎麽長成這樣啊!”

小花聽了這樣的話,臉上一陣陣發燒。即使她不是她娶媳婦,即使她也對新嫂嫂有些失望,但被人這麽指出來,還是很尷尬。小花四下裏望望,瞧到剛剛說這話的人被她身邊的同伴悄悄用手撞了一下。那人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癟了嘴,低下頭,眼角卻四下裏亂瞄,和小花的望過去的眼神對個正著,受驚的快速收了回去。

小花失笑,原來是個膽子小的。原以為是哪個愣頭青膽子大的居然敢大庭廣眾之下冒出這樣失禮之言。在場的人和他一樣想法的肯定有不少,但大家都知道這些話背地裏怎麽講沒人管,就是不能守著小花一家說的,這樣太給小花家難堪了。

偏偏這人是個大嗓門,一嗓子傳遍了整個院子。當即不少人都憋著笑起來,實在憋不住的又不好意思笑出聲,隻能裝著幹咳嗽,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花對這些人的行為很是不滿,皺皺眉頭,朝哥哥門看去。本來已經很失望的哥哥們被這一嗓子和周圍的憋笑,弄得臉一會兒清,一會兒黑,表情轉幻個不停。幾個哥哥被笑的都有些手足無措,大哥和三哥低著頭,恨不得在地上盯出個洞好讓他們鑽進去,二哥有些惱羞成怒,皺著一張臉往人群望過去,四哥年紀小臉皮薄,有暴走的痕跡。本來除了失望沒什麽太大感覺的小花的幾個哥哥,總覺得被他們笑得麵子全都丟光了,很是惱恨那張大嘴巴。

從沒遇見過這種情況的迎親使這時也有些傻了,一是震驚於新媳婦的無鹽之貌,二是被人們的哄笑聲給嚇住了,愣神似地站在那不動了。

再看小花的新嫂嫂,被這多人當眾嘲笑,小姑娘眼眶紅紅的飽含眼淚,低眉垂目的聾拉著腦袋,一顆顆金豆刷刷的往下掉,兩隻手來回的絞著衣服,雙肩巨幅顫抖,想來她也受了很大的傷害。

丟了麵子的哥哥們,貌醜懦弱的新嫂嫂,再加上今天難堪的小花娘和兩個爹爹,小花連連歎息以後這一家子的日子不用想也知道不會太好過了。尤其是小花的新嫂嫂,今天她肯定受傷害最大的那一個,以後還要承受小花幾個哥哥的怒火和小花父母的惱恨,日子的艱難可想而知了。

小花也隻能在心裏為她鞠一把同情淚,做多的她也做不了什麽。

這一個令人惱火的小插曲雖然影響深遠,但真說起來也就是那麽一會功夫。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人老薑辣的司儀。肯快就恢複正常,扯著嗓子喊“一拜天地”。

被司儀一嗓子拉回正常的人們,紛紛開始關注中間幾人的跪拜來。

接下來的磕頭跪拜,都是迎親使和新嫁娘兩人的事情。小花看著站在迎親使左手邊的還沒有緩過來的幾個哥哥,再瞧瞧和新嫂嫂對拜的迎親使,小花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鬧了半天,整個婚禮沒幾個哥哥什麽事啊。做新郎竟然隻要穿著紅衣裳站邊上就行了,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小花暗自評論著這裏的成親禮節。

除了剛才的小插曲,後來的事情都很順利。

司儀高喊一聲“送入新房”,迎親使牽著新娘子送到了已經鋪就好的新房。後邊跟著一群嬉笑著談論著的大嬸子小媳婦。

小花作為妹妹,理應要在新房裏照應著嫂嫂。再加上剛才的事,小花對新嫂嫂很是同情,也隨在她們身後跟過去護在她身邊。

也許是小花的新嫂嫂長的實在太差強人意了,也許是被剛才的插曲攪得大家都失去了興致。一屋子的人一反常態的沒有打趣新媳婦,紮著堆的聚在一起,小聲的談論著,看起來都有些拘謹。小花的小嫂嫂,坐在床邊上低頭無措的揉著已經皺巴巴的衣服,氣氛怪異而沉悶。

小花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後來想想還是閉上了嘴。和孫家來的兩個全福媳婦一起圍著她的新嫂嫂坐著。

氣氛實在壓抑,一些受不住的就出了屋。小花也很是鬱悶,無聊的眼睛四下,暗暗擔心幾天後她也被人嘲笑怎麽辦。“平時也沒怎麽注意這個身子長的如何,不行,還得找個沒人的時候用盆水照照才能放心,希望不要和她新嫂嫂似地遭人嘲笑。”這樣想著,小花就有些坐不住,屁股下長了釘子似地坐立不安。

終於這種怪異的氣氛被端麵條進來的小花家的鄰居給打破了,一時隱約能聽見大家舒了一口氣的聲音。小花也暗暗鬆了一口氣,默念終於快好了。

小花娘其實也被那個小插曲弄得很是難堪,覺得丟了麵子,對新媳婦也不待見。但不管怎樣,今天是幾個兒子成親的日子,是她花了大價錢好不容易給兒子們取回來的媳婦,況且在這裏有個這樣的媳婦也算是不錯了,她心裏雖然惱恨,但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招呼人給新媳婦下麵條。

新媳婦吃過麵條後,這些大嬸小媳婦們就要讓位給那麽來鬧新房的男人們了。

王家村整個村子都姓王,一起排輩,按著的風俗,輩分低可以鬧輩分高的新房,輩分高的卻不能鬧輩分低的新房。小花家在王家村輩分比較低,小花跟著哥哥們的輩分,是村裏輩分倒數第二小的。出門見著男人不是爺爺輩,就是祖爺爺輩,見著媳婦就是奶奶輩、祖奶奶輩,未出嫁的小姑娘都要喊姑奶奶。這也是小花平時不愛出門的原因之一,出門就要奶奶爺爺的喊人,不喊就是不禮貌。

等到了小花他們都退出新房後,小花就見已經有十幾個半大小夥子在門外等著往裏進了。小花掃了一眼,三哥和四哥在這些人裏邊,臉色還不錯。估麽著就這幾個人應該不會鬧得太瘋,看來這裏鬧新房比上輩子農村鬧洞房要節製的多。因為這個小小的誤解,小花成親那天吃夠了鬧洞房的苦。後來才知道,這些他們家輩分低,又出過小插曲,鬧新房的人就不是特別多,也不是特別厲害。許家是外來戶,沒有輩分之分,全村和許家幾兄弟差不多年紀的以及更小的半大小夥子都來湊熱鬧,生生鬧騰的小花感覺去了半條命。

太陽已經開始往下移,一個個饑腸轆轆,伴著咕咕叫的肚子,看完熱鬧的客人們一個個自覺地開始搶位置,占據有利地形,拿著筷子,兩眼放光的瞪著屋門,期盼著快點上菜。

終於在小孩子一個個吵著要吃飯,大人等的快要失去耐心時,上菜的來了。第一道菜就是紅燒肉。好家夥,這可是肉,人們一個個眼睛開始冒綠光,多長時間沒有吃過肉,都能感覺到嘴裏流口水了,情不自禁的舔舔嘴唇。沒等盤子放穩,七八雙筷子就已經有了夾好了戰利品,有那貪心的,還直接下手去抓,真是慘不忍睹。一會兒工夫,盤子裏的紅燒肉被搶得還剩一塊了。剩下這一塊,還發生了爭執,一雙筷子那頭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一雙筷子那頭是個四十歲奶奶輩的人,小姑娘望望那個大嬸希望大嬸能鬆了筷子,可惜大嬸眼皮不抬直接手一用勁把那塊紅燒肉夾到了自己碗裏,理也沒理小姑娘。那小姑娘見紅燒肉沒了,哇一聲看著那個大嬸就嚎了起來。

同桌的人雖然對那個大嬸有些不齒她和個小姑娘掙,但是大家也知道平時很少沾葷腥,都饞的緊,也沒人指責那個大嬸。

小花出了新房門後,隨著大流也挑了一張桌子坐下來,看著端上來的紅燒肉也是眼睛放光,打算等一會一定要夾一塊嚐嚐,可惜她沒有見識過這裏人的搶菜能力,她把筷子伸進去的時候,盤子裏已經一塊不剩了。小花被她們給嚇到了,舉著雙筷子看著空空的盤子有些無措,霍霍的把手收了回來,不想馬上就有一位她不認識的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太把盤子拿走,把盤子裏的汁水舔了個一幹二靜。可憐的小花又是震撼,又是惡心,還有那麽一股子心酸,這裏的人多的都太苦了。

就這樣上一道菜搶一道菜,下一道菜沒上來時,上一道就搶光了。最後各個人麵前堆了一小碗菜,等菜上的差不多了,大家才正兒八經的拿了窩窩頭開始吃飯。桌子中間是一疊的空盤子。

小花後來有了經驗,也開始學者別人搶了些。可惜經驗不足,與其他人相差甚遠,最後隻搶了那麽小半碗,就著窩窩頭吃了。即使這樣,多少天沒沾葷腥她還是吃的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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