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謙目光往屋內一掃,停在了玉琪兒的身上,對上了那雙帶著複雜眼神的眼睛,怔了下,迅速不著痕跡的移開,放下扣盤扣的手,走到尹氏麵前說道:“你這般是做甚?早先怎生與你說的?”
“妾、妾身隻想給個物什給她把玩,”尹氏見徐子謙與她拱話了,有些手足無措,“爺與妾身說的,妾身是記得的、記得的,不會去找、找二姑娘的,老夫人養著,妾身放心、放心。爺,妾身聽話的!”
說到後麵,竟是用手拉扯著徐子謙,如小孩般撒起嬌來。
“行了。”徐子謙一下子打開她的手,皺眉著,“如今夫人過府來,便是她們的母親,你休得來胡纏,可知了?”
“爺!”尹氏又是撒嬌的叫喚一聲,似有所不甘。
“哎喲,”這時那婁氏也風情萬種的擺著豐臀走了過來,一個睸眼拋給徐子謙,嬌聲道,“夫人是當家的主母,當是她辛苦教養二位姑娘了,夫人賢惠,尹妹妹就放一萬個心吧。是這個理吧,爺。”
徐子謙眉皺得更緊了,向門外走去。
“我的爺,”最後一個進來、站在門口的曾氏卻是攔住了他,撒著嬌,“你有多久沒喚妾身來侍候你了?爺哩。”
徐子謙不勝煩惱的轉過身,見葉君宜也走出了裏屋,隔他不到幾步的距離,覺得甚是尷尬,有些埋怨的對她說道:““夫人,且少理些閑人閑事,多休息一下吧。”
“是,”葉君宜向他福了一下,上前去將那顆他半天也未扣好的盤扣弄好,柔聲,“爺走好。”
徐子謙點了一下,又轉了身欲走,此時,他的眼角的餘光又是對上了玉姨娘,不過一瞬,還未待葉君宜看明白,他已是大踏步走了出去。
“咳!”
葉君宜到榻上坐著,清了一下嗓子,喚醒還眼巴巴看著徐子謙離去背影的屋內眾人。
“尹姨娘,你這剛在做甚?”她端了秋菊遞來的一碗血燕,邊用湯匙優雅的用著,邊慢條斯禮的問還站那傻愣著的尹氏。
“妾身把這物什給二姑娘,”尹氏喃喃的說著,“夫人答......”
“啪!”葉君宜將碗重重的放在榻邊的小桌上,“尹姨娘,你未出閣時,娘家可是未曾教過規矩?”
葉君宜用小巾帕擦著嘴角,聲音不大,卻是有幾分淩厲,就在剛才,她對這些姨娘曾有的所有同情,已是化為了一絲青煙,徐子謙曾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她記得了!
“啊?”
尹氏猶未回過神來。
“你在本夫人麵前該如何自稱,二姑娘該如何稱呼妹妹,不要我一一述來吧。秋菊去帳房讓那些管事稍是候一下,我一會便是來。”她慢條斯禮的敘著卻是一眼未望著她,端了水漱口、吩咐下人做事。
“葉君宜!”
回過神來的尹氏,對著她聲斯力竭的大喝一聲,臉脹得通紅,似要將她生吃掉。
葉君宜挑釁的回視於她,嘴角浮了一絲譏笑,將眼光移到珍怡姐妹二人的身上,柔聲道:“靜怡、珍怡,來挨著母親。”
姐妹二人,聽話的靠了過來,她伸出雙手來一手摟住一個,吻吻兩個小額頭,指了玉琪兒,對靜怡道:“靜怡,那是生你的姨娘,去向玉姨娘請安。”
靜怡聽了,從葉君宜懷裏半伸出腦袋,怯生生的望了一眼玉琪兒,玉琪兒冰冷的臉上浮出一絲希望,拿著手帕的手,微微伸出。靜怡卻隻是又縮回葉君宜的懷裏,小手把她的衣襟拉得緊緊的。
“叫姨娘呀。”葉君宜親親她的小臉頰,撫摸著小小的頭,柔聲的說著。
“姨娘好。”靜怡聽話的怯怯喚了一聲,便是將頭埋在了她懷裏。
“乖,珍怡,那是生你尹姨娘,去為姨娘請安。”她讚了這個,又轉過去吩咐那個。
珍怡調皮的逗弄著姐姐,小腳不停的打著榻,聽了葉君宜的話,也學著靜怡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喚了聲“姨娘好,嘻嘻,母親,珍怡也要吃。”
“春蘭,給兩位姑娘一人盛些來。”葉君宜見她指了血燕,吩咐著,把兩個丫頭遞給各自的奶母,“乖,跟著春蘭去吃。”
“靜怡吃了,母親待會會來教靜怡畫狗狗嗎?”
幾天前她便親自教著兩姐妹倆認點字,畫些簡畫。靜怡興趣尤其的大,這時還是掛著。
“嗯,”她點了點頭,“待會母親忙完就來,先去吧。”
奶母聽了吩咐,抱著二個丫頭走了出去。玉琪兒早已恢複了冷漠的表情,似乎一切與她無關。那尹氏卻欲哭無淚,眼巴巴的看著女兒就這樣被帶走。
“好,好,”尹氏氣極而笑,“葉君宜,你好,我姨母竟是把你看走了眼,居然說你......好,你狠,咱們走著瞧。”說走一甩手便欲離去。
“尹姨娘在娘家未曾學過規矩,這兩日便不要出門了,”葉君宜也不再會她,提高音量,“青玉,讓劉嬤嬤這幾日辛苦一下,便去教教姨娘,沒學好就不要出來!”
尹氏聽了,轉過身來,正欲出言語,卻見青玉走了過來,對她道:“尹姨娘,不用奴婢喚人來請姨娘吧?奴婢們敬你是半個主子,你還是自行回屋吧。”
尹氏聽了,似有些畏著青玉,隻得將言語和著淚吞進肚,失神的回轉走了。
“各位姨娘,”青玉見她走了,便是轉身,麵對了屋內的姨娘們,“夫人尚有這許多事要處置,若是無事,便告退吧。”
徐子謙走了後,幾個姨娘的心早就跟著飛了,聽了青玉的話,懶懶的提起腳便是走。
“曾妹妹留步,”葉君宜突然從榻上站了起來,喚住曾氏。
她第一次見曾氏時,曾氏還有幾分豐腴,一次見比一次瘦削,這次更是瘦得不成樣子了,從進來便一直站在一旁無精打采,還不時的打著哈欠,葉君宜見她這模樣,心中有幾分疑惑,走到了她麵前。
“妹妹懷裏揣著的是甚?這番寶貝的掖著。”她說話間,手已是伸了過去,將曾氏懷裏果是掏出一個香囊。那曾氏一副要死不活樣,打著哈欠,不曾留意葉君宜的行為,回過神來,見她奪了自己的香囊,心中一急,伸手去搶,葉君宜去是身子靈敏的一閃,搶了個空。
“賤人!還我!”曾氏沒有搶到,便是發了瘋,叫喊著,一把將葉君宜推倒了在地。
“夫人!”
“來人呀!”
屋內眾人見了,頓時亂成了一鍋粥,春蘭和幾個丫鬟去扶著地下的葉君宜,青玉喚了幾個婆子,將發了瘋一樣的曾氏拉到一邊,死死的壓在地上跪著。
葉君宜被扶了起來,聞了一下香囊,拿著走了過去。
“這是何物?”她問曾氏。
“這是我的!還給我!”曾氏紅了眼,隻是瘋狂的叫喊著,那裏能回答葉君宜的話。
“唉!,”她見狀,歎了一口氣,揮手讓人押走,“還是讓幾個婆子去她房裏好好看著吧,發瘋得厲害,最好用了繩將她牢著捆好,嘴裏塞些東西,免生得她咬著自個的舌頭。”
婆子們聽了,押著她起來了。
“葉君宜,你這個賤人,”曾氏扭著不願走,大聲怒罵,“我倒且看看,你能過幾天好日子,終有一日,終有一日,你連我今日這般處境猶是不如,他也會棄我
“把她帶走。”青玉再也聽不下去了,用了手帕塞到她嘴裏,揮手讓婆子帶下去,“回去還不安靜,就將她捆了。”
婆子們聽了吩咐,將曾氏強扭了,押著出去。
“哼!”玉琪兒冷眼看著一切,見曾氏也被押得遠去,冷哼了一聲,用著寒徹透骨的聲音說道:“夫人你何苦如此?世間的男子已是太可惡,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今日的我等,便是夫人的明日!曾姨娘說得對極,終有一日,夫人會後悔今日的種種。”
說罷,人已是走了出屋,遠去。婁氏看著戲已落幕,向葉君宜福了一福,也是跟著走出。
院子裏頃刻便回複了平靜,葉君宜怔怔的站著,眼望親空落落的院子。後悔?她突然自嘲的一笑,女人,明知那是火,也要去做一次那飛蛾,尋這片刻的光明與溫暖。玉琪兒,你何嚐不是那蛾?你——後悔了嗎?
“夫人,”青玉在後麵輕扶了她一把,“全得聽姨娘們胡說,她們妒著夫人呢。爺定是不會負了夫人的。”
“嗬,”葉君宜轉過身幽幽的一笑,“今日多謝你了,青玉。”
“為夫人分擔是青玉份內之事,”青玉扶著她到榻邊坐著,“早些日子,幫著英姑姑打理府內的事,英姑姑的好些吩咐都是奴婢去做下,這些個姨娘再橫,想著在以前英姑姑管時受過的罪,在青玉麵前,自也畏了幾分。”
“嗯,”她煩勞的揉揉額頭,“同為女子,在這深宅之中,日子都不好過,今日叫她們來,本就想是我多讓些,大家和和睦睦的待著,不想卻是弄得如此模樣。”
“我的夫人,你獨個兒倒是想得果真真好,”青玉說道,“同為侍候侯爺,豈可以和睦?何況這些姨娘那一個是省油的燈?當初英姑姑對她們如何,倒也不完全怪得姑姑嚴苛,因是不如此這般,她們是不會安份的。”
葉君宜聽了,斜靠在榻上,靜默了片刻。
“青玉,”,她突然開口問道,“其實爺對這些姨娘,也沒你說的這般無情吧?是爺讓你這般與我說的嗎?”
“夫人!”青玉蹲了下來,手撫著她垂在榻邊的膝上,語重心長的對她說道,“夫人休得多想!夫人來得府內已是近月,爺如何對夫人,夫人難不成還沒看到眼裏?誠然,爺畢竟是個正經的男兒之身,夫人未過府來那會,英姑姑讓姨娘們輪流伺候,他是不拒絕的,有時他公事煩悶的時候,也會叫些女子來陪他喝上一杯酒,可他對她們,從不曾及對夫人的萬分之一,夫人來府內後,更是看也未曾去看過那些女子。夫人盡管放寬心,爺對夫人的一片心都擱那兒了,半分塵灰也未摻雜著。”
“是,”葉君宜聽了,抬起頭來,勉強一笑,“青玉說得在理。可我這心裏,每次見了那玉姨娘,不知怎的就有些添堵。我總覺吧,這爺麵上雖是對她不太好看,可心裏呢?俗話說甚來著?‘道是無情卻有情’,有這話吧?爺與這玉姨娘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哎!”
“夫人想得太多,”青玉又勸道,“不過爺與玉姨娘的事,他人倒是不太知情。奴婢倒是聽姑媽說過幾分,好似在多年前,爺是與姨娘、表姑娘曾是在一處上過學。爺當時年少,對玉姨娘是有過幾分傾慕的,玉姨娘卻是心係他人,後來不知是怎回事,玉姨娘是做妾也要巴巴的嫁爺,爺又是不願了,在往後就生了尚書房一事,玉姨娘就被皇上賜了爺,可爺對她,好似與對其他姨娘也不曾有過半分的不同呀。”
“嗬,”葉君宜聽了,綻開了笑顏,拍了拍青玉的手,起了身,“謝謝你,青玉,我也是知曉爺的,走吧,管事們定是候得不耐了。”
青玉見她想通了,微微笑了一下,站了起來,叫上其他丫鬟婆子,一同隨葉君宜去了賬房。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