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蘇瑰婚事
在孫思邈看不到的地方,李淳風拱手問道:“師傅,為何這女娃娃的麵相,徒兒似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似乎,變相很大啊。”
袁天罡笑得一臉玩味:“徒兒啊,你還須好好鑽研啊~~”這女娃娃的麵相,連他都看不清呢,不過,這話,袁天罡是不會說出來攤自己台的。似是母儀天下之尊,卻又玄幻飄渺,若有若無,讓人無從著手。
老袁頭摸著自己的胡子喃喃道:“不知是福是禍啊……”
李淳風垂手靜立,不語。
那廂,蘇亶背著手,望著一片夕陽。
“芝山,你如何看待今日袁道長和李道長的話?”
劉怡昇淡淡一笑,不語。
蘇亶繼續道:“我總覺得,袁道長似乎是有話未講。”眉頭緊蹙,心思憂憂。
劉怡昇也上前幾步,望著窗外明豔的夕陽:“元宰,木瑤是有福氣的孩子,這點你我都知道。日後究竟是何造化,怕是還得看她自己。你我都是有心無力啊。”
蘇亶蹙眉:“我心中總是憂慮,袁道長的話……”
劉怡昇接話道:“道長不是說子佩是大富大貴之相麽,還有什麽好憂心的?難不成你還希望道長說子佩是無福之相?”
蘇亶一聽,眼睛一亮,是啊,自己這是在憂慮什麽?不就是因為覺得李道長話中有話,然後就在這裏杞人憂天了?道長說的可是富貴之相!他還與什麽好擔心的!真是當局者迷!
關心則亂啊!再說,自己女兒雖然有的時候調皮些,但是大體上還是守規矩的,就算是嫁了人,有父兄照看著,想必也是出不了大事。
而自那日後,徐氏對蘇子佩的教育就更上一層樓,說是精益求精那算是好聽的,分明都有些吹毛求疵了。都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蘇子佩自然不知道這是她阿耶的特意關照。而這作為未解之謎,也困惑了蘇子佩許多許多年。
這日八仙庵的事,隻當時幾人知曉。蘇亶並未告知徐氏,想著蘇子佩也快是婚嫁的年紀了,隻是讓徐氏更加嚴格的教導。
蘇亶也擔憂袁道長的話傳了出去以後,會導致求娶的人太多,畢竟,袁天罡的名氣,實在不是一般得響亮。而物極必反,那般,怕也不一定是好事。
蘇亶現在想的,還隻是希望自己小女兒能和大女兒一樣,嫁個有為青年,小倆口能和和美美地過日子,這樣,作為父母的也就心安了。
隻能說,作為父母的,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心情都是一樣的。看著小小的一個嬰孩長成如今窈窕的淑女,除了欣慰感慨,怕更多的是擔憂和期待。擔憂,期待,心情複雜。
蘇府一日既往的平靜,直到某日。
河間郡王李孝恭上門為其最寵愛的嫡幼女求親來了!
長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個新聞,一下子成為長安貴族間津津樂道的話題。
心善的說是蘇密丞家大公子青年俊秀,人中龍鳳,讓郡主一件傾心。說難聽的,就說河間郡王老糊塗了,舔著老臉去求這麽一門不顯貴的親,日後怕是要呼後悔的。
蘇家。
蘇冽、蘇亶、蘇定、蘇麟全一臉嚴肅地立於祠堂,而蘇瑰則是跪在祖先排位前。
蘇亶先道:“原以為你是個讓人省心的,不想,來事起來比你那弟弟更讓人頭疼!”
蘇瑰老實跪著,頭垂地低低的,不言。
蘇冽是大哥,一馬當先地攔著有些氣急敗壞的弟弟道:“昌容不是那般的人,你先聽聽他是怎麽說的。”
蘇定、蘇麟也都讚同地點頭到。
蘇家子孫雖然都不是身在高位,但是就勝在一個心齊,有什麽事都是兄弟幾個一起商量著來,所以蘇家也是日益昌盛。如今,河間郡王求親都求上門來了,如此大事,蘇亶馬上就把哥哥弟弟幾個都給找了過來商量對策。
說道這個河間郡王,按輩分,他是當今聖上的堂兄弟,按功勞,他是大唐赫赫有名的戰將,一點不遜色於李績、李靖等人。
李孝恭是唐朝宗室裏鮮少得到李世民信任、親近之人。而在李唐宗族中,唯有河間郡王李孝恭和江夏王李道宗兄弟二人最為當時百姓稱頌。
如此一號人物,突然上門說,我要把我最寵愛的小女兒嫁給你家兒子。你說,蘇亶該是什麽反應?
蘇亶如今隻是小小秘書丞,在這個達官貴人遍地的長安,實在是連根蔥都算不上,河間郡王怕是不會是因為看中了蘇家的家世,那麽,還能是因為什麽?蘇亶思前想後,隻能往那個花前月下、郎情妾意方麵去了。
於是,這麽一想,一向被他認為最懂事、最省心的大兒子,一下就成了偷香竊玉、不守禮儀的紈絝子弟了,一氣之下,跪祠堂!
其實蘇瑰是真的冤枉,他連那個什麽秀妍郡主的名號都沒有聽過啊!大唐光是公主就那麽多個,哪裏還記得住更是數不勝數的郡主?
那麽,這個秀妍郡主是從哪裏曉得有蘇瑰這麽號人的呢?
說來也是巧合,七夕佳節,蘇瑰被幾個同窗給叫著一起去喝酒。說是喝酒,還不是衝那些難得露麵的大家閨秀去的?
雖然大唐女子沒有真的那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但是也不可能和現在一樣滿大街都是露腿露肚臍的姑娘啊。一來,唐朝的街市並沒有真的發展起來,受到時間地點的限製,想逛街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二來,真正的大家,哪家是放任閨女滿大街亂跑的?就算隻是普通的小戶人家,真正要拋頭露麵的,怕也是真的日子過不下去了,不得不為之罷了。
而七夕、上元這樣的節日,說到底,便是大家閨秀們的節日。每當這個時候,約上一二閨蜜好友,帶上丫鬟小廝,賞燈看戲,自是痛快。
而那日,也是各路公子們爭相表現的時候。如能得到一二佳人的青睞,說出去都是種榮光!看,老子有的是人喜歡!看,老子魅力無限!
蘇瑰一向是不參與這種活動的,但是奈何那日的同窗裏,有一兩個是他不能拒絕的。
於是,便跟著一起去了一家酒樓。起先隻是喝酒吟詩,不過喝著喝著,便有一二品行不怎麽滴的提出要去喝更好的酒。
這裏的好酒,當然不是指從老白幹換成女兒紅,而是那個,男人一般都很喜歡的,花酒。
蘇瑰當下便拒絕了。他不是矯情,也不是矜持,隻是覺得,看一些強顏歡笑的女子,著實不是滋味。
蘇瑰一心向學,潔身自好,加之蘇亶嚴於家教,看重經書繼世,所以,如今,十六歲的蘇瑰,並沒有如一般富家子弟,早早有了通房丫頭。
蘇瑰潔身自好,但是並不表示所有這個年紀的青年都有這個覺悟。當下便有一兩個調笑說蘇瑰害羞,還說要帶蘇瑰去嚐嚐真正的美妙滋味。
蘇瑰蹙眉,這般露骨的言行,委實丟了讀書人的臉,但是又不能與其撕破臉,便朗聲道:“瑰曾許願,許我未來妻子,一生一世一雙人。兄台的好意,瑰怕是要辜負了。”
介個,如果蘇子佩聽到她大哥這句話的話,估計要吐血了,大哥,你抄襲!你剽竊!這明明是納蘭容若的詞!
可是,姑娘,這還不是得怪你……
心血**寫什麽納蘭容若的詞,你寫就寫吧,你幹嘛不收好!讓你同樣心血**的大哥給看到了,然後,就記住了!
估計蘇子佩要是聽到這個指控怕是要高呼冤枉,而蘇瑰也很是覺得無辜,他真的什麽事也沒做,可是現在怎麽就被罰跪在這裏了?
是,蘇瑰大少爺,你是啥都沒做?但是你還記得你們當時那座邊上的小公子麽?他還笑了一聲呢!
對頭,那個很秀氣的小公子,就是女扮男裝的秀妍郡主啦!
李秀妍是李孝恭和王妃最小的女兒,長相和性子都像極了王妃,秀妍柔美,溫婉大方,也因為這個,最受王妃和郡王的寵愛。李秀妍自七夕那日見了蘇瑰,瞧著他朗目星眉、秀雅俊朗,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時候的坦蕩和認真,當下,這個溫文爾雅、清新俊逸的年輕男子,便悄悄駐進了郡主的心房。
回了王府,李秀妍便再也沒有忘記過蘇瑰。女子有了心上人,一般而言,總歸是要神不守舍、日漸憔悴的,這是話本裏的常見。但是我們的秀妍郡主,她性子雖然溫婉,卻也是個極有主見的人。當下便找了河間王妃說了自己的意思,而王妃大驚之下,便跟李孝恭說了。
李孝恭是誰啊?淩煙閣二十四功臣老二啊!雖然這年頭這神馬淩煙閣還沒出現,但是這事實上的老二,也不是好欺負的!李孝恭效率極高地查了蘇瑰的一切資料,包括他他祖爺爺他爺爺爹他娘他姐姐他弟弟他妹妹他伯伯他叔叔他舅舅總之是他能查到的蘇家親戚他全查了一遍,然後一拍大腿,我女兒眼光好啊!
蘇瑰祖爺爺,蘇威善納其諫,隋文帝時征拜太子少保尚書右仆射(右丞相),名冠天下。至隋煬帝,授封房國公。
爺爺蘇夔,少通禮樂,著《樂誌》凡十五篇。晉王詔見稱公“唯此一人稱所舉”。隋煬帝即位,封太子洗馬,鴻臚少卿。後奉旨巡關中治盜,有功進為通議大夫。
父蘇亶,少年勤學奮進,進士及第,初任台州刺史,秉公辦事,為國愛民,業績生輝。如今升為秘書丞,雖然官職不顯,卻勝在一個接近天顏。
伯父蘇冽,蘇德二年探花,太常卿。
三叔蘇定,宣武將軍,賜上輕軍都尉勳。
四叔蘇麟,國子監丞。
堂哥蘇澄,進士出身,國子監監丞。
……
……
母舅家,除了英國公李績,其餘幾個舅舅,雖然不在長安任職,卻也都是各方大員。
原先不關注倒是不知道,現在這樣看看,蘇家還真是不能讓人小覷!李孝恭深思了,蘇家放在長安,確實不顯,但也勝於一般高門。為什麽就一直沒有讓他注意到過?
李孝恭能在李世民身邊呆這麽久,想得自然也多。蘇家,低調,真的是低調。
除了蘇亶兄弟四人,蘇亶的堂兄弟也不少,朝中、軍中、地方也都蘇家人的影子,但是卻從來沒有讓人特別注意過。李孝恭摸著自己保養得當的胡子,喃喃道:“樹大招風,欲保之,不易啊。”
蘇家不是參天大樹,但是卻似堅韌的藤蔓,低低地攀援著,牢不可摧。李孝恭自然知道自己能得到李世民的信任就是因為他性格寬容讓人,無驕矜自伐之色。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李孝恭深諳此中之道。如今,他能做的,必然不是與高門大戶聯姻,引皇帝猜忌,所以,他的大女兒,也不過是嫁給了四品中書侍郎家。而如今看來,低調不張揚的蘇家,似乎是很好的選擇。
再看看蘇瑰本人,少而聰慧,謙遜多禮,這些不是李孝恭說的,是國子監博士---孔穎達說的!
孔穎達是誰?他就是大唐初年最最著名的儒學大師,富有盛名的經學大家!
再繼續深入地查了查,要想從蘇府查些事情,對於李孝恭來說當然不是難事。然後,堆在他書桌上的情報更是讓他滿意,喜讀書,潔身自好,不近酒色。大好大好!
李孝恭不是傻子,否則也不會成為宗室裏唯二得到李世民信任的王爺。他當然知道蘇瑰這樣的青年,放眼大唐,怕是也難找了。用句俗氣點的話說,就是蘇瑰這樣的五好毛腳女婿,要是放走了,那就是真的睜眼瞎!
李孝恭從來不覺得自己是瞎子,所以他出手了。反正女兒喜歡,他看著也覺得滿意,何樂而不為?
於是,他很是痛快地上了門,跟蘇亶坦言,他想把最寵愛的小女兒,嫁給他長子。
於是,便有了以上那幕。
蘇瑰,其實你委實受委屈了!
蘇瑰被罰在祠堂跪了一宿。
然後,河間郡王又上門了了一次。再然後,便在所有人或八卦、或嫉妒、或看戲的關注下,蘇瑰和李秀妍的婚事就定了下來。
蘇子佩雖然不知道事情最後到底是怎麽解決的,但是她還是很是敬佩自己這個還沒見過麵的嫂子。能讓父親上門求親的,必定不是一般閨閣女子!
而不久之後,蘇子佩就有機會見識到她那位不一般的大嫂了,當然,這些都是之後的事了,現在先略過。
如今,最最緊要的事,是一年一度的科舉。而今年的科舉,之所以顯得這麽不一般,是因為蘇子佩的大哥蘇瑰,大姐夫孔峴琛,表哥李思文,這三個今年都參加了科舉常科的應試。
這裏解釋一下,在唐朝,考試的科目分常科和製科兩類。每年分期舉行的稱常科,由皇帝下詔臨時舉行的考試稱製科。蘇瑰他們參加的,就是每年如期舉行的常科。
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經、進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種。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為人重視。俊士等科不經常舉行,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後來漸廢。所以,明經、進士兩科便成為唐代常科的主要科目。?而相比之下,進士一科又難度更甚,所以徐氏不擔心也不行啊!
蘇瑰今年十六歲,李思文十七,歲,最大的孔峴琛也不過十八歲,進士科得第很難,流傳的就有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從中就能看出,這難度,絕對比我們現在的高考要難上很多,起碼你不需要從十七八歲的少年一直考到五十白發蒼蒼的老頭啊!
而正月十九,就是科舉開始的日子。
按理來說,這是光耀門楣的事,一般都是要祭祖焚香,祈求祖先保佑子孫能高中,好光宗耀祖。但是蘇瑰今年不過十六,這也是他第一次上場。蘇亶和徐氏都不想給他太大壓力,這些便都略了。
早上,蘇亶送蘇瑰前去考場。蘇子佩送了大哥一個荷包,裏麵裝了些薄荷,是提神醒腦的,而蘇瑉則是送了大哥一把扇子,雖是是冬天,但是蘇瑉覺得,這個考試啊,容易緊張,一緊張啊,人就容易出汗,一出汗啊,他就需要扇子。還是該讓大哥帶著,熱得頭昏腦脹得可考不出來,這點他最有經驗了!
雙胞胎還太小,沒法親自準備東西,不過都讓丫鬟做了點心,說是給大哥餓的時候吃。恩恩,倆弟弟還是很貼心的,如果這些點心不都是少了一角的話就更好了……
貪吃的雙胞胎你傷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