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別樣的長平大戰 第一百一十六章 恨
陣微風吹過,大將軍趙括攏了攏披肩的長,麵色冷峻地心想:“若僅僅如此,這須貫也不會揮援魏齊對範維下黑手。可歎的還在後麵。”
待到魏國使團離開臨淄之時,齊王田法章特派宮使駕一輛牛車前來。直追範維到十裏長亭。
齊王特使撇下中大夫須賈不問,徑直奔向範維而來:“先生,齊王仰慕先生之才智,些許賞賜,還請先生笑納。”說著,往身後的牛車一指。
書吏範維朝滿滿當當的牛車上望去。隻見二十桶上好的齊酒,碼得整整齊齊,更有金光閃爍的黃金十鎖。觸目生輝。
範維心下一動,正要作勢推辭,那特使卻昂昂開口道:“本使帶來一句齊王口語,“先生若願入齊,本王掃榻以待。”說話間,望著範維的眼神懇切無比。
麵對齊王田法章的糖衣炮彈。家境貧寒、地位低微的書吏範雕卻不為所動。
範維甩了甩長袖大衫,當下麵色肅然,堂堂正正地回道:“邦交有道,使者有節,縱是齊王敬賢,範維卻當嚴守國家法度,不敢受齊王賞賜。望特使見諒!”
說罷,範維便轉身進入隨員行列。再也沒有與齊國任何人說一句話。特使望著滿牛車的厚禮,再看看人群中範維那一臉的正色,頓時尷尬無比。
掀開輕車的錦簾,望著麵對齊王賞賜的榮寵心思不動、有禮有節的範維,那中大夫須貿卻是恨得牙根直癢癢。自己身為魏國中大夫,此次盟約的全權特使,沒想到齊國君臣卻不拿正眼瞧他,偏偏把那範維當成真神一般恭敬起來。
須賈的目光漸漸變得陰冷,就像那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天,怨恨的種子在須賈心底慢慢芽。
須賈冷冷的目光掃了一眼隨員行列中的範維。恨恨地心想:“好你個範維,待回到大梁,且看本大夫如何收拾你!”
魏國大梁,承相府大廳,青銅座上那牛油巨燭熊熊燃起。就在這通亮燭光的照耀下,一場令人指的人間慘劇即將上演。摧殘和屈辱,範維將遭受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而這場災難的策戈者,正是範維數次解圍的中大夫須賈,這個無恥的小人。
這一場盛大的百官宴席,正是慶賀中大夫須賈不辱使命,順利成就了魏、齊兩國修好的盟約。
刻竊範維成果的須賈,儼然已成為大國的邦交名臣。在百官的眾星拱月般的恭維聲中,須賈酒未下肚,卻是一陣飄飄然。待目光掃到大廳門口的範維,須賈泛起一分陰冷的厲笑。
挨著大廳的入口,茶陪末座的範維。此時如坐針氈。範維視乎預感到今夜將有不詳之事生。但這可憐的範維還料想不到,今夜他即將遭受一場非人的恥辱,幾近屈辱而死。心不在焉的範維客套地應酬著。身旁盡是一同出使臨淄的相熟吏員敬酒。
這次慶功宴,凡在大梁的魏國重臣都來了;就連承相魏齊那幾個心腹郡守,也不辭辛苦、風塵仆仆地趕來赴宴。除了魏安鱉王、信陵君無忌(見:注),大魏國幾乎滿朝權貴盡皆雲集於這承相府大廳之中。
兩個百人隊武士,牢牢地守護在大廳之外,那隊形從廊下一直排到庭院大池邊。
百夫長鄭安平,恰恰便在廊下守衛。將燭光通亮的承相府大廳,看的分外清楚。事後鄭安平回想起今夜的際遇,連連感歎自己位置站得好。不然,若看不清那大廳的慘劇,鄭安平也不會動惻隱之心。
番錘鼓樂舞之後,啟食儀式開始。
這大廳中身份最為尊貴的承相魏齊。用麵前的切肉短劍,奮力撫開了熱氣騰騰的銅爵,即刻,慶功宴席便在一片喜慶笑聲中開始了。
承相魏齊滿臉紅光,陰毒的三角眼環視滿廳的重臣,極為得意地宣布了魏齊結盟的喜訊。接著吩咐中大夫須賈當場宣讀了魏齊盟約文本。
滿廳的權貴們便一齊高呼承相萬歲,阿訣奉承之聲聽得範維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接著,掐媚之臣們又紛紛向立有大功的須賈祝賀。
承相魏齊“嘩啦啦”展開手中的竹簡,麵色肅然地當場宣讀了魏王謅書:“中大夫須賈,斡旋邦交有功。現晉升須賈為上大夫官職。晉爵兩級。”
刹那間舉座群臣歡呼慶賀。剛剛飲下一爵的範維,卻是神色漠然。隻是有意無意間掃視著須賈精彩的表演。
滿麵紅光的須賈,迫不及待地換了上大夫衣冠,待穿戴齊整後,先謙卑地跪拜了承相魏齊。接著又躊躇滿誌地舉爵向每個權貴敬酒。
對數次替己解圍、真正促成魏齊盟約的範維,那須賈卻是斜眼微瞥。報以冷笑。
不消半個時辰,滿座權貴重臣都是酒興大漲,麵紅耳熱間,紛紛吵嚷要舞女陪席痛飲,來一場“酒濃肉香”的盛宴。
“鎖鎖襠就在酒宴漸入高氵朝時。承相魏齊卻用短劍敲響了酒爵。
魏齊麵色一寒,冷冷地道:“諸位大魏重臣,暫且肅靜!有道是有賞功便有罰罪,此為賞罰分明也。待兩清之後,諸位再行盡興痛飲!”
舉座群臣借著酒意,又是一陣“承相萬歲承相明斷”的歡呼之聲。
待廳中歡呼的聲浪平息,承相魏齊臉色愈陰寒:“此次出使齊國。我大魏使團中,竟有狂妄之徒私受重賄,裏通他國,出賣大魏,是可忍,孰不耳忍!”
“啪!”震怒的魏齊,一劍把酒爵打翻在地。
“主人”已經威,終於又輪到了須賈這條老狗開始表演了。隻見那冠帶簇新的須賈,搖搖晃晃走到末座,在舉座一片驚愕中,伸出手指。直指範維,便是厲聲一喝:“豎子範維。敢不認罪!滾出來!”
論職爵,範維原本遠遠不能入權貴宴席,但因也是使齊隨員,遂一並受邀,得以前來。
近廳門的末座的範維數次想悄悄退席。奈何旁邊幾名一同出使的吏員,卻不斷向範維敬酒,這範維竟是沒有走成。恐懼的感覺一直籠罩在範維心頭。
待到承相魏齊拍案問罪,百夫長鄭安平是看得很是清楚。那個原本舉止異常、焦操不安的範雕,反到坦然安坐,再也沒有走的意思了。
隻見眼前的上大夫須賈張牙舞爪、疾言厲色,書吏範維突然一陣哈哈大笑,起身走到廳中高聲言道:“敢問上大夫,說範維私受重賄,裏通他國。有何證據?人證何在?物證何在?”
“證據?本大夫就是證據!”占大夫須賈臉色青,色厲內茬地衝著範維尖聲叫嚷著。
範維絲毫不亂,卻是坦然自若言道:“如此說來,你須賈無能,有口舊在下便是證據了“啪!”承相魏齊勃然拍案。高聲厲喝“大膽小吏!可惜老夫不信你!”
範維毫無懼色,便是從容一笑:“承相若隻信無能庸才,夫複何言?然承相總該信得齊王,信得安平君田單。事有真偽,一查便知,何能罪人於無端之辭也?範維告辭!”
說完,範維大袖一甩,轉身便走。
“回來!”魏齊一聲暴喝。驟然又是唯唯冷笑,“老夫縱然信得田法章與田單,也不屑去查問。處置如此一個小吏,何勞有據之辭?來。人各竹鞭一支,亂鞭答之!”
立即便有仆役抬進大抬竹鞭。放置大廳中央。權貴大臣們酒意正濃,一時間大是興奮,紛紛搶步出來拿起竹鞭圍了過來。
那小人須賈更是猖狂,呼喝之間,便將範維一腳踹到在地,尖叫一聲“打!”
四麵竹鞭便在一片“打!打死他也!”的笑叫中,如疾風驟雨交相。
大廳門外的百夫長鄭安平,麵露不忍之色,那範維的淒慘哦叫聲,頓時讓他一身雞皮疙瘩。“人命不如犬。人命不如犬!”百夫長鄭安平痛苦地閉上了雙眼。
承相府大廳中,一時間紅袖翻飛、口舌猙種,與紅衣鮮血攪成了一片腥紅。油細鮮血,流到勢若瘋狂的眾臣腳下的那白玉磚上,浸成了一片片血花。
這竹鞭原本便是劈開之軟竹條,執手處打磨光滑,稍頭卻是薄而柔韌。打到人身雖不如不如棍棒那般威猛,卻是入肉三分奇疼無比。
這鞭苔,便仿佛那著名的淩遲之刑,受刑者一時不死,卻教你受千刀萬剮之鑽心苦痛!竹鞭入肉聲,如爆豆一般接連響起。範維直覺重重鞭影,如雨點一般落下,身上的痛楚,令範維忍受不住這文士之身無法承受。
這一通滅絕人性的暴打,打得足足半個時辰,那個可憐的書吏範維。早已經血糊糊、無聲無息了。
承相魏齊卻如野獸般哈哈大笑:“諸位,老夫今日這操鞭宴,卻是如何啊?”
權貴重臣們氣喘籲籲地一片笑叫:“大是痛快!謝承相賞!活絡筋骨,匪夷所思!痛快!”
上大夫須賈麵目靜擇,待喘息平定,便是一聲高喝:“來人!將這團血肉東西東西拖出去,丟進那茅廁!”
承相魏齊拍案大笑:“死而入廁。卜吏不亦樂乎!來,侍女、樂女陪席,咱們開懷痛飲也!”
便在權貴們醉擁歌女的笑鬧喧嚷中,承相府家老領著三個書吏,將一團血肉的範維草席卷起,抬到了肮髒無比、臭不可聞的茅廁裏。
惻隱之心大動的百夫長鄭安平,悄悄跟了過去,便聽幾個入廁權貴與家老書吏們,正在廁中笑成一片。
“每人向這狂生撒一泡尿!如何?”
“妙!尿嗬!都尿啦!”
“尿!”
“對!尿啊!哪裏找如此樂子去!”
“老夫之見,還是教幾個樂女來尿,小子死了也騷一回!”
便聽轟然一陣大笑,茅廁中便嘩啦啦彌漫出刺人的騷臭。人性的卑劣、陰暗,便在這一刻顯露無疑。人事不省的範維,毫無還手之力,任憑騷臭的熱尿披頭披臉地流來。
待茅廁中安靜下來。鄭安平忍著騷臭,將手指放到範維鼻端。隱約間範雕微弱的氣息傳來。鄭安平心頭一痛,做出了一個令他引以為豪的決安:“蒼天無眼,竟有如此折磨人之法。我鄭安平,要救下這可憐之人。”
此時的鄭安平,並未想到範維日後的風光,更沒想著範維能給自己什麽回報,出手相救也僅僅是那人性未氓的憐惜。
鄭安平悄悄地走進了大廳,徑直對魏齊一個跪拜:“百夫長鄭安平。求承相一個小賞!”
“鄭安平?”魏齊醉眼胯脆,“你小子要本相何等賞賜?可是樂女麽?”
“小人不敢!小人隻求承相。將那具尿屍賞給小人!”
魏齊嗬嗬笑了:“尿屍,你,小子想飲尿?”魏齊打了一個酒喃,調笑道。
“承相小人養得一隻猛犬。最好生肉鮮血小人求用屍體喂狗!”鄭安平把適才想好的謊言。麵不改色地說了出來。
魏齊聞言,登時拍案大笑:“狂生喂狗,妙!賞給你了,狗喂得肥了牽來給本相我看看!”
就這樣,在權貴們的大笑中,鄭安平堂而皇之地將血尿屍鬆走了
可憐的範維,因百夫長鄭安平一時的善念,而得以大難不死。正是應了那句俗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範維被鄭安平救下後。化名為張祿,曆經磨難,輾轉被巡魏訪才的秦使王稽秘密載入秦國。
範維設法臍身於秦廷後,開始施展他的全部謀略和才幹,輔佐秦昭襄王,並深得賞識和器重。公元前二百六十六年,範維受封為應侯,出任秦相。這就是青史留名的秦國一代名相“應侯範雅。
“噓”回過神來的趙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老半天時間,趙括才將範維、魏齊、須賈、鄭安平之間的恩恩怨怨梳理清楚。
這範維早年的淒慘,深深打動了穿越男趙括,趙括忍不住仰天長歎:“時也,命也!這範維命運多蚌。我趙括本憐其淒苦,不欲為敵。但誰讓你在秦國為相,誰讓你欲置我大趙於險地呢!若不破你這死局,我趙括的長策大謀,何從施展?”
“範雅,一飯之恩必償,眶眺之仇必報的應侯範維!”趙括默默地念叨著,苦苦思索著對策,豫脆間,已仿佛抓住了範維致命的性格弱點。
“範維、魏齊、須賈小鄭安平、王稽、平原君、信陵君範雕已設下這棋局,如何破局當從何處入手?”
老半天的時間過去,那日頭已高高地升了起來。
刹那間,趙括心頭靈光一閃,那應對之策已了然於胸。此策既能取那魏齊的狗頭,讓那範雅報得詣天大仇。又能擊碎魏安鱉王秦魏合盟的春秋大夢,讓他老老實實地結盟趙國。
趙括瀟灑地甩了一把披肩長。望著春日的驕陽,豪氣萬丈地昂卓道:“好你個範維!想拉魏孤趙?你不過時春夢一場!與你這高手對弈。方顯我趙括大有本色,且看我趙括玩一把無間道,讓你見識一下我這“天賦奇才,的本事!”
(注:信陵君魏無忌,乃魏安麓王之弟,平原君趙勝之妻弟,與平原君趙勝、春申君黃歇、孟嚐君田文,並成為戰國四公子。
此時的信陵君已經失寵,雖有高爵,但手中並未嚐握實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