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蘇世安回去後,陸夕在拍戲空餘偶爾會盯著某個點發發呆。這件事常常被劇組其他人員拿出來打趣,陸夕也是一笑而過,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眼神深處有些懷念。

蘇世安來樂天的後續影響也陸續顯現出來。劇組的工作人員對待陸夕越來越貼心、殷勤,幾乎不會在背後拿感情這件事說陸夕了。

《帝後合》裏公孫綠襖和景和帝的感情進展也是突飛猛進,一眨眼劇中已經過了一年。公孫綠襖懷胎十月,初春誕下麟兒,這也是景和帝的第一個兒子。景和帝龍心大悅,朱筆一揮,當朝立下太子之位。

然邊疆告急,敵方來勢洶洶。景和帝在親征與妻兒之間來回徘徊,做強烈的思想鬥爭。讓景和帝最終下定決心的一件事是他前去尋公孫綠襖,在門口聽見公孫綠襖對繈褓中稚子的一番話。

公孫綠襖自從成了母親後,她眉目間的清冽逐漸被淡淡的柔情替代。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時,姣好的雙眸中柔軟的可以將任何東西融化。

景和帝正靠近公孫綠襖的寢宮,卻聞見裏麵傳來歡快的笑聲。景和帝心中不由一動,做了一個手勢讓守候在宮門口的侍人不要通報。

景和帝已經和謀臣武將討論邊疆之事幾天,談論到半夜都是直接宿在殿中,他已經有幾日都未見過公孫綠襖了。現在聽到她的聲音隻覺得是世界上最美妙動人的音樂,讓他這幾天來揮之不去的糾結困苦都被撫平,隻覺得通身的愉悅輕快。景和帝覺得,這大概就是那些才子佳人話本中所說的愛了。侍人打開殿門,景和帝輕聲地走進去,卻驀地腳步一怔。

“娘娘,您看。太子殿下的鼻子和嘴巴像您,以後一定是個美男子。眉毛和眼睛長得像陛下,長大後一定能像陛下一樣實現宏圖大誌,成為千秋明君。”

景和帝聽的出來,這是公孫綠襖身邊的心腹大宮女珠兒的聲音。景和帝心想這宮女還挺會說話的嘛,他的麟兒,當是最好的。

公孫綠襖笑道,“那借珠兒你吉言了……隻是這幾日我見陛下為國事煩憂,本宮卻不能為其解憂。本宮隻希望這天下再無戰爭,魏國人民能夠和平安樂足矣。”

景和帝聽了公孫綠襖一番話,隻覺得困擾他很久的問題好像霎時間解開了一般。若無法鞏固這江山萬裏,怎麽能護衛他的妻兒、百姓和平安樂。一直以來是他的想法太過狹隘、怯弱,卻忘了他是一家之主,也是這魏國百姓的神明。

景和帝靜悄悄走了出去,望著殿外蔚藍的天空,隻覺得胸中依然開闊。他大步向前,仿佛看到了的光明的未來,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好像透過了宮牆,景和帝能夠看到公孫綠襖輕撫著嬰孩白嫩的臉龐,低垂著眉眼,笑地一臉溫柔恬靜。

直到‘卡’的一聲,場記板落下,謝遠遲仍然不能從景和帝內心的複雜感情中抽離出來。

陸夕剛走出來,就看到謝遠遲臉上明顯的糾結模樣,擔憂地問道:“謝影帝,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怎麽舒服,沒事吧?”

謝遠遲看陸夕的眼神有些躲閃,對陸夕側著臉回答道,“沒事,在想劇情走向。”

陸夕不疑他想,謝遠遲在片場屬於戲霸級的演員。這裏所說的戲霸不是那種喜歡拍戲時候一個人獨占鏡頭,不給別人一點出鏡機會的演員,而是指在拍戲時展現的某種潔癖。謝遠遲有時候會為了一句台詞和姚思博爭辯半天,有時候對一個不滿意的鏡頭更要重拍十幾遍也不是不可能。謝遠遲對一部戲質量的執著,很少有人能與之媲美,這也是他能夠站的這麽高的原因。

謝遠遲的不對勁並沒有很快消失,直到下午,陸夕結束了一場和謝遠遲的對手戲。謝遠遲還是不怎麽能夠正麵麵對陸夕,他的表情一會兒威嚴淩烈,一會兒沉靜冷峻,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

陸夕終於看出了不對勁,她趁四下無人,朝謝遠遲小聲地喊了一句,“陛下。”

謝遠遲下意識地望著陸夕,眼神中含著些許的繾綣,略顯低沉的男聲開口道,“綠襖。”

陸夕往後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歉意地看著謝遠遲,說道,“我無意冒犯……但謝影帝,你入戲太深了。”

謝遠遲沒有被抓包的懊惱,他隻垂下眼,語氣有些失落地開口,“陸夕,是說的對!我是入戲太深了。”謝遠遲倏然間抬起頭,線條流暢的麵部露出一抹笑容,和他冷峻的形象並不相搭,“《帝後合》這部戲好,我還從來沒有飾演哪個角色能夠投入這麽深的感情……不過,陸夕,你的演技真的是我所見裏麵數一數二的。和你對戲,這感覺酣暢淋漓,也很難從戲裏麵脫離,幾乎很難分得清是現實還隻是一出戲。”

謝遠遲因為想飾演好景和帝這個角色,便全身心地投入所有的感情,對謝遠遲這樣的實力派影帝來說已經是個致命錯誤。但正是因為這個人是謝遠遲,才不顯得突兀。況且這幾天的戲份矛盾、感情衝突都特別大,景和帝這個角色內心無比複雜難解,對公孫綠襖的感情更是達到一個高|潮。謝遠遲難以出戲,陸夕也能理解。

陸夕於是稍稍思考了片刻,開解謝遠遲道,“謝影帝,你愛你的妻子嗎?”

謝遠遲像是想起了某個人,眼神中立刻浮現出一片溫柔。這種溫柔不同於景和帝對於公孫綠襖那樣激烈而霸道,是經過歲月磨練相互扶持的淺淺溫柔,雖平淡,卻也動人。謝遠遲點點頭,語氣非常堅決篤定,“愛,我的妻子是我永遠無法割舍的。”

陸夕攤手,一臉理所當然道,“所以戲和生活還是分的很開的,你在戲裏愛著公孫綠襖和生活中愛這妻子這並不衝突。因為這兩種感情本來就是不一樣的,一個是虛幻的,一個是真實的。”

謝遠遲看著陸夕,眼中閃過讚賞,臉上也帶起了笑容,“陸夕,你說的很對,我會盡量將生活和戲分清楚的……不過,我演了這麽多年戲,還沒你個小姑娘想得通,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謝遠遲說到最後幾句話,神情分明有些無奈。

陸夕笑著開口道,“其實比起謝影帝,我還有很多要學的。演戲雖然能夠給我帶來快樂,但遠比不上現實生活帶來的吸引力大。我和謝影帝你之間差距最大的就是對待演戲的態度,因為謝影帝你是一個真正為演繹而生的人。”

謝遠遲品味著陸夕的一番話,若有所思,卻也心神明朗,對待這件事心胸開闊起來。

之後的機場對手戲,陸夕和謝遠遲之間的配合越發默契。兩人依舊入戲,卻也不再把生活和戲分不清。

陸夕回到了綠景酒店,門口大廳休息區中,懸掛著的超大液晶電視正直播著某個衛視的娛樂新聞播報節目。

電視中的女主持人拿著平板電腦,語速飛快地播報,“回顧昨天娛樂圈中的大事,最令人驚訝的莫過於娛樂圈的黃色門事件。昨晚s市的警察得到確切消息,在百匯會所有人聚眾涉及*買賣,警察半夜突擊檢查,端獲了跨越娛樂圈、官商三界的特大型*交易集團。”

女主持人話音剛落,畫麵背景一轉,回放到昨晚記者在百匯會所現場報道的畫麵。

畫麵有些昏暗,燈光迷離閃爍,記者跟在一隊警察身後,推開聲音嘈雜的包廂。隻聽見帶頭的警察大吼一聲,“別動,所有人都抱頭蹲在一邊。”

“啊啊啊。”不斷傳來女人的尖叫聲,一陣人影晃動。

屏幕上好像晃進視線幾個熟人,陸夕定睛一看。那個舔著啤酒肚的男人就是s市的副市長,他摟著的女人雖然努力想用手遮住自己的臉,但和她有過接觸的陸夕,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還有一些穿著暴露的女人,雙手捂臉往桌子底下鑽,行為非常猥瑣。

陸夕隻覺得有幾個身形非常熟悉,正在思考間,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陸夕回頭看了電視屏幕最後一看,便毫不遲疑地向電梯的方向走去。邊行走間邊從手提包中取出手機,一看是‘紀同學’的備注,立馬滑動接聽。

陸夕還沒有說什麽,手機裏傳來紀琮的大笑聲,聽聲音是高興、激動至極,甚至有些癲狂。至少在陸夕的印象中,紀琮的情緒從來沒有過這麽大的起伏。

“陸姐,你到房間了嗎?”紀琮的聲音中滿是愉悅興奮。

“還沒。”陸夕正好按下電梯的按鈕。

“陸姐,快去快去,看這次的微博熱門話題前三,還有相關的視頻鏈接……簡直是大快人心!”紀琮話還沒說完,又爆發了一陣狂笑聲。

陸夕隻覺得耳朵都有些被震聾了,她將手機離開了耳朵邊一點,隻秀眉微挑,覺得從紀琮語氣中來聽,應該不是一個壞事!

而且紀同學如此神秘兮兮,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