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們生於黑暗，所知的天地皚皚
寒冷的冬日裏，也似就連朝陽乎畏懼著大地的嚴寒，希望能在被窩裏多賴會兒床一般不肯早早的出來，所以雖然已經七點了，但是窗外的夜空也依舊是漆黑而深沉的帷幕。
在大多數的孩童還沉睡著溫暖的被窩裏，等待父母做完早餐後再把他們叫醒的時候，小女孩已經“叮叮當當”的開始在廚房裏做起了早餐。
今年的莉莉婭，已經五歲半了。雖然由於身體還沒有完全長大，她的動作顯得有些吃力，但熟練的經驗，卻能讓她輕鬆的駕馭著那些廚具。
沒過多久，莉莉婭便熟練的做完了兩份簡單的早餐。小心翼翼的把其中一份用碗裝好後放在保溫箱裏，莉莉婭抹了抹頭上的汗，借著客廳內昏黃的燈光看了一眼時鍾，這才坐到餐桌前開始吃自己的那一份早餐。
小女孩吃得很快，當卡桑尼亞城的天空開始逐漸現出光明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書包準備出門了。
背著書包走到了父親的房間門口，莉莉婭對著漆黑的房間裏叫了一聲，“爸爸，我去上課了。”
沒有回應。
那個躺在床上，由於常年酗酒而疾病纏身的中年男人這次卻沒有回應，連往常那隨意的“嗯”一聲都沒有，似乎睡得很沉。站在房門口，莉莉婭隻能看到父親的背在厚厚的被窩下拱起了一個弧形。
於是莉莉婭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害怕打擾了父親的睡眠。
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家門，莉莉婭踏著清晨路燈昏暗的光線，背著書包離開了。
當中午小女孩放學回來的時候，她如同平常一般的把目光放到了餐桌上，打算把父親吃完飯後留下的碗筷拿去洗了。然而小女孩在房間裏找了好幾遍，都沒有找到碗，頓時有些疑惑。
皺著眉頭打開了保溫箱，莉莉婭發現早上他離開時放在裏麵的那份早餐，依舊完完整整的放在保溫箱裏，沒有任何動過的痕跡。
低著頭想了想，小女孩跑到了父親的房門口，“爸爸，你沒吃早餐嗎？”
黑暗中沒有任何回應，房間內彌漫著的，依舊是安靜的死寂。
莉莉婭皺了皺眉頭，她站在門前裏想了想，掏出了幾枚銅幣，打開別墅的大門跑了出去。
大約過了十分鍾左右，莉莉婭抱著一小瓶酒跑了回來，“爸爸，什麽都不吃的話是不行的，呐……今天是特例哦，允許你喝一小點，不過不能喝太多，不然病情會惡化的。”
然而回應她的，依舊是沉默。
“爸爸，你不要嗎？不要的話……莉莉婭就把這瓶酒拿回去了哦。”
“…………”黑暗中，男子依舊沉默著沒有說話，那道黑暗中隱約可見的輪廓，讓小女孩有些害怕。
“爸爸，你……”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父親的背，莉莉婭輕輕的問道，“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回應她的，還是沉默。
莉莉婭遲疑了起來，不知道父親的這個反應是什麽意思。
歪著腦袋想了想，小女孩覺得父親既然沒有發表意見，那麽肯定就是默認了。畢竟按照父親的脾氣，如果他真的反對這件事，那麽就算再困倦，他也絕對會強撐著睡意告訴她的。
“呃……那好吧，爸爸你繼續睡吧，我不打擾你了，”輕輕的關上房門，小女孩悄悄的退了出去。
不過才過了一會兒，房門又被打開了。莉莉婭從門縫處冒出一個頭，有些不放心的對著黑暗中床上的那個輪廓叫了一聲，“記得吃飯啊……”
隨後，房門關上，這個房間內又陷入了一片的死寂。
回到客廳後，小女孩把保溫箱內已經有些冷了的早餐拿到廚房裏熱了熱，就著一杯白開水把這份剩飯吃了下去。安靜而空曠的房間內，就隻有小女孩一個人沉默著坐在飯桌前，吃著早上的剩飯。
冬日裏白茫茫的天空中見不到太陽，隻有那略微有些暗沉的光線，提示著現在是白天的事實。暗沉的白色光芒透過窗戶，照進了這個空蕩蕩的房間裏，讓溫度顯得越發的寒冷起來。
小女孩吃完飯後，就從書包裏把老師布置的作業拿了出來，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就開始做作業了。安靜的室內，一時間隻有筆尖摩擦著粗糙的紙張發出的沙沙聲，不斷響起。
然而這裏的寧靜，卻顯得有些冰冷而孤寂，如同遠離了人世的溫暖一般。
當下午放學回家的莉莉婭再次打開父親的臥房門時，她有些疑惑的發現，中午買來的那瓶酒依舊完完整整的放在床頭櫃上，似乎連動都沒有動過。
皺著眉頭看了床上依舊沉睡著的父親一眼，小女孩輕輕的關上的房門，不理解為何今天父親的睡意為何如此的濃，竟然連最喜歡的酒都不喝了。
過了一會兒，廚房裏傳來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有食材和滾燙的熱油發出的噝噝聲不斷響起。隨著小女孩在廚房內的動作，一股白色的炊煙從廚房的窗口冒了出去，緩緩的飄散在了冬日裏凜冽的寒風中。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莉莉婭輕輕的推開了父親的房門。
走到了床前，將飯菜靠著床頭櫃放好後，小女孩對著父親說道，“爸，我把飯放在床頭了，等會兒你醒了記得吃了。如果實在吃不下的話，可以用酒就著吃。”
然而當第二天的早上，莉莉婭再次推開這個房間時，卻發現酒瓶依舊放置在原來的位置，飯菜也完全沒有打開過的痕跡，已經徹底冷掉了。
“爸，就算你沒有胃口，但多少還是吃一點啊，一直不吃飯的話，身體會受不了的，”小女孩遲疑了一會兒，輕聲的勸道。
黑暗中回應她的，依舊是沉默。
莉莉婭歎了口氣，隻能把冷掉的飯菜端了走，“好吧，如果爸爸你不想吃的話，那你繼續休息吧，等會兒我回去問問醫生，看看能不能給你準備一點別的食物。”
“如果等會兒餓了的話，客廳的保溫箱裏有飯菜，”在小女孩的叮囑聲中，房間的門再次被關上。
然而讓小女孩頭痛的是，接下來無論他買了什麽菜來做飯，父親就是不肯吃。無論做了什麽樣的飯菜，當她第二天打開房門時，小總能發現那些飯菜依舊備有被動過。
終於到第四天的時候，小女孩忍不住了。
她輕輕的推了推父親的背，擔憂的輕聲催促著，“爸爸，求求你……多多少少吃一點吧，莉莉婭……莉莉婭很擔心呢……”
“…………”
可是回應她的，隻有沉默。
莉莉婭怔了怔，咬了咬牙，用力的推了推父親，“爸，別睡了，快點起來……”
然後，小女孩愣住了。
被她推得翻了一個身的中年男人在床上滾了滾，然後臉朝上的躺在床上。借著房間內略顯昏暗的光線，莉莉婭看到了父親那微微閉上的雙眼，以及……
臉上那種奇怪的蠟黃。
“爸……爸？”莉莉婭身體僵硬的深處顫抖的手，輕輕的推了推父親，“快醒醒……別嚇我……別嚇莉莉婭……莉莉婭好害怕……”
回應她的，依舊是死寂的沉默。
顫抖著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了父親的胸前，她感應到的，是那顆早已不再跳動的心髒，以及那毫無溫度的冰冷……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無力的跌坐到了地上，一聲脆響，空間崩碎，小女孩的世界，瞬間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