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言卿感覺四周有一股陰森的氣息向她強勢地擠壓過來,甚至神魂各處還傳來陣陣被啃咬的感覺。

言卿頭皮陣陣發麻。

她拚了命地想逃離,卻發現越掙紮便陷地越深。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三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言卿竟意外地看見了一道金光從天而降。

緊接著,天上響起陣陣梵音。

兩個做和尚打扮的僧人從天而降。

一位滿目慈悲,可眼底卻全是冷漠。

另一位長相俊秀,麵目清冷,眸中卻盡顯掙紮。

令言卿意外的是,那位麵目清冷的和尚卻是自己的老熟人,金蟬子。

隻是這時的金蟬子顯然是幼年版的金蟬子,雖然滿身佛性,但顯然佛心上有了一絲裂痕。

借著佛光,言卿勉強看清了周圍的情況,瞬間驚起滿身冷汗。

這些都是白日裏言卿見過的那些村婦,其中甚至還有柳煙兒和那個小胖子。

與白日裏人類模樣的他們不同,此時的他們有的嘴裏嚼著不知是誰的胳膊,有的不知正抱著誰的頭顱啃的滿嘴的血……

甚至有的全身血肉全無,僅拖著一副骨頭架子……

最可怕的是其中還有渾身冒著黑氣的魂靈。

言卿瞳孔止不住地顫抖,胃裏一陣陣翻湧。

立在雲端中的兩人似是對底下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阿彌陀佛”,金蟬子眼底閃過一絲掙紮,“師父,徒兒……”

“金蟬子”,被稱作師父的和尚眼底滿是厲色,“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真真假假,這世間又有幾人能夠參透?”

“可是……”金蟬子看了看言卿這邊,又將目光轉向躺在地上的小豆丁身上,“可弟子覺得,他們……不是妖魔。”

“金蟬子,你尚且年幼,不知這世間苦厄。有時候,人心比妖魔更可怕。”

說罷,大和尚伸手向空中一指,“你看——”

金蟬子隨之望去。

隻見由佛光幻化的光鏡中,一幕幕光影交錯。

有劉家大嬸兒割了女兒的肉煨湯,吃的滿嘴流油的不堪畫麵;

有小胖子砸死王家大爺,搶了他家的雞,生喝雞血、生啖雞肉的血腥場麵;

有柳煙兒勾引村中其他男人,教唆其殺妻殺子,二人一同喝人血吃人肉的人間慘狀……

光鏡中湧現的一幕幕仿佛恐怖電影一般循環在黑夜中播放。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言卿,震驚過後隻覺得不可思議。

劉家大嬸兒孤家寡人一個,丈夫孩子接連離她而去,她又哪裏來的女兒?

小胖子看似不講理,實則最是心善,且最怕雞,更別提吃肉喝血了。

至於柳煙兒,言卿更覺得荒唐。

柳煙兒此人光是從麵相上來看便最是那忠貞不二之人,說其勾引人,那簡直跟林黛玉倒拔垂楊柳,唐三藏三試雲雨情一般荒唐可笑!

到現在,言卿要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她這些年算是白活了!

果然。

言卿再望向地上時,哪裏還有小豆丁的影子。

甚至身邊再沒有那股被死亡籠罩著的氣息。

言卿就像是擁有了上帝視角一般,被迫觀看著這場鬧劇。

“現在,你還覺得他們不是妖魔嗎?”大和尚目露慈悲,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金蟬子目露掙紮,“可是師父,弟子……”

見金蟬子似乎不上鉤,大和尚手一揮,光鏡中的場景再次發生了變化。

隻見滿村的人個個臉上露出了可怖的麵容,他們互相殘殺,互相吞食對方。

直到有一天,全村的人都死了。

他們的魂魄死後化作怨靈,殘害無辜的過路人。

隨著時間的後移,越來越多的人類被殘殺。

哪怕有幸逃過一劫後,出去後也會性情大變,殘害其他無辜的人……

金蟬子那可堅定的向善之心徹底動搖了。

於他來說,殺一村人,可救千萬人。

可他這麽做的後果就是自毀修行。

畢竟佛門弟子若是手沾無辜者的性命,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事實上,在金蟬子喊出“師父”二字時,言卿已經猜到金蟬子身邊的那人是誰了,而她也猜到了那人的陰謀。

西遊量劫,被算計的又何止孫悟空一人。

言卿不由為金蟬子感到悲哀。

心性動搖的金蟬子,之後會做出什麽事,言卿不用看也已經知道了。

全村被屠。

金蟬子心性有損,修行大減,心性不穩之下又走火入魔……

“他們對我很不好,非打即罵,我其實恨透了他們。

可當我親眼看到他屠了我們全村,而那對人渣又死在他手中時,我卻突然不恨了。”

一道稚嫩卻又沙啞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言卿轉頭。

是小豆丁。

再一眨眼。

是她在春芽城中救下的那個叫許招娣的小女孩。

言卿不知道說什麽,隻能靜靜地聽著。

如今,她被困在這小姑娘的心魔幻境中,除非對方自己戰勝新魔,否則她就會死在對方的幻境中。

雖然言卿也奇怪,一個凡人怎麽會有心魔幻境。

但事實就是如此。

也隻能感歎一句,無量大劫之下,還真是一切皆有可能啊……

許招娣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對方卻一語不發,這讓她有種被忽視的憤怒。

“你為什麽不說話?”

言卿聳聳肩,道,“我應該說什麽?說你不識好歹?還是說你假仁假義?”

“你!”

許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許招娣一時氣急,卻又想不到什麽話來反駁。

反倒自己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言卿挑眉,正色道,“你把我拉進你的幻境,不僅僅是為了讓我知道你的過往這麽簡單吧?”

許招娣將頭一扭,傲嬌道,“我就不告訴你!”

“嘿~你這小丫頭,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怎麽還恩將仇報呢?”

許招娣頓時有些心虛。

言卿眸色一深,試探性地問道,“我猜,這幻境裏發生的一切,除了你爹許茂回家的那一幕之外,其他的都是假的吧?”

“你怎麽知道?”

小姑娘年紀小,臉上根本藏不住心事。

見自己的幻象被拆穿,也不賣關子了。

“你說的沒錯,除了我爹回來的那一幕,其他的都是假的。可——”

小姑娘話音一轉,“可那些卻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